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颂然领着令颐,两人穿过回廊回到厢房。
房内陈设雅致,香炉内燃着鹅梨香,馨香馥郁。
令颐将桃枝放在细瓷瓶中插好,又往里扔了两枚铜钱。
她杏眼弯弯:“哥哥说过,铜钱能镇住花魂,这样能让花开得更久些。”
祝颂然已从衣柜拿出一件浅粉色烟罗裙裳,在她身上试了试。
“前几日得了匹烟罗云锦,我一看就觉得衬你,便照你的尺寸做了身衣裳,你快穿上看合不合身。”
令颐瞧着那绣工精致的衣裙。
颜色清理脱俗,针脚细腻,花样精致。
“师姐女工好品味也好,又不嫌辛苦给我打扮,芳菲和晴雪每回都说我是不是要抛弃她们了。”
“小甜嘴。”
祝颂然戳了戳她的小酒窝,眼里尽是喜爱。
“颜先生虽能教你诗书礼乐,但要说打扮小姑娘嘛,我可比他内行多了。”
令颐甜甜一笑。
祝颂然给她绑好腰带。
小姑娘本就生得俏丽,藕色衣裳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祝颂然心头忽地一紧,她家小令颐若是再过两年完全长开,不知道有多少狂蜂浪蝶围着打转。
光想想就让人头疼不已。
她握住令颐的手腕:“小令颐呀,来日你若是去见心仪之人,可不准穿别家的衣服,一定要穿师姐做的衣裳哦。”
这丫头的打扮权,她说什么也要先抢下来。
令颐扑闪着杏眼:“师姐,什么是心仪之人?”
这倒把祝颂然问住了。
她沉吟了片刻:“心仪之人啊……就是让你朝思暮想,见之欣喜,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人。对你来说,他便是世间最特别的存在。”
令颐认真想了想,眸光一亮。
“那,哥哥和师兄师姐便是我的心仪之人,令颐每次见到你们都很高兴,想和你们永远在一起,每天都要穿戴整齐见你们呢!”
“哥哥常说先正衣冠,后正德行,令颐懂得这个道理。”
一番话说的祝颂然哑然失笑。
“傻丫头,不是这个意思啦。”
她看着面前清澈懵懂的少女,一时哭笑不得。
也是,这丫头自小受颜先生亲自栽培,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仁义礼信。
颜先生对她期许甚高,可谓倾注心血。
从看的书籍到临字用的字帖,样样都给她安排好。
这样的严管严教下,令颐连才子佳人话本都没接触过,哪里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
在男女之事上,她就宛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纯净无瑕。
祝颂然柔声道:“罢了,你还小呢,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等来日吧,师姐们会好好教你的。”
令颐已过了及笄的年纪,按理说早该相看人家。
可颜先生公务繁忙,加上到底是男子,不能面面俱到。
此事只能他们几个师兄师姐多上心了。
令颐歪着脑袋,不明所以。
她忽然想起什么,慌慌张张道:“对了,我和董大娘还未商量接风宴的菜式呢!师姐我先去膳房了!”
“谢谢师姐的衣裳,回头我给师姐做茶点!”
令颐风风火火出了门,祝颂然在后面喊着:“记得里灶台远一点,别像上次一样燎了头发!”
*
时至晌午,膳房内蒸汽缭绕,散发着诱人香气。
香味引得几个小郎君趴在窗口看,董大娘手中锅铲一挥,作势要打。
“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
令颐在一旁笑吟吟地挑菜,和董大娘商量菜式。
“浔之哥哥舟车劳顿,脾胃定然疲乏,需得温养些才好,得选些清淡易消化的菜式。”
“还有,哥哥不吃荤腥,这个千万不能忘了!”
董大娘道:“知道了,姑娘就是不说我也会操一万个心的!”
只要是颜彻身边的下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
之前有厨娘把素丸端错成了肉丸,颜彻误食后险些出大事,把令颐吓得大哭。
从那之后,颜彻的饭食便由专人负责,一般人根本没有沾手的机会。
灶台上的蒸笼噗噗冒着白气,映得小姑娘的脸愈发莹润。
董大娘看令颐满脸认真地在那里自言自语,笑容里满是慈爱。
“我那个不成器的丫头要是有令姑娘一半贴心,老婆子便是现在闭眼也值了。”
她一面翻炒着锅里的菜,一面絮絮叨叨。
“颜先生啊,就跟那那案上供的菩萨似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在他面前,再好的厨艺都白搭,倒难为你处处为他上心。”
说起此事,董大娘颇有微词。
颜先生不吃肉食也罢了,他的口腹之欲还极其微弱,除了自家妹妹令颐,几乎没人见过他吃东西。
她道:“颜先生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令颐眼眸弯弯,颊边梨涡浅浅,笑容像是能酿出蜜来:“哥哥待我也极好呀。”
正说着,书童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颜先生的马车到西门了。”
令颐心中一喜,忙放下手中活计。
“我去接他!”
她转身便朝门口跑去,一路穿花过柳,花香盈了满袖。
柳絮飘过雕梁画栋,轻轻落入水池,泛起点点涟漪。
小姑娘不知跑了多久,一道修长身影步入她视线。
她脚步一点点慢下来。
春光浮动,远处,年轻郎君玉面清隽若仙,负手而来。
许是刚出宫,他身上朝服还未换下,一身青织金妆花蟒龙缎衣,仙鹤刺绣。
蹀躞带勾勒挺拔腰身,衬得他华贵清雅,姿容卓越。
为官数年,颜彻身上的气质越发清贵,说是天潢贵胄也不为过。
满园春色似都成了陪衬,半分沾染不上他的清冷气度。
“浔之哥哥!”
