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村头大婶是我的宿命》 第1章 白月光 "小临,关于去做支教的事,爸爸觉得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江正平放下茶杯,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爸爸妈妈尊重你的决定,但乡下一般太偏远。信息闭塞,交通不便,村民的文化素质......" "是啊小临,"蒋澜忍不住插话,"妈妈知道你对初老师她......" "老婆…"江正平轻轻按住妻子的手。 蒋澜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女儿,又看了看丈夫示意的眼神,终究没再说下去。 "爸妈,真的不用担心。"江临抬起头,嘴角扬起熟悉的明媚笑容,"正因为那里教育落后,才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是你们的爱心让我有了今天,现在我想把这份爱传递下去。"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却没人知道这个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苦涩。 江临从小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父母车祸离世后,她就被寄养在舅舅家。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她学会了用微笑掩饰不安,用顺从换取安宁。那些年,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小心翼翼地避开同学们的视线。 可命运似乎特别爱捉弄她。升入初中那天,她惊恐地发现,小学时带头欺负她的那几个同学,竟然又和自己分到了一个班。 直到初黎的出现。 江临永远记得那个下午。有人把红墨水泼在她的椅子上,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笑。她攥紧衣角,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说是自己不小心...... "从今天起,江临就是我们班的班长。" 初黎的声音不怒自威。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 "以后班级纪律、作业收发都由江临负责。我不在的时候,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初黎转向呆住的江临,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江临同学,你能胜任吗?" 那一刻,江临的脸烧得通红。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这样坚定地选择她、信任她。 "最后排那两位同学,"初黎已经转向其他人,"麻烦你们把门口的备用椅子和江临同学的换一下。其他同学请把课本翻到第十页。" 就这样,困扰江临多年的阴霾,被初黎轻描淡写地驱散了。 江临对初黎的感情是什么时候超过了师生情呢? 也许是在舅舅意外去世的那个雨天。那天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初黎发现了一直没回家的江临。 "怎么还不回去?"初黎蹲下身,茉莉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 江临抬起头,泪水无声地划过带笑的脸:"老师,我无处可去了。" 之后半年,初黎的家成了江临的避风港。 "别拘束,家里就我一个人。"初黎总是这样说,"我爱人常年出差,你就当陪陪我。" 在那些雷雨交加的夜晚,在那些关于梦想的长谈里,江临知道了初黎心底的秘密: "其实我最初的梦想,是去山区支教。但遇见了你,我知道我应该先为你停留......" 初黎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江临心里。 叠甲!!! 作者文笔不好,甚至不能自称为作者。不混圈也不是职业写作,只是找不到喜欢的设定,就自己写,目的是满足自己和分享,剧情可能有些炸裂?狗血?不符合常理。因此接受建议并听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白月光 第2章 骄傲 江临十四岁那年,是最痛苦的一年,因为初黎去世了。 那天暴雨倾盆,初黎执意要去邮局寄信——她每周都会给县立中学的校长程志明写信,详细说明江临的情况,希望对方能正式收养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 "小临,等我回来。"初黎弯腰系雨靴时,脖颈后的胎记像片枫叶,"程校长回信了,他说愿意考虑......" 江临站在门口,看着初黎撑伞走进雨幕。那把印着向日葵的伞,最后被车轮碾碎在省道17公里的拐弯处。 葬礼上,程志明站在记者镜头前,声音哽咽:"初老师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江临能继续读书。作为教育工作者,我责无旁贷。" 镁光灯闪烁中,他轻轻按住江临颤抖的肩膀:"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十年后,已成为教育局局长的程志明在书房擦拭相框。照片里,十四岁的江临穿着新校服,拘谨地站在他身旁。 …… "如果实在要去的话,就去哑泉乡吧,哪里有需要你帮助的人。"程志明叹气,从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信纸,"初老师当年写给我的信,你带去吧。" 最上面那封写着: "程校长,感谢您愿意考虑收养小临。这孩子敏感早慧,若能得您教导,必成大器......" 江临眼眶发热。她记得养父送她去大学报到时,也是这样郑重的表情:"初老师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骄傲。" 这篇初老师的死就不过多描写,后续有机会再填[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骄傲 第3章 泥途 客运车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颠簸了整整七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城镇楼房逐渐变成荒芜的山野。当时间接近下午,哑泉乡那块被酸雨腐蚀得发黑的界碑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石碑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凹坑,"哑"字的偏旁已经模糊不清。 