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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便利店与不速之客

作者:灵佑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的微光,吝啬地透过筒子楼狭窄窗户上那层经年累月的污垢,在水泥地上投下模糊而微弱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楼特有的、混合着潮气、霉味和隔夜油烟的味道。


    凌默睁开眼。


    没有噩梦。他的睡眠深沉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欠奉。意识从绝对的空寂中缓慢上浮,如同沉船缓慢脱离漆黑的海底。


    首先感知到的,依旧是灵魂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疲惫。沉重,冰冷,像一件湿透了的、永远无法脱下的铅衣。紧接着,是这具年轻身体传来的、更具体也更烦人的信号——空瘪的胃袋在发出无声却持续的抗议。


    节能模式下,身体的能量储备又一次见底了。


    他维持着躺姿,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扫过昏暗房间内寒酸的轮廓。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塞在桌下的塑料箱,里面那点可怜的压缩口粮……胃里条件反射地泛起一股抗拒的酸水。


    灵魂层面的疲惫与生理性的饥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惰性。躺着,似乎比起身去面对那点味同嚼蜡的食物更容易些。


    他尝试重新沉入那片空寂。


    咕噜噜……


    肠鸣声固执地穿透寂静。


    一次。两次。


    凌默的眉头,那两道几乎总是平直舒展的线条,极其细微地拧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节能原则第一条:避免无意义的情绪消耗。烦躁,也是消耗。


    但身体的需求是客观的。胃部的空虚感越来越尖锐,甚至带来一丝轻微的眩晕。继续躺下去,身体机能会报警,那将需要更多的能量去修复和应对,反而违背了节能的核心宗旨。


    他极其缓慢地坐起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发出无声的抗议。走到桌边,拉开塑料箱。压缩饼干那熟悉的、毫无吸引力的包装映入眼帘。他拿起一块,指尖感受着那坚硬粗糙的质地,停顿了几秒。


    一种更强烈的厌倦感涌了上来。不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食的厌倦,而是对这具身体本身、对这必须靠进食才能维持运转的脆弱生命形态的厌倦。在末世,他早已习惯了能量药剂和浓缩营养剂的高效补给,这种原始的、低效的咀嚼吞咽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他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干燥的粉末在口腔里弥漫开,味蕾传递着单一的、令人麻木的淀粉味。他机械地咀嚼着,像一台处理废弃物的机器,没有任何享受,只有完成任务般的麻木。


    半块饼干下肚,胃里的喧嚣暂时被压制下去,但那种被强行塞入异物的不适感却更清晰了。他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下几口冰凉的水,冲刷掉口腔里残留的粉末感。


    够了。


    塑料箱被推回桌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比刚才亮了一些,但依旧灰蒙蒙的。该出门了。不是为了上学——那个地方,充斥着无意义的噪音、窥探的目光和强迫性的互动,能量消耗太大,性价比极低——而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最低生存所需的另一种资源:钱。


    房租、水电、那点可怜的压缩口粮……都需要钱。


    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能坐着、最好能躺着,或者至少不用耗费太多心神和体力的工作。一份……能让他最大限度维持“节能”状态的工作。


    凌默走到墙边一块模糊的旧镜子前。镜面布满污渍和水痕,勉强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苍白,瘦削,套在洗得发白的校服里,像一根插在布袋里的竹竿。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过于清晰的下颌和一双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他伸出手,指尖冰凉,将额前的碎发随意地拨了拨,露出整张脸。镜中少年的五官其实很清俊,但被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漠然彻底覆盖,只剩下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他对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看了几秒,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块石头。


    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慢吞吞地穿上。拉链拉到顶,遮住了线条清晰的锁骨。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奇特的“节能”感,每一个步骤都力求最简,没有一丝多余。


    推开门,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楼道里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反手带上门,落锁。


    筒子楼狭窄的楼梯陡峭而昏暗,台阶边缘磨损得厉害,覆盖着经年累月的污垢。凌默一步一步往下走,脚步轻得像猫,几乎没有声音。他避开那些松动或容易滑倒的台阶,身体重心保持在一个极其稳定的微调状态,如同走在悬崖边缘却稳如磐石。


