第三章
正午的微风刮过，卷起一地的花瓣。
千旖瘫在蓝楹花树下的摇椅上，指尖还夹着一片花瓣晃悠着椅子，眼皮半睁不睁的瞅着天边飘过的云。阳光透过树枝，碎光落在他身上，一袭过分招摇的蓝紫色纱袍摊开在地上。
“谢无妄。”他拖长了调子，声音懒洋洋地混在风声里。
不远处正在清理药园子的谢无妄闻声一顿，手里的锄头差点没砸到自己脚背上。他惊悚地转过身，袖口还沾着泥土，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住，露出的小臂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相比起千旖刚穿来的时候，那副皮包骨的模样相比，此刻倒是更顺眼了些，长了点肉。
“师尊。”谢无妄走到千旖跟前，垂眸应声，视线不自觉的瞟向摇椅边上堆着的果皮。千旖啃完了就随手扔在那里，半点没有顾及自己的体面。
千旖用下巴指了指头顶，最高处那簇开的最盛的蓝楹花：“看到没？那朵最大的！给为师摘下来！”
谢无妄顺着他目光看去，那花长在了树梢最刁钻的位置，没点轻功根本都够不着。他张了张嘴，想提醒师尊自己修为尚浅，却在对上千旖那双‘你敢不去试试’的眼神时，把话老实咽了回去。
“……是。”他只能默默运起灵力，脚尖在树干上一点，笨拙地往上爬去。
【警告！宿主行为恶劣！惩罚生效：灵力暂封24小时！】
千旖体内的灵力果然又滞涩起来。他无所谓的打了个哈欠，看着谢无妄在树梢上晃晃悠悠，心里盘算着：这破系统和公司考勤似的，卡的比发际线还严。
谢无妄好不容易够到了花，准备跳下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千旖此刻虽然没有灵力，身体反应能力还在，眼疾手快地伸出脚。他没去扶，而是把谢无妄往旁边一勾，让他结结实实摔进了旁边的软草里。
“嘶——”谢无妄倒抽一口气，手撑在地上，掌心被石子硌出了红印子。
千旖却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笑意，接过他递过来的蓝楹花：“算你有点用。”他顿了顿，“就是动作太慢。”
谢无妄：“………………”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伤，又看了看千旖手中把玩着的花，心里刚升起的疑惑又被生生压了下去。果然师尊还是一样，言行举止比天气还善变。
谢无妄刚要转身走，就听到，“对了。”只见千旖停止了晃动椅子，坐起了身子，将身上的花瓣全拍掉，“去山下买二十串糖葫芦。”
谢无妄一愣，随即回过神：“……是。”他明明记得师尊最不喜零嘴，却也没问出来，转身就走了。
【警告！ooc！宿主请保持剧情正向发展！否则惩罚将叠加生效！】
“催什么催？没见过领导吃下午茶啊？”千旖伸了个懒腰。
而谢无妄边走边默默记下，满脑子问号的下了山。
…………
蓝楹树的阴影被日头拽得越来越短，千旖跷着二郎腿百般无聊，花瓣都快被他碾成碎末了，才听见路上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谢无妄怀里揣着包好的糖葫芦，他走到摇椅边上，刚想开口，千旖就剜了个眼刀过来：“怎么才回来？再晚点天都黑了！”
谢无妄手一抖，揣着的糖葫芦差点散落，耳尖‘腾’地一下红了：“弟子……弟子排队去了。”其实是被那些个大婶追着问“这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臊得他差点用轻功跑路。
千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糖葫芦。他叼起一串，含糊不清地说道：“排个队都排得天荒地老，你这效率，堪忧……”
他边嘬着糖葫芦，边叹气。嘴里是甜了，但是因为老ooc导致现在体内灵力，跟那劣质的充电宝一样，时断时续，有时候系统抽得狠了，走路都得扶下墙……活像是被什么榨干了似的。
“去，把东水榭那堆古籍搬过来，为师要晒着太阳……呃，研究道经。”
谢无妄：“………………”
那些古籍他是见过的，全是师尊搜集的歪门邪道，都积了三尺厚的灰了。
他刚转身要往东水榭走，就听到“咚”一声。回头一看，千旖因为灵力被断了个彻底，已经仰头在摇椅上睡着了。糖葫芦棍掉在他衣摆上，嘴角还挂着没咽下去的山楂碎。
谢无妄叹了口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师尊开始疯言疯语，受刺激一般，连续好几日经常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状况……犹豫了片刻，解下了自己的弟子服外袍轻轻盖在了千旖身上，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腕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师尊……到底怎么了？
他将东水榭那堆落了灰，比人还高的古籍来回搬到睡熟的千旖身旁。总能听到路过的弟子们都在窃窃私语。
“师尊这是怎么了？现在天天躺着，也不如往日那般……”
“他不是最不喜欢谢师弟吗？现在居然让谢师弟干这干那……”
“嘘！小声点。”
