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晏临也没唤下人伺候,带着宋连径直来到寝房,点上两盏灯。宋连忍不住左看右看,比之晏府的名声,这房内摆设倒算不上富贵,只是整齐雅致,绿植颇多,似乎还熏了些香,闻着有些淡淡的奶味,这倒是让宋连有些惊异,她本以为晏临若熏香也该是沉香、竹香之类的。
晏临让她先自己随意歇着,他去找找有没有自己小时候的寝衣。
宋连虽知在别人房中乱走乱看有些失礼,但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地止不住脚步,晏临不是在意这些虚头八脑礼数的人,她不禁给自己开脱,时不时还拿手指摸摸那房内的花草。
“是茉莉,你喜欢明日可以带走一盆。”
“我不会养花,别跟着我糟蹋了,”宋连倒也不是对细枝嫩叶的花感兴趣,只是对晏临房内摆设均有些好奇罢了,又问,“你回来也不见有人主动过来服侍一二。”
“他们惫懒,由着去吧,也没甚好叫人过来的。”晏临嘴上责怪,语气倒是笑着。
晏临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件粉色的衣裳来,朝着宋连比划两下,随即满意道:“这件大小合适,你来试试。”
瞧着宋连接过衣服,晏临拢起袖口,出门打水洗漱了。
“这粉色倒是嫩的很,也不知道晏临小时候穿上什么样子,肯定也是顶顶可爱。”宋连在心里嘀嘀咕咕,毕竟是在外不便,她麻利地将衣服换好。这衣服闻着还是一股奶味,宋连揪着领子嗅了嗅。
不多时,晏临便端着打好的水进来了,“你先来洗吧,我去外面浇个凉醒醒酒。”
待宋连抹了把脸躺上床,又是抚了那寝被枕巾好一会,晏临才回来。
屋外的月色还很亮,细细的水珠从少年白皙的脖颈流下,直流进宽大的襟袍内,酒后脸上的微红已经消下,更显得他肌骨如玉如冰,连睫毛上都挂着水,又长又翘,他似乎以为宋连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掀开地上的寝被躺下。
宋连赶紧闭上了眼。
*
“皎皎,还没醒呢,过了十四生辰倒是贪觉了。”屋外响起唤人的声音。
宋连勉强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觉得这声音似乎是晏老将军的,原以为自己初次睡在晏临这该激动的难以入眠,没成想昨晚倒头梦周公了,一睁眼似乎已是日上三竿。
依稀听得皎皎,皎皎是谁?
只听门吱扭一声,宋连偏头看去,见是晏临在和祖父解释昨日自己留宿的事,以为屋内人一直没醒,他轻声说着。地铺上还摊开一本书,想来是他早晨醒来看了许久了。
晏老将军走了进来,正巧与睁开眼的宋连对视,宋连赶忙坐起身来。
“是这位小童!我记得,叫陈科是吧,晏临赶快带人洗漱完去用早膳了,另一位小童醒来许久了正用着呢。”晏老将军乐呵呵的,瞧着没有一点架子。
待他走后,宋连悄悄问道,“皎皎是你吗?”
晏临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粉色,“是我乳名,”他声音又轻又快,“你别给旁人说了去,都说了大了不许叫了。”
宋连忍不住一阵乐呵,又觉得他们祖孙二人确实情深。
*
“怎么见你格外喜欢这小孩,往日不见你爱哄堂弟表妹们。”待宋连还在房中洗漱换衣,见晏临关了房门来到廊上,晏老将军不免好奇。
“他很有趣,”晏临心里琢磨了一会,也不大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陈科和普通孩子并不相同,又补充道,“脾性也合。”
祖孙俩又在廊中聊了一阵,无外乎是晏临学业和武艺近日来又大有进益、傍晚是否要加一道樱桃甜点的事,说罢,晏老将军有事外出便领着随从出府了。
等宋连走出房间,便看见晏临倚在廊中柱子上,低着头,手很灵巧地在编草环,身着光滑如水的青绿色云锦长衫,一根同色系带扎起高高的马尾,九月余热未全散去,好在有些凉风习习吹来,少年的发丝也和丝带一起轻轻飘扬,日光在他身旁染上一圈温暖的光晕,别有一番飒爽之态。
见宋连出来,晏临笑着将草环随手放下,“走吧,估计明川都要用完早膳了。”
今日早膳并不设在屋内,反倒跟着晏临在庭院中穿来穿去,自从昨夜与晏临共游,又见了他醉酒之态,宋连觉得二人关系亲近许多,不似第一次还略有些拘束。今日天气又好,宋连心情雀跃,一边脚步轻快,像要忍不住蹦蹦跳跳,又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只觉得这侯府建造得古朴雅致,生机盎然。
来到一处亭子前,这亭子两旁皆种着高大的槐树,树叶茂密如盖,很是阴凉适宜,亭前一汪小潭,几尾色彩绚丽的鱼儿游得悠闲自在。
