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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对峙

作者:知栀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霎时,冰冷的湖水浸满鼻腔,宛如数根细密的小刺同时刺进身体。


    莳婉的意识有些模糊,繁重的衣裳不断拉扯着,带着她往下坠,她下意识扑腾几下,挣掉了身上一直以来携带着的几样金器首饰。


    湖底的世界光怪陆离,透过晃动的水波,她隐约窥见岸上江煦气定神闲的模样,长身直立,目光盯着她的方向,而后,便陡然失了意识。


    江煦站在岸上,冷冷注视着莳婉跃下的地方,湖面骤然掀起一阵波澜,不消片刻便戛然而止,恢复成先前的平静。


    半晌,他心下暗骂一声,一阵闷雷般的入水声后,整个人随之一道沉入湖底。


    甲胄被湖水浸透,沾染了水汽,仿佛千斤之重,以至于一臂揽过婉儿时,她的身子轻得恍如羽毛一般,飘飘然,比起这盔甲,竟是一点儿重量也没有。


    长睫紧闭,眉梢痛苦地拧着,整个人似是了无生气。


    江煦几乎是立刻吻了上去,试图给她渡气,谁知刚一贴上,她的唇瓣竟是紧紧闭合着,不肯挪动分毫。


    他使了巧劲,瞬时,一串串珍珠似的小气泡涌入,混着血腥与铁锈气息,瞬时盈满胸腔,不知何时,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


    婉儿的衣裳被湖底的水草紧紧缠绕,许是她原先就有此意,瞧着竟像是丝毫未曾挣扎过,江煦略一沉吟,索性拿刀刃斩断了下半截衣摆。


    从方才他便瞧见了,婉儿换了男子的衣裳,黑灰色的直缀,包裹着她的整个身子,别有一番新奇之感。


    待两人上岸,身侧的亲卫登时上前,江煦冷淡地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才道:“即刻随本王回程。”旋即将莳婉整个人摆正,扶起她的背,使了些力气轻拍着。


    片刻,见她吐出了不少水,整个人的脸色好转些许,这才抱起,将她放上马背,欲要同乘一骑。


    谁知刚一动作,怀中的人竟幽幽睁开了眼,轻唤他的名讳,“江......煦。”


    男人心下一紧,下意识去瞧,却只能窥见她倔强的眉眼,双目含泪,苍白无力,软在他身侧。


    与片刻之前决绝又惹他气恼的模样大相径庭。


    待他欲要开口时,对方却再度昏了过去。


    ......


    *


    等到一路快马加鞭,在平宿寻了个郎中简单疗养后,莳婉方才转醒。


    她的精神好上许多,见江煦守在一旁,复又变成那副牙尖嘴利的样子,唤他,“大王。”


    这感觉于江煦而言,却是颇为新奇。


    方才在马匹之上,婉儿的那一声呢喃叫他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陌生之感,许是许久未有人敢这么不尊,当面直呼他的名讳,此刻,导致他望向对方的目光有些怪,“本王还未曾说过要把你怎样,你不必如此戒备。”


    没说要将她怎样?


    不过是秋后问斩,时间问题罢了。


    “我骗了大王,如今,您又怎会信我?”莳婉语带嘲讽,强咽下喉间的痒意,“求饶卖乖无用,不是吗?”


    江煦凝视着她,脸色越发冷寒,“你既知晓是欺骗,合该诚心些才是。”他哂笑出声,意有所指,“原先,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怎么如今反倒不会了?”