“你们没见到师尊现在灵力时有时无吗？怕是修炼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
午后。
水泽乡的执勤弟子捧着玉简前来汇报事务，远远的就看到自家师尊四仰八叉地睡在花树下，身边还守着一边叹气，一边给他扇风的谢无妄。
“师尊。”那执勤弟子硬着头皮开口，“主峰传来消息，下月仙门大比的章程……”
千旖猛地睁开眼睛，又被阳光刺了一下，眯上了眼，头发凌乱：“仙门……大比？”他挥了挥手，“让其他峰的谁爱去谁去，别来烦我。”
执勤弟子疑惑道：“可是师尊，往年都是您亲自督导……”
“往年？”千旖嗤了一声，“往年我脑子进水了行吧？”他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丢进潭里？回了他。”
执事弟子让他吓得连连后退，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来人是栖霞嶂的峰主，简梁，也是千旖的大师兄。
简梁看着千旖披散着头发，满嘴不着调的模样，眯了眯眼，感觉到了他身上时隐时现的灵力波动，长叹：“……师弟怕不是得了什么怪病，灵力紊乱，神智不清。”
谢无妄站在一旁，听着一众弟子低声的议论“师尊性情大变”、“恐是走火入魔的征兆”，指尖渐渐蜷紧。他清楚记得，师尊灵力明明纯精且霸道，何曾有过这般紊乱的现象……莫不是真如简峰主说的得了怪病？
千旖眼皮子都没掀起来一下，早将这些话都听到了耳朵里：“大师兄可别胡说八道，我能吃能喝能睡，哪里看着像有病的？”
简梁盯着他那乱七八糟的灵力，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师弟，你往日里虽性情冷僻，却从未有此等……”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说，“……诨话和不雅之举。莫不是修炼岔了道，可是伤了神魂？”
“伤了神魂？”千旖轻笑出声，掀开眼帘，将落到鼻尖上的花瓣拿下，坐直身子，“师兄怕不是被栖霞嶂的公务，忙昏头了？”
刚说完，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也被系统抽得干干净净，他又骨头一软倒回了摇椅里。千旖记忆中有，这便宜大师兄对原主还是不错滴。只可惜了原主那多疑阴鸷的心思，凡是与他沾边儿的好人吧，几乎没得善终。
他张口打趣道：“看见了吗？师兄，灵力是你来了，才被你吓跑得。”
简梁：“………………”
他活那么久，第一次见有人将灵力紊乱，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他盯着千旖散乱的发饰和嘴角上的残渣，太阳穴有些突突直跳：“暂且先不说仙门大比，且说大比之前的丹会，乃御虚宗百年盛事，宗主亲自点了你的名，让你携弟子出席压阵，你当真要推？”
千旖指尖夹着糖葫芦棍，敲了敲摇椅的扶手：“说好听点是丹会，说白了不就是一群凑在一起炫技的，顺便互相阴阳怪气。”他将手中的棍子随便一丢，“不去，没劲。”
【警告！原剧情丹会为重要的剧情，宿主拒绝将会改变走向，可能会导致小世界加速坍塌，将会触发三级惩罚！】
千旖充耳不闻，对着简梁摊摊手：“大师兄你看，我这‘怪病’时好时坏，万一在丹会上突发恶疾，岂不是给御虚宗丢脸？”他故意晃了晃摇椅。
简梁深吸一口气：“若你实在不便……”他左顾右盼后，看到端着茶托走过来的谢无妄，便开口道，“可让你的亲传弟子单独参加。”
谢无妄端着沏好的茶，刚走近，闻言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茶托上。他偷瞄着千旖，又飞快低下头。
千旖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瞬间又站了起来：“他那点修为上去不就是送人头的？万一控制不好炸了炉，伤了残了，我上哪再找那么好用的免费劳力？”
谢无妄端茶的手指猛的收紧，免费劳力？他抬眼看向千旖，却见对方压根没看自己一眼。
简梁被千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稍加打磨必能成大器，怎可如此轻贱？”
千旖挑眉，抄起谢无妄刚放下的茶盏灌了口，烫得舌尖发麻也面不改色：“他现在连御剑都能直接栽泥里去，给人当笑柄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半真半假。
原著中谢无妄此刻确实修为平平，却藏着金手指。千旖并不想让他过早暴露，更不想被系统束缚。按照剧情走，只能虐徒，保不齐他走到哪里都要有个荒谬又没有逻辑的剧情，他不得被系统封灵力封到死？生活不能自理啊？
【警告宿主！丹会与仙门大比都是原剧情关键节点，强行干预会导致世界线紊乱！】
千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系统面板，眉头一皱，看来想要强行干预肯定是不行。突然计上心头，他比茶盏往石桌上一搁：“参加也行。”
简梁眼睛一亮：“师弟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