    走出昏暗的楼道口,外面是城市清晨特有的、带着凉意和尘埃味道的空气。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脸上带着相似的、被生活压榨出的麻木或焦虑。凌默逆着稀疏的人流,拐进一条更狭窄的后巷。巷子两侧是低矮的店铺后墙,堆满了各种杂物和散发着异味的垃圾箱。几只野猫在阴影里警惕地盯着他。


    他目不斜视,沿着巷子最内侧的阴影线走着,最大限度地避开阳光和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行人。他的目标很明确——位于这条巷子出口附近,正对着一条稍宽街道的“惠家便利店”。


    便利店的玻璃门擦得还算干净,上面贴着各种花花绿绿的促销海报。门框上方挂着一个廉价的塑料招牌,“惠家”两个字其中一个灯泡坏了,一闪一闪地挣扎着。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一排排整齐的货架,收银台后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中年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店员服。


    凌默在门口停顿了不到一秒,推门走了进去。


    门上的感应器发出呆板的电子音:“欢迎光临惠家。”


    收银台后的男人被惊醒,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睡眠被打断的烦躁和一丝警惕。当看清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苍白瘦弱的少年时,那丝警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不耐烦。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浑浊的泪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要买什么自己拿。” 说完,又把头埋了下去,似乎打算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瞌睡。


    凌默对店员的反应视若无睹。他走到靠窗的位置,那里靠墙放着一张高脚凳。凳面是廉价的塑料材质,边缘有些破损。他扫了一眼凳子,又看了看窗边窄窄的窗台。


    窗台大约四十公分宽,积了一层薄灰。


    几乎没有犹豫,凌默选择了窗台。


    他走到窗边,先是伸出手指,在窗台边缘轻轻抹了一下,看了看指尖的灰尘,然后极其自然地用校服袖口在那个位置来回擦了两下。动作幅度很小,但效率很高,很快擦出一块相对干净的“着陆区”。


    接着,他侧过身,腰腹核心微微发力,以一种流畅而省力的动作,先将臀部轻轻搁在擦干净的那小块窗台上,随即双腿自然屈起,脚后跟搭在高脚凳的金属横杆上作为支撑点。上半身则微微后仰,找到一个能让脊椎放松的角度,背部轻轻靠在了冰凉的玻璃窗上。


    整个“就位”过程不到五秒,悄无声息,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身体的重心均匀分布,肌肉彻底放松下来,最后缓缓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节能模式,再次激活。他微微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像一尊被暂时安置在窗台上的、没有生命的雕塑。


    便利店里的光线明亮但不刺眼,空气里漂浮着关东煮、烤肠和廉价面包混合的甜腻香气。冰柜发出持续的嗡嗡低鸣,偶尔有顾客推门进来,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的电子音,然后是挑选商品的窸窣声、扫码枪的嘀嘀声、现金或电子支付的提示音……


    这一切的声响和光影,都被凌默周身那层无形的、名为“漠然”的屏障隔绝在外。他沉浸在自己的绝对静止里,仿佛便利店只是一个提供给他一个可以坐着(现在变成靠着)的、相对安静的背景板。灵魂的疲惫感在这片喧嚣的孤岛上,似乎得到了暂时的、微弱的抚慰。


    时间在冰柜的嗡嗡声中缓慢流淌。窗外的天色由灰白逐渐变得明亮,街道上的车流和行人多了起来,嘈杂声透过玻璃隐隐传来。


    收银台后的店员老王(凌默从其他顾客的称呼中得知)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偶尔会抬起惺忪的睡眼瞥一眼窗台上的少年。起初是好奇和一丝不悦(这小子怎么占着地方不买东西?),但几次下来,发现凌默真的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微不可闻,老王也懒得管了。只要不偷东西,不影响他打瞌睡,一个怪胎而已,随他去。他甚至觉得有个人在那儿杵着,反而能稍微震慑一下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毛孩子。


    凌默的节能状态维持了很久。直到正午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射在他身上,带来一阵明显的灼热感。光斑正好落在他搭在膝盖的手背上,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度的上升。


    节能原则:避免不必要的环境刺激带来的能量损耗。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转动般,抬起了眼皮。空洞的视线扫过窗外炽烈的阳光,又落回自己被晒得有些发烫的手背。没有皱眉,没有抱怨,只有一种纯粹的、对“麻烦”的识别。