来接应的村支书张大富正蹲在界碑旁抽烟,他眯起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从车上踉跄下来的江临:"城里来的老师?细皮嫩肉的......"他突然伸手去接行李箱,指甲缝里嵌着的黑垢蹭过江临的手背,"这破路拖拉机都开不进来,得加钱。"说着随手将烟头扔进泥水坑里,溅起几滴浑浊的水花。其实他本不想来接人,是校长连续三天登门劝说,他才不情不愿地过来。 江临下意识缩回手,行李箱"哐当"一声砸进泥泞里。她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连忙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麻烦张书记了。" 正当她弯腰去拎行李时,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人在挥手。走近才看清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梳着整齐的短发,黑色方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温和的笑意。他坐在一辆吱呀作响的牛车上,老黄牛正低头啃食路边的野草。虽然来之前做过功课,也在纪录片里见过牛车,但亲眼见到这种交通工具,江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习惯性地扬起职业性的笑容,伸出手说道:"您好,我是新来的支教老师江临,叫我小江就行。" 对方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握住她的手,热情地回应:"江老师好!我是哑泉乡小学的校长张平,刚上任三年。这穷乡僻壤的条件艰苦,车只能开到国道上,剩下的路就得委屈你坐牛车了。" 牛车缓缓行进在泥泞的山路上,张平向江临详细介绍着学校和村里的情况。这个四面环山的村子有四百多户人家,却只有一所小学。村民们主要靠种地和砍柴为生,但由于地形限制,耕地贫瘠产出有限,砍下的柴火也因交通不便很难外销,只能给外来收购的老板打工,按天计酬。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外出打工了,留下大批留守儿童。学校目前只有三位老师轮班上课,勉强能教语文、数学和基础英语,每周安排一节思想政治课。老师们还要兼职家访,去劝说那些辍学孩子的家长。 "来过不少支教老师,但大多受不了这里的苦,没待多久就走了。"张平叹了口气,随即又振奋起来,"不过只要能坚持五年以上,就有机会调到市重点学校任教,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牛车在泥泞中艰难行进了六七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走到半路,村长突然停下车,说要去家里吃晚饭,剩下的路就不管了。张平和江临只好提着行李下车步行。张平从随身携带的黑塑料袋里掏出一双旧雨靴:"换上吧,不然你这双鞋就报废了。"江临感激地接过来,心想自己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位体贴的校长:"谢谢您。" 换上雨靴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路上艰难前行。才走了几十步,江临就觉得小腿发酸,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这时张平突然开口:"程校长曾经对我有恩。"江临惊讶地转头:"您认识我父亲?"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养父坚持要她来这个偏远的地方支教,原来是有熟人在。 "当年我是哑泉乡第一个考上高中的留守儿童,"张平的目光投向远处黑黝黝的山影,声音里带着怀念,"当时市里还派记者来采访。程校长看到报道后,知道我家穷得揭不开锅,差点要放弃学业,是他资助我读完大学。"说到这里,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毕业后我选择回到这里。为了孩子们!" 听着张平朴实却铿锵有力的话语,江临不禁想起初黎老师曾经说过的话… 初老师,您看到了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和您一样,在坚持着同样的理想。您未完成的梦想,一定会有人继续传承下去的...... 第4章 月光下的女人 走了将近两公里泥泞的山路后,张平的脚步终于在一处灰瓦房前停下。"就是这里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解释道,"现在教师宿舍没有空位,这间屋子虽然废弃已久,但还能住人。"见江临露出迟疑的神色,他又急忙补充:"你放心,我特意调查过,不是凶宅。原住户全家都搬到城里了,村委会已经联系他们征用了房子。你就安心住下吧。" 江临仔细打量着这个院落。院子不大不小,房前有两片菜园,里面种着番茄、土豆等应季蔬菜——想必是附近村民见这里长期空置,便借来耕种。两侧的围栏只是用粗细不一的木棍简单扎成,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与其说是围墙,不如说是象征性的界限。她走到房门前试了试门窗,还算结实。屋内虽然墙面有些泛黄,但整体维护得不错,至少看起来能够住人。 "时间不早了,你先收拾一下吧。"张平站在门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要不要休息一天再来报到?" "今天真是辛苦您了,张校长。"江临真诚地说,"不过我没关系的,明天就能正常上班。您回去路上小心。" "别叫我校长,"张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们学校连我在内就五个老师,叫我张平就行。有需要随时打电话。"临走前,他还特意检查了院门的锁是否牢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看来这个地方,或许没那么糟糕。 夜深人静时,窗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刚有些睡意的江临猛地坐起身,警惕地望向窗外。月光下,一个瘦削如幽灵般的女人正蹲在菜地里摘番茄。借着清冷的月光,江临清楚地看到她手腕上那一圈圈紫黑色的淤痕——像是被某种金属器具长期禁锢留下的印记。 两人的视线在窗框内外骤然相遇。 女人慌乱中摔碎了手中的番茄,像受惊的小鹿般逃走了。 江临追出去时,院子里已空无一人。她困惑地看着紧锁的院门——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这个念头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该不会...是鬼吧?