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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消毒水的气味不好闻

作者:英国文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临京的春天缺少水汽,干得人皮肤发皱,前几天刚来一波大风黄色预警,还不等把扔在干洗店的衣服取回来就骤降十度,让中午穿着短袖衫出门的我冷得直打哆嗦。


    谁让学校安排参与一个舞台剧的摄影,从学校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才到剧院,紧接着又听组长絮絮叨叨地安排了一个小时秩序,才终于在末尾听到她补上的一句,“一会儿主办方安排晚餐…小谢你是不是冷?”


    当时我还在百无聊赖地刷着社交平台,一双长腿高频率地抖着,休息室内虽然开了空调,但是仍旧有一丝凉意直直从脖颈里钻进去,痒得直打颤。


    听到组长喊名字,下意识地抬头应着,“诶安姐。”


    “一会儿跟着小陆进去,找一件这里工作人员的衣服披上,别给冻感冒了。”


    ……我默了一瞬,有些抵触地扫了陆昼一眼,呵呵地回了声,双臂还是交叠着抱在胸前。


    这个陆昼不是别人,正是我在临京大学同专业的学长,开学第一天在新生群里听说我是同校的学妹,嚷嚷着要帮着把行李箱抬上宿舍楼,结果一拎没拎起来,走几步路喘得像吃了一条狗,后来还是我自己多等了一次电梯送上去的。


    自那之后陆昼就和狗皮膏药似的黏了上来,学妹学妹要不要请你喝咖啡呀,学妹学妹能找到网球馆吗,直到我烦不胜烦,手机上回了个“学妹喜欢女的”,三年过去了,两人迄今为止没再联系过。


    安姐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走了,陆昼和我相视一眼,气氛凝重。


    片刻后,我咳了一声,站起来主动说:“学长——”


    陆昼也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望向我的眼神带着点七分敬畏,三分好奇。


    “陆哥,你怎么在这儿。”


    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陆昼滞了片刻,一眼望见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影,兴致高昂地应了一声,回头对我介绍,"这是我学弟。”


    这声线?我怔了一怔,下意识回头望去,正好撞进对方暗沉沉的眼。来人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深蓝衬衫,外面套件浅色西装,白皮肤,高鼻梁,挺养眼的。


    “谢牧?”我怔了怔。


    一开始是因为家长强行赋予的竞争关系,后来又是因为上一辈的腌臜,我和谢牧,自认识以来,好像就没有好言相向过,那件事情后,关系更是分外地水深火热,在学校偶然遇见,都恨不得即刻让互相消失,说一句仇人也不为过。


    这是我们高中毕业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将近三年过去,彼此也都从身着校服的青涩高中生长成偶尔打领带的成年人,再见时厌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深。


    甚至能够平心静气地开始聊天。


    “谢知新?你不是在二区,和……陆哥一个学校?”


    谢牧已经只距离我们一步之遥,他本是对着陆昼走过来,看到我,反应了两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我挑了挑眉,了然。前段时间五一放假,来临京旅游的人太多,哪也去不了,闲得没事就去剪了个公主切,前发利落,后发柔顺,因为今天懒得打扮索性就把后发高高盘起,可能是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实习来了。”我言简意赅,“你呢?今天没课?来看舞台剧?”


    谢牧在高中属于全校前十那种学霸,纯理科,国大附毕业之后就去重点大学学物理了,一个学期出校放松的时间并不多。


    我和他选的科目不一样,但是总体来说,高考考得比他还要好些,爸妈本来想让我继承医学世家的衣钵,但我实在提不起兴趣,阴差阳错选了传媒,结果真的让临大录取了。


    “没,我们学校放春假了,放了十天。”谢牧唇角微微上扬,有种本来不想炫耀但是你问我我就实话实说的自得,“学校发的票。”


    “……”


    谢牧还是和高中那样,外表看上去冷静高智,仪表堂堂,实际上内里阴险又决绝,我和谢牧当时虽然讨厌对方,但是却经常会因为一些原因打交道,自以为对他的了解已经很深,却仍然被他骨子里透出的狠震住。


    比如现在,他好像装得和老同学一样正在和我开玩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能是眼神中的怨气让人有些发怵,谢牧顿了一下,继续说,“又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学校有春假。”


    “我知道,国大也有。”


    “海大也有。”谢牧接过话,观察着我的神色,“虞温来临京了。”


    后来听陆昼那个神经病说,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刹那,我脸上整整空白了六七秒钟。似乎还停留在刚刚冷淡的情绪中,表情没有明显的波动,只是瞳孔放大了几瞬,眉也顺势微微蹙起,一时无话。


    虞温,临京。


    好像很难把这两个词关联起来,想要领悟却不解其意。


    有多长时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从未特地记忆的面孔此时却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细细的眉,大葡萄似的眼睛,牙齿习惯性地咬唇。


    “来就来呗。”我最后说。


    “你早就知道?”谢牧神色变换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你知道她来这里干什么吗?”


    “……怎么了?”我问。


    谢牧当时的脸色可能真的不太好,否则我不可能立马就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令人发颤的念头,当然,谢牧接下来的话真的印证了我的猜想。


    他说:“她爸胃溃疡糜烂,急性穿孔,要切胃。”


    虞温她爸的胃病是老毛病了。


    至少在我们当初认识的时候,她就告诉我,她们家来临京就是为了给她爸治病。


    我当时不信:“你转学也是为了这个?你妈妈呢?”临京离海市太远,那可是在广东。


    而且中年男人谁胃里没有点毛病?年轻时候应酬太多,喝酒喝成那样的,我爸也有。


    何况海市大医院也不少,为什么不在那里治?