她一面跑一面唤着“哥哥”,引得不少人都驻足侧目。
只见少女明眸皓齿,清媚灵动,身段还未出挑得周全,眉眼间已是见之忘俗。
微风拂过她发间飘带,藕粉色衣裙随风翩跹,如盛开的荷棠。
令颐轻盈扑进颜彻怀里,环住他的腰,眼眶泛红。
“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她闻到颜彻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清冽的气息干净好闻,让人想起山涧清泉。
颜彻身子微微顿住。
他垂眸轻唤:“令颐。”
“嗯?”
令颐抬起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颜彻眼尾狭长,垂下眼眸时,自然流露出一抹柔情。
可语气里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提醒。
令颐不解,后知后觉地往旁一瞥。
只见颜彻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官员,跟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清一色缎衣乌冠,正用一种奇怪而微妙的目光打量他们,
令颐白嫩的脸颊瞬间变得面红耳赤:“啊,是我没注意!”
她急忙脱身而去,不料动作太急,腰间衣料被勾住,珍珠链和颜彻的玉佩缠在了一起。
令颐手忙脚乱解那绳结,却怎么也解不开,脸颊烫得像蒸熟了一样。
“无妨,我来。”
颜彻温声安抚,修长的手指耐心解开纠缠的丝绦。
两人距离拉近,令颐一抬头便能碰到他的下颌。
这么久没见哥哥,一见面就弄得这么窘迫。
令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束缚解开,她朝后退了几步,朝几位大人福身行了个礼。
动作虽生涩却规矩十足。
颜彻同她道:“我和几位大人还公事要谈,妹妹,你先回去。”
令颐眉心轻拢,声音呐呐:“哥哥刚回来就要忙公事吗,我、我怕哥哥太辛苦……”
“嗯,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我已用过午膳,你今日若是等不到我,就自己回府。”
颜彻语气温和,又带着一贯的清冷威严。
令颐糯声道:“好,我知道了。”
随行官员看着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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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联想到方才皇宫里的事,他们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几个时辰前,颜彻入宫述职,众官随行。
自打踏入养心殿的那一刻起,他们提起来的心就没放下过。
只因此次入宫要见的人非同小可,乃是司礼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人称“九千岁”的郑康安。
起初,颜彻只是循例奏报江南盐务,言辞恭谨有度。
郑康安端坐紫檀圈椅之上,指尖轻叩扶手,神色淡然。
后来,颜彻上前两步,俯身在郑康安耳畔低语数句。
众官只见郑康安面色骤变,先是疑惑,继而震惊,骇厉。
最后竟拍案而起暴喝。
“颜浔之,你这个无耻小人!”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
周遭侍立的官员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九千岁郑康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面对圣上尚自持沉稳,而今对着一个年方弱冠的四品官员,他竟失态到要当场杀人!
殿外已能听到甲胄攒动声。
颜彻慢条斯理扫了他一眼,唇角挂着优雅从容的微笑。
似乎在欣赏他的恼怒。
“平川府风光旖旎,这次巡视江南,数那里的景致最教人流连忘返。”
郑康安听了这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鬼一样看着他。
颜彻道:“厂公一心为国,定是不愿江南一带的盐铁生意受损。既如此,下官改日再来,与厂公商议如何解决平川府困局。”
那语气温柔得仿佛在说,“明日再来赏花”。
说罢,他行了一揖,从容离开殿门。
围在殿外的侍卫们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退至一旁。
颜彻从两行甲兵面前径直走过,无一人敢拦。
郑康安怒视他的背影,胸中血气翻腾,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身旁小太监一拥而上搀扶住他,手忙脚乱叫太医。
整个殿室霎时乱作一团。
其他随行官员跟在颜彻身后走出殿堂,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他们深知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不想竟是这般剑拔弩张。
七年前,郑康安因不满礼部中立之态,将尚书大人姜朔发配岭南,对其门生更是赶尽杀绝。
当年尚未入仕的颜彻,便是其中幸存者之一。
如今时移世易,新皇对颜彻颇为赏识,加之首辅大人鼎力支持,这位年轻官员在朝堂上的地位日益稳固。
假以时日,定是蛟龙腾海,前途不可限量。
可谁能想到,这位谈笑间便让九千岁气到吐血的未来宰辅,此刻竟对自家小妹温柔似水?
那眉目间的宠溺,简直与殿中的凌厉判若两人。
有人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实在诡异,比有人说颜大人信佛还诡异。
众官员暗自咋舌,却见颜彻已抬步离开。
他们只得收拢各自心思,忙不迭跟了上去。
……
令颐一路红着脸回了膳房。
董大娘见她一人回来,问她:“怎么,姑娘没接到颜先生吗?”
令颐小嘴一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见到了……”
“哥哥说他还有公事,不在这里用午膳了。”
董大娘瞧着她这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心都要化了。
她柔声安慰:“令姑娘别难过,颜先生刚刚晋升,公务繁忙也是常理。等这阵子忙过了,自然会好好陪你的。”
令颐努力提起笑靥。
“董大娘说得对!哥哥公务要紧,我、我才没有难过呢!”
她挺直了身板,故作成熟地说道:“我是哥哥唯一的妹妹,我要懂事一些!”
董大娘笑道:“好,好孩子,咱不想那些事了。
“不如我去唤你师姐她们来,咱们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顿饭。等用过午膳,大娘再给你做串炸鲜贝,撒上你喜欢的椒盐,保管你吃了心情好。”
令颐眼睛一亮:“谢谢董大娘!”
说着她就要去帮忙摆碗筷,重新变得蹦蹦跳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