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江临如约参加了开学典礼。孩子们和同事们都对她很热情——在纯朴的乡村,教师这个职业总是备受尊敬的。张平悄悄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江老师,书记昨晚打电话到县里打听你父亲......" "抱歉,"江临迅速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家长在附近,才小声打断他,"我不太想在公共场合讨论家事。"随即提高音量,自然地转换话题:"对了,关于新文具采购的事......"她脸上又挂起那标志性的温暖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张平。 张平愣了一下,立即会意:"已经在路上了。就是校服的事还得跟家长们再商量,很多人都觉得没必要,浪费钱。" "谢谢您这么上心。"江临真诚地说,"我刚来就遇到您这样的贵人,真是幸运。"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早已练就了恰到好处的客套与奉承。配上她亲切的笑容,很少有人能抗拒这种魅力。 "别客气,"张平憨厚地挠挠头,"都是为了孩子们。"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当江临终于走出办公室时,夜空中已经挂着一轮缺月,周围繁星点点。乡下的夜晚没有城市的霓虹,却有着独特的宁静。月光格外明亮,空气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 透过栅栏的缝隙,江临看见隔壁那个女人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这不就是昨晚那个"不速之客"吗?她蹲在井台边的姿势很特别——双膝紧紧并拢贴在胸前,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虽然蓝布衬衫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所有纽扣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搓衣板在她手下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每搓十下,她就会机械地将额前的刘海撩动一下。 "需要肥皂吗?"江临走近矮栅栏问道。 女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 江临只好讪讪离开,心里却更加疑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昨晚又是怎么进入院子的?算了,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隔天傍晚,江临来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采购生活用品。等待结账时,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斜对面——那个女人又坐在井台边,身体机械地上下起伏着,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那是刘家的。"老板娘顺着她的视线,撇着嘴递来找零,"嫁过来八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现在白天给全村洗衣服,晚上还......"她突然噤声,因为那个跛脚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男人把装满衣服的塑料袋扔在地上:"三婶家三件,李叔家五件,记清楚了。"女人安静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用铅笔头认真地记下。 "为什么要她做这些?"江临看不清阴影中女人的表情。 "她不是本地人,没分到地。"老板娘压低声音,"看见那个瘸子没?我们都叫他刘瘸子。他家原本就两口人的地,儿子去城里打工五六年没回来了。刘瘸子残疾,把地卖了,穷得揭不开锅,只能靠帮别人干零活换口饭吃。"老板娘擦着柜台,像是许久没人说话似的,拉着江临继续八卦。 "没有地就这么穷吗?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江临故作好奇地附和。 "唉,村里都在传,他儿子在城里成了家,还染上酒瘾,赚的钱不够花,全靠老头子接济呢。"老板娘神秘兮兮地凑近,"至于那个女人......"她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才贴着江临耳朵说:"听说是八年前他儿子带回来的!刘瘸子为了面子到处说是买来生孩子的,当时这小两口看着还恩爱的很,整天夫唱妇随的,过了两年结果发现生不了,他儿子就出门打工,再没回来过......" "买来的?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江临震惊得提高了音量。 "嘘!小点声!"老板娘慌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看了眼远处的刘瘸子,"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前几年严打时警察来调查过,她自己说是自愿留下的,还跟警察说不是被拐卖。"老板娘不屑地用痒痒挠挠着背,"说不定人家自己还挺享受呢~哈哈哈,不值得可怜。" 离开小卖部时,夜色已深。江临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专心做好支教工作就好。但那个女人佝偻的背影,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第5章 光 这天放学后的暴雨来得突然。江临收拾作业本时,透过模糊的雨幕看见叶望舒站在旗杆下——她没有躲雨,只是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雨水顺着她参差的短发往下淌,在凹陷的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往常这个时间,女人应该还在洗衣服,今天却反常地站在雨里。江临撑伞跑过去:"会感冒的。" 女人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毛上的雨滴坠落在脸颊。她抬手捋了捋额前湿透的刘海,露出整张苍白的脸——淡淡的黑眼圈下,是一双漂亮却死气沉沉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让江临心头一震。若不是那身破旧的衣裳,她绝不会相信这是村里的人。 