    江煦的品性尚未到那最低处,将她卖去花楼柳巷,此举,他是断然做不出的。且此人尚未与她做那等最亲密之事,对她暂时还有欲求,故而,当下,他是不会甘心的。


    莳婉丝毫不惧,甚至还扬起了唇角,“大王若真这么做,一开始便不会同我玩那些过家家的把戏了。”迤逦春色,全然含于这一笑中,只可惜面色煞白,平白失了几分美感。


    “披上吧。”江煦从一侧拿过早就备好的狐裘,雪白的绒毛,泛着细润的光泽,足以见得其成色上佳。


    莳婉见状,只偏过头,以一个绝对防备的姿态,道:“不必。”


    “现在是夏日。”


    “夏日?”江煦被她气笑,厉声道:“你要不要回府之后好好瞧瞧你的脸色?”晨间,河上雾气本就湿寒,她穿得不多,哪怕有他的外袍遮挡些寒气,可一路奔波,又下了一遭水,强撑这路途中一炷香的时间,脸色已是白透,比起初见时的短命模样还要不如。


    被他这么一说,莳婉方才后知后觉,心底的那股火气熄灭几分,身体残存的冷意便迅速蔓延上来。


    她没忍住轻咳了好几声,刚想说话,就陡然被一团温暖包裹。


    江煦拿着那狐裘,将她整个人围得严严实实。


    心中的担忧,终是在此刻落至实处。


    这下,莳婉全然确定,江煦对她的兴趣未消,今日回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等着她了,她会和柳梢台的许多人一样,成为他们的附庸,享受一时的欢愉和荣宠,而后老去。


    生逢乱世,其实一时的宠爱也够了。


    莳婉近乎洗脑一般告诉自己,数次后,才缓缓吐匀呼吸,只可惜喉间痒意更甚,让她不自觉发咳,都后面,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微微弯曲着,也不能避免。


    数个来回间,涌出些生理性的眼泪来。


    一旦开了头,便好似倾泻而出的流水,再难堵住出口,只能任由它流经,经年累月,渐渐变成涓涓细流,而后干涸。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莳婉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掐着掌心,强忍下那咳意,她的手上沾了水,瞬时便打湿了披风。


    江煦见她这般,语气更添冷意,“你好自为之。”语罢,便起身往外走去。


    几乎是他刚一离开,莳婉便潜意识缩起身子,困意涌来,终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翌日。


    她醒来时,眼前还有些飘忽。


    帐内传来淡淡的皂角香,是她常用的那款,只这里的除去清香味道,还带了几丝苦。


    这里与济川的太守府完全不同。


    莫非是平宿?江煦的私宅?莳婉略一思忖,刚有一丁点的头绪,便忍不住以手扶额,这两日吹了太多的冷风,又被冷水浸润,加之,身体的劳累与心头的忧虑不停挤压着她,刚有起色的身子就这么又病了,如今,也容不得她多想。


    莳婉没忍住轻咳两声,门外守着的医女听到动静,立刻掀起帘子进来,“姑娘,您快躺下,您身子虚弱,瞧着是寒气入体的症状,我且先把把脉,好为您煎药。”


    莳婉刚想回答,便无法自抑地发出一阵细微的咳嗽声,“咳、咳——”她大约是想忍,这回,却是无用功。


    这侧,江煦正在主帐内,听着亲卫的汇报。


    “婉儿姑娘自从八年前出现在柳梢台时便一直叫这个名字,那老鸨的回话与先前一致,言之凿凿说婉儿便是真名。”


    “真名?既如此,那云安寺中的大师又怎会算不出来?”


    江煦不是不知道婉儿的一些异常与小动作,只是些拙劣的把戏,丝毫产生不了威胁,他原先倒也愿意陪着演一演。


    怪就怪,她骗了他。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稚子小儿尚且明白的道理,他江煦又怎会不知呢?


    思及此,江煦继续打量着手里拿着的银锭,上头与吴家类似,在边缘处打了个小小的“张”字。


    还真是膏粱子弟,一出手便是如此大的阵仗。


    江煦冷冷道:“张家那个小子,你可查到了?”


