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颜彻立于龙案前,等待面前九五至尊开口。
一君一臣皆沉默着,唯有龙涎香袅袅升起。
方才,颜彻和几位大人一道,禀报科举改制进展。
他条分缕析,将新制利弊剖析得明明白白。
几位老臣虽面露难色,却也找不出反驳的由头。
正禀报间,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礼部侍郎发难,说颜彻包藏祸心,包庇罪臣之女。
言辞激烈,几乎要将颜彻说为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
此人是郑康安的心腹,此刻发难,显然是得了授意。
待众臣都离开后,皇帝单独吩咐颜彻留下。
不知过了多久,龙椅上的建兴帝终于开口。
“颜卿,此事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也不要让朕太难做。”
帝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很低沉地响起。
不疾不徐,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颜彻行礼:“是,臣会妥善处置此事,不让陛下为难。”
只要郑康安一日不倒,姜家就难以翻案。
他的妹妹令颐,便一直是罪臣之女。
颜彻回到颜府,刚踏入书房,赵福忠便匆匆来禀。
“何事?”
赵福忠躬身道:“回大公子,宫中传来消息,说要给九公主和十二皇子选伴读。”
说着,他递上一卷明黄绢帛。
颜彻目光从那几行字上扫过。
神情一如既往冷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赵福忠觑着主子的脸色,试探性说:“以大公子现在的身份,想拒绝还是不成问题的。老奴听说,国公爷便以自家千金体弱多病为由拒绝了。”
“不用。”
颜彻不紧不慢,将圣旨轻轻合上。
赵福忠不解:“大公子?”
“我说,不用拒绝。”
……
当晚,颜彻踏入令颐的明兰院。
小姑娘正趴在窗棂边数星星,一袭淡蓝色轻纱寝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瓷白小脸映着柔和的月光,半干青丝绸缎般垂落腰间。
显然已经洗漱完,不知等了他多久。
听见脚步声,少女蓦地转头,杏眸亮起。
“哥哥!”
她唇角绽开梨涡,上前缠住哥哥的手臂轻晃。
“哥哥来的好晚,你再不来,星星都要被我数完啦!”
颜彻目光拂过她微湿的发梢,温和道:“怎么又不擦干头发?”
说罢,他自然拿起一旁的棉帕,将她带到软榻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发。
令颐乖乖坐在冰丝竹席上,小脚丫在榻边轻晃。
待小姑娘钻进纱帐躺好,又缠着哥哥给她讲故事。
颜彻便继续讲书生和玉兔的故事。
说到书生不得已将玉兔交给别人时,令颐的小脸皱成一团,腮帮子像塞了两颗糖丸。
“玉兔那么胆小,为什么书生要把它关进笼子里呀?”
颜彻轻声道:“因为书生要去考科举,路上危险重重。”
“他不是不要玉兔,而是在保护她。”
令颐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懵懵懂懂。
颜彻嗓音低沉而温柔:“令颐,我现在所谋之事极度凶险,需要把你送入宫暂避。”
“我已安排妥当,三日后皇子公主选伴读,以你的才学定能入选。若是中选,你需要在宫里待上一段时日。”
令颐问:“就像书生要把玉兔关进笼子一样吗?”
颜彻缓缓点头:“是。”
令颐怔住,茫然又慢吞吞地睁大眼睛。
她抿了抿唇,小手攥紧了衣角,又松开。
“哥哥,没事的,我去。”
颜彻抬眸看她。
令颐挺起胸脯,努力做出可靠的样子。
“哥哥莫要小瞧我!上次嬷嬷教我行礼,说我学得比宫里的公主还标准呢!”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绣着胖鲤鱼的荷包。
“还有这个,这是哥哥今年给我的压岁钱,里面都是金瓜子,我能把御膳房的点心都买光!”
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安静下去。
颜彻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慢慢垂下去,单薄的小肩膀也缩了起来。
“哥哥……”
她带着哭腔轻唤,可怜兮兮咬着唇。
明媚的杏眼已经被泪珠洇湿。
下一刻,小姑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穿过那道轻纱帐幔,朝他扑了过来。
搂住他脖子,纤细的胳膊紧紧挂在他肩膀上,整个人埋进哥哥怀中。
颜彻声似叹息:“令颐……”
令颐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会努力选上,会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你也要按时用膳,别总熬夜看公文,记得给我写信,也记得给学馆里的猫咪喂肉干……”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你也要跟我说!”