“你们来了!”蒋明川坐在亭下的石桌边,满嘴塞得鼓鼓囊囊,见两人前来,才放下勺,两手兴奋挥舞着打着招呼。
“小科!快来尝尝这道粥,很鲜呢。”蒋明川站起身来盛来一碗端到宋连面前。
“是参丝鸡茸粥,的确不错,”晏临笑眯眯道,“饭后我带你们去练会箭吧。”
二人当即表示非常赞同。
宋连吃了一会,随口问道:“怎么从没见过你父亲,若是在府,可要打个招呼吧。”
晏临筷子微顿,转瞬恢复了自然神色:“他不常在家,不必在意,尝尝这个。”他给蒋明川、宋连二人盘中各夹了一块枣泥酥饼。
见此,宋连也不会再追问,和蒋明川快快吃完,只想着要去射箭。
待用完饭,晏临招招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上前,似是昨日送蒋明川回府的那位,“逍墨,去将箭亭收拾一下,取两把我小时候的弓。”
逍墨领命而去,脚程飞快。
“我们可以慢慢散步过去,消消食。”晏临转头对二人说道。
一路上三人结伴,蒋宋二人又是一阵眼花缭乱,后院假山黄石重峦叠嶂,又不知从哪里引来水流在石壁上潺潺流下叮咚作响,假山之下河道蜿蜒,水波清澈,水底铺满五彩鹅卵石,阳光洒下,颇有意趣,另有花树成片,垂柳蘸波,闻着亦有淡淡生香。
不多时,便来到了箭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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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临递给二人各自一把弓,叫二人侧立站直。
“右手拉弓,虎口抵在下颌,左手搭箭持弓。”
“不要向后倒腰,保持直立。”晏临拍拍蒋明川的背。
“射箭时瞄准目标,一旦看准,不要犹豫,即刻放手。”晏临在二人身后来回看着。
“啪!”宋连迫不及待放出了第一支箭,只见箭还未射到靶便下落了。
晏临从背后搭上宋连的胳膊,他一手把着宋连左手,一手握紧宋连右手向后拉弓,“拉到这个地方才行,先试试保持住。”
宋连头恰好靠在晏临前胸,又闻见了衣襟上似有若无的奶香,少年指节处的薄茧微微蹭着女孩手背,掌心的热度紧紧包裹着她的双手,顿时有些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更轻更慢了。
“不必紧张,初次射箭脱靶都是正常的。”晏临似乎察觉到她身体微僵,只当是小孩初次失败有些尴尬不知所措罢了。
宋连努力聚精会神,她眼睛微微一瞄,这个距离在她眼中不成问题,很轻易便对准了靶心,又一声啪,箭堪堪射中了中环。
晏临的手松开,那包裹住宋连全身的热度顿时散开,背后的香气也飘远了,“多练习就好了,是力量的问题。”晏临又过去指导蒋明川了。
宋连赶紧甩甩头,重新搭箭拉起了弓。
握住弓的那一刻,宋连心头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日吴管家滚烫的血液飞溅到宋连手上时,她感觉到的是短刀的狠厉辛辣,看着白皙手指上醒目的血点子,就有亲手报复往日欺凌自己之人的畅快,让人不禁浑身战栗。
而箭,作为远距离的武器,宋连感觉到的是作为猎人的高高在上,仿佛此刻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女奴,也不是提心吊胆的骗子,眯着一只眼时,仿佛端起了睥睨的姿态,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握着弓的感觉与短刀一样,令人上瘾。
日头渐高,二人又练了一个时辰,休沐的时间也要结束,需要快快上山了。临走前,晏临将弓赠与二人,又拿来好些糕点让他们带回去吃,叫逍墨备好车送他们到山脚下。
*
上山时二人还意犹未尽,尤其是蒋明川,简直是上蹿下跳,眉飞色舞,正在编排如何和老魏炫耀,宋连当然也是雀跃极了,她临走前的最后一箭终于射中了内圈,她不禁为最后晏临的夸奖而感到有些骄傲,此刻仍在不断回味。
假以时日,会有一个响当当的神箭手宋连的名号出现!她美滋滋想着,暂且将作为“陈科”的烦恼丢掉。
日头明媚,草木葱郁,饭食管够,好友在侧,武器在手,日子从未如此惬意平静,宋连头一次如此陶醉在暖和的阳光下,像飘在云端,幸福的甚至有些虚妄。
这晚睡去时宋连仍这样想着。
只是美梦的确短暂易碎,现实总是给人当头一棒,在人感觉生活如此美满时情形总会急转直下。
第二日宋连清早醒来,便听见了楚教头口中的噩耗,昨夜晏老将军竟暴毙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