    亲卫闻言,忙道:“张翼闻是张家旁支一脉的子弟,今年刚及弱冠,这次来济川,是想来寻您的。”


    江煦一愣,恰在此刻,帐外有兵卒来报,说婉儿醒了,男人旋即摆了摆手,起身往营帐去。


    此地说是军营,其实也就是一片临水的缓坡,兵卒们用别着的腰刀砍倒芦苇,清出一片扎营的空地,往前不远处,便是徊河一带,越过,方可一路往前直捣突厥。


    江煦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刚一进去,便瞧见婉儿躺在榻上,整个人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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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动,恍然未觉。


    那医女见江煦来,忙行礼道:“这位姑娘是忧思过重,加之身体底子差,又受了寒,这才引起了此前的许多小病症,此后,须得静养至少三个月才行。”


    “万不可做些让其情绪不畅的事情,也不可剧烈运动。”她犹豫了下,还是道:“这位姑娘的心口处有旧伤,此次病症便是由心而起,若是再有意外,怕是......”


    “得仔细注意着才是!”


    江煦细细听完,这才挥手让人退下,放其去煎药。


    帐内,莳婉仍是背对着江煦,不欲理人。


    “怎么?”江煦见她如此区别对待,脸色越发难看,“既然醒了,何故装哑巴?”


    莳婉这会儿恢复了些精神,闻言身子一僵,“我怕说了什么大王不爱听的话,污了您的耳朵。”


    她这般张嘴便带着刺,登时,江煦心中的那股邪火就又冒了上来,“本王不爱听的话,见不得的事情,你不是都已经做了?”


    “是啊,所以我任凭大王处置。”


    江煦冷声道:“你不会求求本王吗?”


    求?事到如今,他还让她求他!


    “这话我先前便说过了,求是没用的。”莳婉似乎是嘲讽地笑了声,“大王,我原先求您,是为了活命,为了得到一份庇护,为了不再被送回湖州。”


    “可现在,这些都无用了。”


    她不会再被送走,也能短暂保住性命,江煦更是会“庇护”她。


    至少在外人眼底,那些宵小之辈看来,她仍是他的女人。


    这便足够了。


    “无用?”这两个字在江煦唇齿间转了一遭,被他念出几分靡色,“你如今无处可逃,只能在本王身边,口舌上的发泄若能是你心情好些,也不妨事。”


    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些小事。


    “来日方长,你总有想通的一天。”


    男人话中的威胁,莳婉自然是听出来了,她又岂不知来日,或许会因着今日这番话语,遭受更大的折辱呢?


    只是......她也不是生来下贱的。


    少女怀春时,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得到心爱男子的爱护,与其双宿双飞呢?


    但这无疑太虚无缥缈。


    如今,她早就不奢求了。


    如今——


    她只是想过好一些,过得自由些。


    自己的命,能握在自己手里。


    仅此而已罢了。


    江煦,他凭什么又要这般威胁她!


    她心下正悲戚,忽地听到江煦问她,“婉儿,你过去在柳梢台时,可曾改过名讳?”


    莳婉当即回神,想到那日两人对峙时,江煦提及的话语,他说她这是“假名字”,想必,他是查到什么了。


    可收养她的亲人,如今皆离开人世,再无一人知晓这些了,莳婉一直小心,也从未透露过姓氏。


    她道:“我自幼的经历,大王既已经查验过,何必再问我呢?”


    江煦闻言,只是看她,不语,他的眸光明明灭灭,良久才缓了声调,恍如调笑之语,道:“婉儿这个名字不好。”


    “今后你既跟在本王身边,不如——”他随意看了圈屋内,见亲卫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屏风,屏面青绿山水间,依稀可见银粉勾勒的云纹,颇为惹眼,复道:“就叫青绡吧。”


    莳婉一怔,抿唇不语,心知这是对方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在讥讽她,僵持须臾,缓缓扭过身子看他。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婉儿的脸色便愈发差了。


    “俗话说,姓甚名谁。”江煦见她这般,停顿半晌,还是问道:“你总要告诉本王,你的全名。”


    这句话几乎已经能算是他的退步了,可良久,对面的人仍是一派安静。


    恰如两人此刻的关系,逐渐将至冰点。


    隔着细密的雨雾,甫一拨开,却又聚浓。


    再难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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