女人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又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明显大很多的布鞋——鞋头已经磨破,露出脏污的脚趾。她始终没有看江临一眼。 雨越下越大。女人转身走向雨幕深处,背影瘦削却挺得笔直。那双不合脚的鞋每迈一步,都会带起泥水,在她纤细的小腿上溅出灰褐色的斑点。 晚上洗漱完江临刚关上门,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男人带着酒气的呵斥,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洗完了?快点把衣服脱了。"紧接着是柴房门"吱呀"的响动。 江临贴在门边,心跳加速。这两天从村民的闲言碎语里,加上女人的异常表现,她早该猜到——这分明是长期虐待!但初来乍到,她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贸然行动可能会适得其反。 "妈的,平时这么搞你早就疼得乱叫了,今天是哑巴了吗?"男人的吼声透过薄薄的木板墙传来,"给老子叫!别跟个尸体一样!"柴房的构造极其简陋,连墙板间的缝隙都能透光,更别提隔音。 两家之间只隔着一道不到一人高的木栅栏。江临攥紧拳头——就算猜错了又如何?这分明就是施暴!可女人为什么不求救? 她猛地撞击一下房门,举着手机佯装大声通话:"嗯,我在这边挺好的,不用特意来看我……你在警局工作忙我知道……什么?下周要来走访?"她故意把"警局"两个字咬得极重,"行吧,到时候我去村口接你。" 果然,隔壁的动静戛然而止。片刻后,传来钥匙哗啦的声响和一句"真晦气"的咒骂。 雨势渐小。江临借着屋里的灯光望向栅栏另一侧——男人走后,柴房陷入漆黑的寂静,不久,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在静谧的乡村夜晚,这微弱的哭声清晰得刺耳。 江临轻手轻脚地靠近栅栏,打开手电。隔壁地势较低,雨水已经渗进柴房,浸湿了铺在地上的豆梗。单薄的被褥上,女人蜷缩在角落,光着脚,衣衫凌乱,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哭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咳咳……"江临故意轻咳两声,压低声音,"你还好吗?"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如果他打你骂你,可以来找我。"江临急切地说,"我能帮你,这种行——"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女人突然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没有任何温度"你帮不了我的……想在这里待下去,就当没看见。" 这是江临第一次听见她说话——那嗓音出奇地好听,像山涧清泉,有些冰冷,与这张精致的脸本该多么相配。江临胸口发闷——难道只因为生在山里,就注定要过这样的人生? 回到屋里,江临翻出充电式暖宝宝,充好电后,从栅栏缝隙塞进去。女人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先拿着吧。"江临放缓语气,"中午我炖了鸡,天热没冰箱,明天来帮我吃掉好吗?"她必须问清楚女人的处境,明天正好休息。 女人没接,江临索性把暖宝宝扔进去。"冷了就抱着它。"说完怕她不收下转身回了屋。 柴房里,女人望着江临离去的背影出神。那道纤细的影子,恍惚间与某个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多久没感受过善意了?六年了……那个承诺会回来的人,早已音讯全无。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 她轻轻拾起沾了泥水的暖宝宝。粉色绒毛早已被泥水染成灰褐色,唯独上面印着的小猪咧着嘴的笑脸还在发亮,此刻正散发着熨帖的温度。女人用袖子反复擦拭,却把水渍越蹭越大。 隔壁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浅浅地漫进柴房。她把脸埋进绒毛里,暖宝宝的热度正在消退,但隔壁的灯光还亮着。良久,她抱紧暖宝宝残存的余温蜷缩起来,在心里默默祈求:让这光再亮久一点吧……要是永远不熄灭,该多好。这偷来的光,够她做个温暖的梦了-梦里的她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赶集,挖野菜,去河里抓鱼…… 第6章 宝贝 江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昨夜叶望舒蜷缩在柴房的画面挥之不去,让她辗转反侧到凌晨。 她端着洗漱盆推开门,猝不及防对上一道瑟缩的身影——那个女人正抱着膝盖蹲在墙角,衣角还在滴水,不知已等了多久。 "你来了!"江临慌忙侧身让出门口,"快进来,雨后地上潮气重。" 女人低着头,手指绞紧衣摆,像只警惕的野猫般迟疑着。 "我也觉得冷呢。"江临故意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一起进来暖暖好吗?" 说着给人一个无比安心的笑容。 这句话终于撬动了女人的脚步。她贴着门框挪进屋,却在看清屋内陈设时僵住了—— 炕上铺着两层厚实的乳胶床垫,天蓝色贡缎被单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枕头蓬松得像云朵,与她自己那袋发霉的荞麦皮形成残酷对比。女人的视线下移,落在江临雪白的运动鞋上,鞋面擦的纤尘不染。 "别笑话我,"江临挠挠鼻尖,"来了几天还没学会烧炕。"她指了指堆在墙角的木柴,"能教教我吗?对了,该怎么称呼你?姐姐还是......"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女人盯着自己皲裂的脚趾,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垢。 "先喝杯茶吧。"江临转身去拿暖壶,突然听见蚊呐般的声音: "鸡...你说过的鸡肉..." 女人耳尖通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喉咙里。 "啊!对对对!"江临差点打翻茶杯,"我这就去热——" "冷的就行..." 灶台轰鸣声盖住了女人的话。等江临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回来时,发现女人仍站在原地,连衣摆的褶皱都没变过位置。 "别紧张,"江临轻轻去握她的手,"我保证不会伤..." 指尖相触的瞬间,女人触电般缩回手。 这个字像钝刀扎进江临心口。她突然看见十年前的自己——舅妈家的表弟闯祸都会推到她头上,因此挨了舅妈不少打,这种别人一抬手就下意识躲避的行为,属于经常挨打的条件反射,她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没关..." "凉的就行。"