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昨夜叶望舒蜷缩在柴房的画面挥之不去,让她辗转反侧到凌晨。
她端着洗漱盆推开门,猝不及防对上一道瑟缩的身影——那个女人正抱着膝盖蹲在墙角,衣角还在滴水,不知已等了多久。
"你来了!"江临慌忙侧身让出门口,"快进来,雨后地上潮气重。"
女人低着头,手指绞紧衣摆,像只警惕的野猫般迟疑着。
"我也觉得冷呢。"江临故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一起进来暖暖好吗?" 说着给人一个无比安心的笑容。
这句话终于撬动了女人的脚步。她贴着门框挪进屋,却在看清屋内陈设时僵住了——
炕上铺着两层厚实的乳胶床垫,天蓝色贡缎被单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枕头蓬松得像云朵,与她自己那袋发霉的荞麦皮形成残酷对比。女人的视线下移,落在江临雪白的运动鞋上,鞋面擦的纤尘不染。
"别笑话我,"江临挠挠鼻尖,"来了几天还没学会烧炕。"她指了指堆在墙角的木柴,"能教教我吗?对了,该怎么称呼你?姐姐还是......"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女人盯着自己皲裂的脚趾,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先喝杯茶吧。"江临转身去拿暖壶,突然听见蚊呐般的声音:
"鸡...你说过的鸡肉..."
女人耳尖通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喉咙里。
"啊!对对对!"江临差点打翻茶杯,"我这就去热——"
"冷的就行..."
灶台轰鸣声盖住了女人的话。等江临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回来时,发现女人仍站在原地,连衣摆的褶皱都没变过位置。
"别紧张,"江临轻轻去握她的手,"我保证不会伤..."
指尖相触的瞬间,女人触电般缩回手。
这个字像钝刀扎进江临心口。她突然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舅妈家的表弟闯祸都会推到她头上,因此挨了舅妈不少打,这种别人一抬手就下意识躲避的行为,属于经常挨打的条件反射,她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没关..."
"凉的就行。"女人突然抬头,瞳孔紧缩,"不能久留。"
她频频瞥向窗外的样子,让江临想起被链子拴惯了的狗。
十分钟后,江临把整只鸡连汤带肉装进塑料袋。女人盯着突然塞到怀里的重量,睫毛剧烈颤抖:"为什么...给我?"
"反正我也吃不完呀。"江临笑着拉开院门,"快回去吧。"
她知道信任需要时间。就像当年初黎老师,也是用了三个月才让她敢在课堂上举手。
女人转身时,江临突然问:"明天还能见面吗?"
那背影顿了顿,终究没入晨雾中。但江临分明看见,她把塑料袋死死搂在怀里,完全不顾刚热过的汤水很烫,像抱着什么少见的宝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