    他需要改变位置。


    凌默的身体开始极其轻微地调整。先是支撑在窗台上的臀部向左挪动了大约十公分,避开了最强烈的直射光斑。上半身也顺着这个力道,向阴凉的窗玻璃更深处靠了靠。整个动作幅度极小,几乎难以察觉,像一块被阳光晒得微微融化的冰块,悄无声息地滑向更阴凉的角落。


    调整完毕,身体重心重新稳定。灼热感减轻。他再次垂下眼睑,仿佛刚才那微小的位移从未发生过。呼吸重新变得悠长而微弱。


    就在这时,便利店那扇擦得还算干净的玻璃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名贵腕表的手猛地推开!


    感应器的“欢迎光临”还没来得及响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气息便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灌满了这间小小的便利店!


    趴在收银台上打盹的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场激得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睡意全无!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本能的恐惧,看向门口。


    三个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身量极高,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大衣下是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他的面容年轻得出奇,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五官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俊美得近乎凌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淡漠的直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幽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审视和威压,仿佛能瞬间穿透所有伪装,洞悉一切。他身上的气场强大而内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久居上位的凛冽寒意,将便利店内原本市井的、混杂着食物香气的空气瞬间冻结。


    他身后半步,跟着两个同样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时刻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肌肉在合身的西装下隐隐绷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另一个则稍显精瘦,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高效,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指尖正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操作着什么,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只是背景数据。


    这三人的出现,与这间充斥着廉价商品和慵懒气息的便利店格格不入。他们像三柄骤然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锋芒和铁血的硝烟味,突兀地闯入了这个平凡而油腻的世界。


    老王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欢迎光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几乎要从那破旧的收银凳上滑下去。他只是个看店的小老百姓,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这种气势……他只在电视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身上感受过一丝半缕,而眼前这位年轻男人的压迫感,比电视里的还要强上百倍!


    便利店里零星的两个顾客也察觉到了异常,惊疑地看向门口,接触到为首那个年轻男人冰冷的目光时,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快步溜了出去。


    唯有窗台角落。


    凌默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那如同实质的、带着血腥硝烟味的强大气场排山倒海般涌来时,他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如同沉睡的猛兽,在感应到足以威胁生命的强大掠食者靠近时,灵魂深处那根早已锈蚀的弦,被这熟悉而致命的压迫感猛地拨动了!


    末世顶尖强者的战斗直觉,在这一瞬间被强行唤醒!


    身体内部的警报无声地拉响!每一块肌肉纤维都在皮肤下瞬间绷紧,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血液流速骤然加快,精神深处那沉寂如死海的精神力核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冰面,猛地炸开无数细密的裂痕,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唔……”


    一声极其压抑的、短促到几乎无法听闻的闷哼,被凌默死死地锁在喉咙深处。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点。灵魂深处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反扑上来,瞬间将那点被强行激起的本能反应淹没、碾碎。


    痛!深入灵魂的剧痛!比饥饿,比任何物理伤害都要痛苦百倍!那是强行调用濒临崩溃的本源力量所遭受的反噬!


    节能!必须节能!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了他濒临失控的意识。他猛地闭上眼,用尽全力,调动起所有残存的意志力,像最精密的阀门,强行关闭了身体内部那瞬间沸腾的警报系统!


    绷紧的肌肉被强制性地、一丝丝地放松下去。加速的血液被强行压制回平稳的流速。精神核心那被强行激起的涟漪,被巨大的疲惫强行抚平,重新归于死寂。只有那深入骨髓的剧痛余波,还在神经末梢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他重新睁开眼时,眼底翻涌的锐利寒光和那一丝属于末世强者的恐怖威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比之前更加深沉的疲惫和空洞,像一潭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机的死水。


    他的姿势甚至没有一丝变化。依旧靠着窗玻璃,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膝盖上。仿佛刚才那足以让普通人瘫软的恐怖气场,对他而言,不过是掠过身边的一阵微不足道的风。他甚至连抬眼看一眼门口来人的兴趣都欠奉。


    只是,那惨白的脸色和额角尚未干涸的冷汗,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瞬间的挣扎与代价。