女人突然抬头,瞳孔紧缩,"不能久留。" 她频频瞥向窗外的样子,让江临想起被链子拴惯了的狗。 十分钟后,江临把整只鸡连汤带肉装进塑料袋。女人盯着突然塞到怀里的重量,睫毛剧烈颤抖:"为什么...给我?" "反正我也吃不完呀。"江临笑着拉开院门,"快回去吧。" 她知道信任需要时间。就像当年初黎老师,也是用了三个月才让她敢在课堂上举手。 女人转身时,江临突然问:"明天还能见面吗?" 那背影顿了顿,终究没入晨雾中。但江临分明看见,她把塑料袋死死搂在怀里,完全不顾刚热过的汤水很烫,像抱着什么少见的宝贝一样。 第7章 七 休息日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临坐在炕沿,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转圈的发送图标,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机边缘。自从被程家领养后,她就养成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习惯——成绩永远保持在年级前三名,每个学期都能稳稳拿到一等奖学金,就连小组作业中最难的部分,她都会主动承担下来。同学们都说她温柔可靠,却没人知道这份"可靠"背后,是她在舅妈家那些年被迫学会的生存本能。 "未接来电:12通" 这个数字让江临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指腹在眉间轻轻按压着。说实话,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有点适应不了同学们的热情,她喜欢安静,维持关系对她来说虽然表面很游刃有余,实则让她觉得很累。她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试图寻找信号更好的位置。往院门口走了约莫五六步后,信号格终于颤巍巍地跳出一格。电话刚接通,王悦标志性的尖叫声立刻从听筒里炸开:"江临!你还活着啊?!我们都要报警了!" 背景音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 "村里有没有帅气的放羊小哥?" "你住的房子该不会漏雨吧?" "信号这么差,该不会住在山洞里吧?" 江临条件反射般挺直腰背,脸上浮现出那个令人安心的标准微笑,尽管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信号确实太差了,不是故意不联系你们的..."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斑驳的墙皮,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直到剥落一小块灰白色的墙灰。半小时后挂断电话时,她才发现掌心全是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种热闹的关心,对她来说比熬夜备课还要让人疲惫不堪。 想起班上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孩已经连续两天没来上课,江临从行李袋底部翻出那本蓝色封面的学生档案册。三次拨打家长电话都无人接听后,她叹了口气,拎起装着新书包的米色布袋出了门,布袋上还印着师范学院的校徽。 男孩家住的不远,跟江临家中间救相邻五六户人家,几分钟就到了。男孩家经济状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六只羽毛油亮的母鸡正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时不时低头啄食地上的谷粒;窗棂下整整齐齐地挂着两串腌制得当的腊肉,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在哑泉乡这种贫困山村,能养得起这么多鸡,还能有余粮制作腊肉的人家,绝对算得上是条件不错的。 "江老师?"脸上带着暗红色胎记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斧头,木屑从沾满尘土的裤管簌簌落下,在地上积了一小堆,看到江临的那一刻明显眼睛亮了亮,表情也殷勤起来"强子!你老师来家访了——" 江临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跟男人保持距离。 "听说孩子姥姥生病了?"江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将印着卡通图案的新书包递过去,"我是来送这个的,顺便..."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堆着的几大包脏衣服,那些衣物看起来已经积攒了相当一段时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想和家长聊聊孩子的性格培养问题。因为平时孩子不是很爱说话,也经常独来独往。"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握着斧柄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这个怂包,平时在家也是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看来又欠打了,等我晚上好好收拾他一顿就好了!” "家长应该多给予正面鼓励,这样..." "读书顶屁用!"斧头重重剁进面前的木桩,发出沉闷的声响,刀刃深深陷入木头里,"他们校长张平当年要不是..."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响动。一个系着褪色碎花围裙的女人快步走出来,粗糙的手指上还沾着新鲜的辣椒籽,围裙下摆沾着些面粉:"江老师难得来家访,留下吃个便饭再走吧?" 江临的目光落在那几个鼓鼓囊囊的洗衣袋上,袋口露出几件褪色的衣物:"这些衣服...是要送到刘瘸子家的?他拿走的这些衣服都是他儿媳在洗吧?我经常夜里看见他儿媳妇在井边洗衣服。”江临想趁机打听一下隔壁女人的情况 男人突然笑出声,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猥琐的样子令江临胃里一阵翻涌,“哈哈,什么儿媳妇,他们家可不分儿媳妇还是老公公,乱得很,我跟你说之前啊,刘瘸子跟我们还说过,那女人看起来瘦唧唧的,但脱了衣服之后身材…” "咳咳!"女人猛地踩了丈夫一脚,鞋底在泥地上碾了碾,急忙抢道“别听我男人胡说,我们把脏衣服给她洗也是给她口饭吃,她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 “那洗一件衣服,你们会给多少吃的,她看起来不爱和人讲话和接触,刚刚我还给她拿了鸡肉。”江临想借此机会套套话,想知道帮她们做工隔壁女人可以得到多少回报,为什么看起来根本吃不饱,晚上还要出来偷菜。 