    怪不得人们都说,十五岁说出的话是能让后来的自己后悔到要扇自己巴掌的,记得我当时并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虞温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


    记忆里虞温从来没有对我示弱过,明明在我这样吃软不吃硬的人面前,示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是她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


    后来才听别人说,因为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她爸离婚了,就在临京和她后爸结了婚,她后爸是个什么医院的急诊科主任,认识的人多一些,她们家当时给她爸治病事小,关键是她奶奶,已经是乳腺癌晚期了,等不得。


    我嘴唇颤了一下,没说话。


    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决裂的第二年,她在临京高考,又考回了海市,在海大学临床医学,我当时状作不经意地向同学打听她的去向,结果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沉甸甸的,就这样被他们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


    “她们家都那样了,她不学医学什么啊。”


    我没有多想,从剧院到周蓝祺家骑单车只要十五分钟,等她接到谢牧一连串发出的消息时,我已经拿着她的车钥匙,坐在她大红色的车子里,手机开了导航就准备往临医三院走。


    “谢知新,你真就要这么过去了?”周蓝祺急得扒住我的车玻璃,害得我结结实实来了急刹车,还差点刹车油门不分,撞到停车场的柱子上。


    “好歹给人家拿点东西吧,而且你说话不好听,带上我!”说着就要打开我后座的车门,把她买的燕窝鱼胶一股脑往后座上塞。


    我无言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地骂,如果不是谢牧道德底线比较高,我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这个当年的高中同学几乎全都知道的事情——嗯,虞温来临京了。


    没办法,她估计问了很多人,托了不少关系,却唯独没有问我——她寄希望于她三年里微末可怜的关系,她在求助。


    可是她知道,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医生,我爷爷奶奶都是医生,她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呢?就好像几年前,她们家已经举步维艰,为了她奶奶的病劳心劳力的时候,她也同样瞒着我,不肯告诉我。


    想到这,我用力拧了一下钥匙,等到屏幕闪了两下亮起来,油门一踩就冲了出去,没管周蓝祺在后座的大呼小叫。


    “谢知新你长本事了,敢开这么快——”


    好在现在不是晚高峰,今天也没什么游客,路上红灯也出奇地少——我咬着一包口香糖,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得发抖,周蓝祺说得很对,我应该带上她,不然一会儿没办法开场,可是即使带上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对虞温。


    我不敢。


    “要不听会儿歌儿?”周蓝祺提议,她拿出手机往屏幕上一扫,这是她新买的车,前两天我俩刚放到路上开了两个小时,一直开到五区,边开天上边下暴雨,颇有世界末日的混乱感。


    “嗯。”我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看了眼导航,还有半个小时。


    我从小在医院长大,消毒水的气味闻惯了,尤其是疫情那几年,我妈在社区卫生服务站给别人捅嗓子,我放学时候隔三差五到那边等她。


    临医三院是我妈妈工作的医院,我妈妈是肠胃外科的。想到这,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些念头,慌乱和庆幸交织,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虞温看到墙上贴着的主治医师的名单里我妈的名字,是不是也会想起我来呢?


    “来个男家属,推一下病人。”小林姐戴着口罩,向手术室外探了探头,“外科11号床虞山,来个家属。”


    “诶诶诶,在这里!没有男家属,我来推!”周蓝祺听到名字,立马跑过去帮忙推了,反倒是我一个人留在病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刚也想过去帮忙打点一下问问情况,虞温端着刚刚接好的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与我迎面碰上,两两愣了一下。


    她穿着一个天蓝色的卫衣,端着水杯的那只手指缝中还夹着几张化验单,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笨重的保温壶,黑框眼镜挂在鼻梁上,显得脸更加小巧。


    “爸……”虞温父亲还闭着眼睛,被周蓝祺和护士推着进来,她赶紧放下东西,帮忙挪到了床上。


    我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消瘦身影,恍惚了一下,我竟然真的见到虞温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上午还在学校忙着调试拍摄设备,下午就得知虞温来临京的消息,晚上就见到了人。


    草率到像做梦一样。


    护士在一旁叮嘱了几句,扭头看到我,有些诧异:“知新?这是你……你朋友吗?”


    我胡乱嗯了一句,视线落在一旁虞温的脸上。她也看着我,有些呆,马尾散乱地垂在脑后,手指在腿边绞住。


    “你来了?你……”我听见她说,“你早点回去吧,消毒水的气味……不好闻。”


    我直直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嗯……我不走,我今天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去给伯……”


    “然后把那些……也带走吧。”她有些强硬地打断我的话,指了指地上摆放的大件小件,“我爸用不上这些好东西。”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今天帮我。”


    马上就要到五一劳动节假期,三院的患者比往常都多,肠胃科尤甚,来得大多都是比虞温爸爸年纪还大的老年人,病情比他严重的还有很多,单人病房显然是早就抢不到了。


    周蓝祺刚帮忙把床前的瓶瓶罐罐安置好,就听见虞温生硬地拒绝,以及我被定住一般的表情,急忙开口道:“虞温,这些东西都是知新听说伯父生病后买来……呃,说不上有多好,只是我们的一片心……”


    “虞温。你还在讨厌我吗?”从怔愣中回过神,我望着虞温平静而苍白的脸,那张脸上的眉头正浅浅地蹙着,忽然间鬼使神差一般地开口,“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怨我?”


    “……没有。”


    “既然没有,那……”


    我有点说不出口,即使我知道那份隔阂是我们永远都抹除不去的,可是……可是既然这么多年的钱已经接受了,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生分的话,还要表现得好像欠了我什么。


    第一次写百合  是很细腻很纯爱的感情  正文第一人称


    接下来是长达八章的校园回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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