    便利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老王僵在收银台后,大气不敢喘。魁梧保镖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货架和每一个角落。精瘦助理的手指依旧在平板上快速操作,眉头却微微蹙起,似乎在核对什么重要信息。


    为首的那个年轻男人——沈聿珩,深邃如寒潭的目光,在踏入店门的刹那,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将整个便利店的布局、人员、所有细节尽收眼底。


    他的视线首先掠过瑟瑟发抖的老王,冰冷无波,如同掠过一件无生命的家具。随即扫过空荡荡的货架通道,确认没有明显的威胁。最终,那两道带着无形重压的目光,落在了窗台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仿佛与窗台融为一体的姿势蜷靠着。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过于单薄的身形轮廓。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过于清晰的下颌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


    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学生。沈聿珩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判断。背景调查里,这片区域的学生很多,在便利店蹭地方写作业或者发呆的也不少。


    但是——


    沈聿珩那双能洞察人心幽微的眼睛,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少年额角一闪而过的、细密的反光。


    冷汗?


    在刚才他那足以让精锐特工都瞬间戒备的气场冲击下,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甚至有些萎靡的少年,竟然……出汗了?而且脸色似乎比常人更加苍白?


    不是被吓出的冷汗。沈聿珩见过太多被他的气势震慑得面无人色、汗如雨下的人。那种恐慌是外放的,写在脸上,刻在肢体语言里。而这个少年不同。他的汗出得极其“克制”,脸色白得也极其“内敛”,更像是一种……身体内部的剧烈冲突瞬间爆发又被强行压制后的应激反应?


    沈聿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那少年身上停留了两秒。少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只是他的错觉。那副低垂着头、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姿态,像一层厚厚的茧,将所有的真实都包裹了起来。


    有意思。


    沈聿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毫米,形成一个极其短暂、也极其冰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如同猎人发现了值得追踪的、隐藏极深的猎物踪迹时的……兴味。


    他没有再看那个少年,仿佛对方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向摆放着瓶装水的货架,步伐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魁梧保镖立刻跟上,保持着一个既能随时护卫又能不阻碍视线的距离。精瘦助理则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将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一个加密二维码递到还在瑟瑟发抖的老王面前,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三瓶冰川水。扫码。”


    老王抖着手,拿起扫码枪,对着平板屏幕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嘀。


    清脆的电子音响起。


    “好……好了……”老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助理收回平板,确认支付成功,对老王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沈聿珩已经自行从冷柜里取出了三瓶没有任何标签、瓶身设计极其简约、只在瓶颈处有一个微小冰晶标志的矿泉水。他拧开一瓶,仰头喝了一口,动作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优雅和疏离感。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他似乎只是单纯地为了补充水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沈聿珩没有再看窗台方向一眼。他喝完水,将瓶盖随意拧上,递给旁边的魁梧保镖。保镖立刻接过,如同接过一件重要的任务物品。


    “走。”沈聿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便利店凝固的空气,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没有任何多余的指示,魁梧保镖立刻转身,率先推开门,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门外街道。精瘦助理紧随沈聿珩身后。


    感应器再次发出呆板的电子音:“欢迎下次光临。”


    三人如来时一般突兀,带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气场,迅速消失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外。门外,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豪华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车门自动打开。沈聿珩弯腰坐了进去,魁梧保镖坐进副驾,精瘦助理则坐进驾驶位。黑色的轿车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汇入街道的车流,瞬间消失不见。


    便利店里的空气,在那辆黑色轿车消失的几秒钟后,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老王如同虚脱般,一屁股跌坐回收银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浸湿了。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这都什么人啊……”


    窗台角落。


    凌默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阳光偏移,重新落在他身上,带来暖意,却无法驱散他身体内部的冰冷。灵魂深处那被强行搅动的剧痛余波还在隐隐作祟,疲惫感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地漫上来,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靠窗的姿势,让身体更深地陷入那片阴凉的玻璃中。额角的冷汗已经被体温蒸发,只留下一丝冰冷的黏腻感。


    节能模式重启。


    刚才那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插曲,连同那三个带着致命气息的不速之客,都被他强行从意识中剥离、压缩,丢进了记忆最底层的角落,用厚厚的疲惫和漠然彻底封存。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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