女人不可察觉快速转了下眼睛,但被细心的江临敏锐捕捉到了。这女人看起来很精明。“唉你还是少跟她接触吧,这个女人手脚不老实,经常有人看她晚上在别人家菜园子里偷偷摸摸的,打了她多少次还是不长记性。回头我去跟刘瘸子说说去。” 江临的血液瞬间凝固,后背渗出一层细汗——她不应该说送鸡肉的事。 "其实是我硬塞给她的,"她急忙补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这事还是不要跟她公公说了,主要是怕她公公知道了,天天来我家讨要...这样会很麻烦。" 想到上午女人来时慌张的神情,女人来的事她公公肯定不知情,女人是偷偷跑出来的!被她公公知道肯定会对她不利。 见江临走远,女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多管闲事。”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人都走了看够了没?没见过城里女人?”男人把手里的柴往地上一摔“你别没事找事。”女人撇撇嘴不说话了,看着江临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有什么好神气的,喜欢管闲事,我倒要看看你管得过来嘛?” 第8章 偷鸡 江临回到院子里,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隔壁瞟去。除了今天上午那次短暂的接触,那个女人似乎只有在夜晚才会出现。她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名字,更想知道她究竟在经历什么。回想起那件挂在瘦弱身躯上的宽大衬衫、深夜柴房里压抑的啜泣声,还有强子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所有这些都让江临无法置之不理。 "她晚上出来活动,白天又在哪里呢?"这个疑问在江临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坐在书桌前准备写教案时,江临这个向来专注的高材生第一次无法集中注意力。那个女人小心翼翼的神情和动作不断浮现在眼前,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将江临惊醒。她揉着酸痛的脖子起身,发现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刘瘸子!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一个尖锐的女声刺破夜空。江临走到窗前,看见隔壁院子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站在院子中央大声叫嚷的,赫然就是强子的母亲。江临快步走出院子,小卖部老板娘立刻拉住她:"你怎么才出来看热闹?刘瘸子家媳妇又偷东西了!平时偷菜就算了,这次居然偷了会下蛋的母鸡!村里有几户人家养得起鸡啊?都是留着下蛋卖钱的宝贝。这次可有好戏看了~" "你说我家偷的就是我家偷的?"刘瘸子梗着脖子反驳,"我家过年到现在连肉味都没闻过!" "那你敢不敢让我进去搜?要是搜到了你得赔钱!" 江临心头一紧,突然想起上午给那个女人送的鸡肉。难道是因为自己说漏嘴,让强子妈借题发挥? "你搜!要是搜不到怎么办?" "搜不到我赔你五个鸡蛋!"强子妈胸有成竹地闯进院子,直奔柴房而去,"把锁打开!" 江临震惊地看着刘瘸子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慢悠悠地打开那把挂在柴房门上的铁锁。原来那个女人白天就被锁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而自己每天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这里,江临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挤过人群往柴房跑去。但为时已晚——强子妈已经发现了证据。当江临赶到时,正好看见刘瘸子抡起铁锁,一下下重重砸在女人头上。鲜血立刻从女人苍白的脸颊滑落。她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但沉重的铁锁还是无情地落下,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柴房另一个角落里,赫然放着江临上午给的那个透明塑料袋,里面的汤汁已经干了,但鸡肉几乎没动过。 江临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刘瘸子的手腕,用力夺下铁锁扔进自家院子。 "住手!这鸡不是她偷的!是我给她的!"江临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刘瘸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拦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此刻眼神如此骇人。 原本一声不吭的女人,此刻却小声啜泣起来,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打自己家的人还要你同意?"刘瘸子回过神来,作势要去拿靠在墙边的铁锹。 "我警告你,再动手我立刻报警!"江临用身体挡在柴房门前,举起手机。 刘瘸子明显慌了神,伸向铁锹的手缩了回来。这时强子妈又开口了:"江老师,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赃物都在这儿摆着呢,你说鸡是你给的,谁看见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她双臂抱胸,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江临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没遇到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转头看了眼血流满面的女人,她决定先解决问题。 "多少钱?"江临冷冷地盯着强子妈的眼睛。 强子妈被这眼神吓得一哆嗦,干咳两声:"咳...既然人都教训了,赔只鸡的钱就行。下蛋的损失就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 江临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强子妈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就在她指尖碰到钞票的瞬间,江临突然松手,纸币飘落在地上。 "就当买你命了。"江临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个小贱人说什么呢?"