小姑娘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开,娇小的身躯止不住的轻颤。
像是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抛下她。
颜彻抱紧怀里小小的一团,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无声地点了头。
令颐拿手抹了抹眼泪,努力让声音扬起。
“哥哥,不用担心我,皇宫不是笼子,我会玩得很开心的。听说御花园有会说话的鹦鹉,还有好多漂亮的锦鲤。”
颜彻赞许点头,声音比往日更加温柔。
“放心,我给你打点好一切,你一定会玩得开心。”
他一向克制,这一次却任由她抱了许久。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原以为,自从十二岁那日之后,他的心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朝堂诡谲,风云变幻,他向来举重若轻。
哪怕面对阉竖的滔天责难,他都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
可这一次,他抱着怀中的小人,胸腔里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摇曳烛光下,男子一双黑眸寒意刺骨,没有一丝温度。
那些伤害过姜家的人,那些威胁到令颐安危的人……
就让他们彻底消失好了。
少女娇娇柔柔伏在他身上,到最后哭得累了,竟然就这样安然睡去。
颜彻护着她的后脑,将人轻放至榻上,掖好被子。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少女恬静的睡颜,拨开她脸上被薄汗打湿的软发。
许是手太凉,触到的那一刻,小姑娘身体轻微颤了一下。
年轻郎君温柔一笑。
“好梦,小玉兔。”
*
知道令颐要入宫的消息,最难以接受的是祝颂然。
“我理解颜先生的用意,可令颐她……再过两个月就是她十五岁生辰礼了。”
生辰还是其次,她最忧心的是令颐的安危。
她这个小师妹心性单纯天真烂漫,进了皇宫那样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怕是要遭罪。
宋嘉策在一旁安慰道:“师姐这话可就岔了,你想啊,若令颐的生辰在宫里过,若有幸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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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亲自操办,那排场连首辅家的小姐都要眼红呢!”
他说着,又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当年给皇子当伴读的事。
“那时候我虽说是当跟班,可走在街上谁不敬我三分?连我家那个整日板着脸教训我的大哥,见了我都得赔着笑脸,不敢大声说话。”
他突然转身,对着令颐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参见姑娘,姑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我们这些故人啊。”
祝颂然被他这副做派逗得噗嗤笑出声。
“没个正形!难道入宫当伴读就是为了狐假虎威,让人不敢跟你大声说话?”
见祝颂然展颜,宋嘉策笑得爽朗。
只要能把祝颂然逗开心,他就像尝到什么天大的甜头。
令颐挽住师姐的胳膊轻晃。
“师姐你看,哥哥和羡文师兄都说没事,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宋嘉策道:“就是就是,不用担心。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我都熟得很,到时候定让他们多关照令颐。”
话虽如此,可祝颂然还是放心不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亲自为令颐打点行装,主要是四季衣裳和贴身饰物,样样皆是精挑细选。
作为京城最大布商家的千金,她最享受的就是把令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令颐每日看着成堆的漂亮衣裳,眼睛都瞧不过来。
祝颂然却还嫌不够,恨不得把全京城的绣娘都召来给令颐裁衣。
这日,入宫伴读的名单终于公布。
果然如颜彻所说,这种程度的考试对令颐来说十分简单,她很轻松便选上了。
甚至力压一众世家女,位列第一。
书斋内,宋嘉策指着名单上的其他人,帮祝颂然挨个点评。
“哦,这位啊,这位是太傅家的千金,令颐应该见过的。那位是镇远将军的侄女,上次赛马赢过我的,性子爽快得很……”
祝颂然拿着笔细细在纸上记下。
令颐好奇问:“师姐为何如此在意这张名单?”
祝颂然道:“自然要打听清楚,若是其中有谁与谁有过节,也好让你提前避开。”
正说着,忽然,她的目光凝固在名单末尾,脸色瞬间煞白。
她死死盯着那个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珩。
淮容侯世子,燕侯爷嫡子,燕珩。
也就是,与令颐退婚的那位未婚夫。
她急声道:“宋羡文,你不是说跟世家公子都相熟吗,那这位淮容侯世子呢,你可熟悉?”
宋嘉策的笑容亦是僵在脸上。
“我、我……”
祝颂然的心直往下沉。
淮容侯府与颜家的那段恩怨,京城无人不知。
如今令颐要与淮容侯世子同入宫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人绝对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冲着令颐来的!
宋嘉策挠头,硬着头皮道:“这、虽说这位确实没接触过,但听说此前在猎场和哪位世家公子起了争执,当着众多大人的面,他一箭射中他发冠,是个不好相与的……”
祝颂然脸色更难看了。
“不行,令颐决不能去!”
淮容侯府对颜氏兄妹的敌意她十分清楚,若令颐真和那位燕小侯爷撞上,后果不堪设想!
令颐眨着眼睛,不明白师姐为何如此激动。
祝颂然道:“令颐,我们现在就去找颜先生,说不定此事还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