强子妈恼羞成怒想扑上来,被她丈夫一把拉住:"行了行了,赶紧回家!"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强子妈骂骂咧咧地被拖走,临出院门还不忘跟周围的人讽刺:"看看!看看!江老师可真是活菩萨啊~" 第9章 第 9 章 江临没有理会刘瘸子的叫嚣,转身蹲在女人面前。"走,我带你去包扎。"她轻声说道,伸手去扶女人的手。那只手冰凉得不像活人,掌心布满细碎的茧子和新添的擦伤。当江临的指尖触碰到那些伤痕时,女人的手指微微瑟缩,却没有躲开。江临小心翼翼地握住这只伤痕累累的手,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你不能带她走!"刘瘸子突然暴起,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往回拽。女人像片枯叶般被拽倒在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江临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她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警察同志,我是哑泉乡的支教老师江临。我的邻居涉嫌非法囚禁和虐待女性,受害者头部正在流血..."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电话那头承诺立即出警,但最快也要四五个小时才能赶到。 刘瘸子还在徒劳地狡辩,声音里透着慌乱:"这是我们家的私事!管教晚辈怎么能算虐待..."江临置若罔闻,她的注意力全在瘫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女人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可能是脚踝扭伤了。围观的村民像看戏般站在一旁,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江临深吸一口气,在女人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去诊所。"她大学时是田径队的主力,此刻却庆幸自己坚持锻炼的习惯。女人比她想象中还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背上。但这份轻盈反而让江临更加心酸——这具身体究竟承受了多少苦难? 穿过村口的石桥时,江临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体温。还有那两片异常的柔软,江临突然想到刘瘸子醉酒后说的那句话,既然刘瘸子说的是真的,那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江临不敢细想。 女人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带着微微的热度。一股混合着廉价洗衣粉和血腥气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莫名地让江临想起童年时在舅舅家晒过的棉被。 "要不...不去了。"女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江临耳畔。江临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把这归咎于长途跋涉的疲惫。 "伤口必须处理。"江临坚持道,却在下一个上坡路时不得不停下。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额前的汗水滑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在路边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她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放下。 借着月光,江临看见女人干涸的血迹在脸上结成暗红色的痂。她蹲在女人面前,注意到对方始终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像道屏障,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 "休息一下就好。"江临喘着气说,"伤口需要消毒,还得打破伤风针。" 女人攥紧了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我...没有钱。" 这个回答像把钝刀,在江临心上慢慢研磨。她轻轻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别担心,交给我。"触碰到那些老茧时,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初黎当年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奔走呼号。 再次启程时,女人的脚伤显然更严重了。她刚试着站起来就跌坐回去,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别动!"江临急忙制止,"可能是骨折了。"她掏出手机递给女人,"帮我照着路好吗?" 夜风掠过田野,吹动女人额前的碎发。当她接过手机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江临的手背。那一瞬间,江临恍惚看见女人眼底有什么东西微微亮了一下,像是荒原上突然闪现的萤火。 第10章 都是我自愿的 又艰难地走了一公里多的泥泞山路,江临的衣服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她不得不向沿途遇到的几个村民反复打听,才终于找到隐藏在村尾那棵老槐树后的诊所。当看到窗棂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时,江临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没关门,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一半。 叶望舒的脸颊轻轻贴在江临汗湿的衣领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这是六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贪婪地汲取另一个人的温度。她早已忘记被人背着的滋味,此刻竟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恍惚感。 诊所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一个穿着褪色格子衬衫的秃顶男人正在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细缝。 "大夫您好,"江临喘着气,谨慎地询问,"请问您是这里的医生吗?"她注意到对方布满老茧的手指却不见寻常医生穿的白大褂。 男人放下报纸,沉默地点点头。他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那张铺着泛黄床单的铁架病床,示意她们过去。当粗糙的手指检查叶望舒额头的伤口时,江临看见他小指上有一道陈年的疤痕。大夫转身从掉漆的木桌上拿起登记簿,圆珠笔在纸面上戳了戳:"姓名?" "叶望舒。"江临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名字是她向张平打听的。 叶望舒身影颤了颤,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泪水在她眼眶里积聚,最终不堪重负地滚落。六年了,自从那个承诺会回来的男人消失后,"叶望舒"这个名字就像上辈子的事。村民们用"刘瘸子家的"、"刘家媳妇儿"指代她,仿佛她生来就是一件附属品。她死死攥住床单,指关节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的血珠渗进发黄的布料里。 此刻她耳中只剩下江临唤她名字时清亮的尾音。 "年龄?"大夫又问道,圆珠笔不耐烦地敲着登记簿。江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叶望舒虽然面容憔悴,看起来没睡过好觉的样子,但因为长得实在好看,仔细看顶多比自己大四五岁。 见叶望舒没有反应,江临疑惑地俯身。只见对方低着头,凌乱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单薄的肩膀不住地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 "大夫稍等。"江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前。当她轻轻拨开叶望舒额前的碎发时,呼吸不由一滞——灯光下这张泪痕交错的脸,竟美得惊心动魄。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将落未落的样子比她在城里美术馆见过的任何肖像画都要动人,谁能不爱惜哭泣的美人呢,这让江临心底生出更想保护她的**。 "哪里疼吗?"江临无意识的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行为及时是同性之间也过于暧昧了。声音不自觉的柔得像在哄受惊的小动物。叶望舒摇摇头,干裂的唇间轻轻吐出几个字:"三十六岁。"江临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女子,竟然已经走过三十六了。 简陋的诊所里,大夫用酒精棉球草草清理了伤口。碘伏涂上去时,叶望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对疼痛早已麻木。破伤风针扎进胳膊的瞬间,江临看见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最后大夫用几块木板固定住扭伤的脚踝,嘱咐道:"只是轻微骨折,这半个月最好别下地。"他开出的消炎药装在皱巴巴的纸袋里,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用法。 返程时江临刻意放慢脚步。脑子飞速运转,她要再回去之前想个办法,让叶望舒脱离他公公的掌控。夜风拂过路边的稻田,送来阵阵蛙鸣。背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温热的气息有节奏地拂过她的耳廓。江临悄悄侧头,发现叶望舒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月光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平日里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弯阴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样毫无防备的睡颜,与白天那个逆来顺受的"刘家媳妇"判若两人。 快到家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夜空。警察告诉江临,他们已经到了村口... 电话声惊醒了叶望舒。江临立刻感觉到背上的身体变得僵硬,随着距离拉近,颤抖越来越剧烈。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叶望舒的小腿:"别怕。"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 院子里,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在做笔录。村长蹲在一旁抽旱烟,表情有些不耐烦。刘瘸子则挥舞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唾沫横飞地辩解:"警察同志,天地良心啊!柴房是她自己愿意住的!我那是管教!自家小辈不听话,打两下怎么了?" 江临小心翼翼地把叶望舒安置在磨得发亮的长凳上,然后条理清晰地陈述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每当她说到关键处,刘瘸子就粗暴地打断:"你问她!你们问她是不是自愿的!"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望舒,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叶望舒低着头,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当刘瘸子突然冲过来推搡她时,江临一个箭步挡在前面。这个动作让警察都愣了一下——谁能想到当着执法人员的面,这个瘸腿老汉还敢动手? "同志,请你说实话。"年长些的警察蹲下来,尽量放柔语气。他胸前的执法记录仪闪着微弱的红光。 "不是...他没有..."叶望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都是我...自愿的..."最后两个字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淹没。在泪光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江临伸来的手僵在半空,那双总是温暖的眼睛里,此刻盛满震惊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