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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堵截

作者:知栀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帐内。


    江煦望着那探子的眼神阴骘得能杀人,他的呼吸沉了几分,声音淬了冰,“你方才说——她失踪了?”


    探子一个激灵,控制住两腿间的尿意,大气都不敢出,“......是!”


    “失踪。”江煦匝视着他,突然开口,“好一个失踪。”


    探子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只是一味磕着头,长跪不起。


    账内死寂一片,江煦盯着信笺上的那一行刺眼的字,胸口那股被愚弄的邪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这些时日维持着的自信与松弛给蚕食殆尽。


    男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纸张被蹂躏出一片褶皱,而后,瞬间碎裂,化为一团粉末,消散空气中。


    烛火微晃,映照出他此刻的神情。


    那双总是笑意温和的眼睛,此刻满是安静,长长的黑色眼睫遮挡住了江煦眼底的所有暴怒与戾气,他的目光死死地、牢牢地钉在手腕处的那节雾青色的带子上。


    这是出征前夜,婉儿赠予他的。


    说是,要祝他凯旋得归。


    思及此,江煦心下一派冷然,面上不疾不徐吩咐道:“你下去吧。”


    那探子如临大赦,忙不迭地退下,死死合上营帐的帷幔,脚步声远去,江煦方才有所动作。


    像一尊煞神般矗立在舆图前,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帐内的大半光线,他几步走至桌案前,近一米九的个子,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图上,济川周遭满是大大小小的村落与城池,密密麻麻地围绕着,呈包围状,几百里距离外,则是他即将要攻打的目标,突厥。


    江煦静静凝望着,忽地朗声对外道:“点五百轻骑兵,随本王回程。”


    ......


    *


    湖畔边,芦苇丛遮住了大片月光,只稀疏映出两人的身影。


    莳婉怔然,脸色微微发白,可转瞬,又强迫着自己安下心来,只是听到靖北军的消息便如此草木皆兵,若真有机会,怕也是会因着慌张而遗漏掉。


    她刚定下心神,便听到张翼闻问道:“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


    莳婉抿唇,整个人的戒备更重几分,面上只默默摇头。


    两人一阵无言,片刻,芦苇丛那头忽地窜出一人,猛扑到张翼闻身侧,“公子!”


    “奴可算找到您了!您无事吧?”说话的小厮瞧着年岁不大,此刻忍着啜泣,左右细观察着,确认自家公子并无大碍,这才展颜。


    配有书童,且打眼一瞧便知,是琦罗锦绣的富家子弟,生得面白,身量高大,打扮也是世家公子哥的做派。


    莳婉站在一侧,心底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转身便想走——


    谁承想刚一动作就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张翼闻发觉,他的语气有些小心,“姑娘留步!”耳尖不知何时又红了起来,“若是姑娘有急事,兴许在下可以相助一二。”


    天色暗,莳婉并未注意到此人的异样,反倒是心下一动,“不瞒公子,小女子的确有事相求,可否......借您的车架一用?”


    夜更深,官道上深浅不一的车辙印一路延伸向前,马车一路飞驰,莳婉坐在那小厮身侧,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方才这人不过同客栈老板说了几句,对方便借了车架和马匹,想来她的猜测无误,如此......也省了她许多事。


    意识昏沉,她下意识坐直身子,细数着如今的境况。


    身上的衣裳明明是男子样式,可仍被对方一眼识破,可见伪装不甚高明,先前时间紧迫,等稍作安顿,须得精进一二。


    再者,一个地方也不能待太久,须得多次变换,才能甩掉江煦手底下的人。


    莳婉一颗心正揪着,这头,江煦麾下的亲卫却已经将济川团团围住,留守在太守府的亲兵景烨搜查完,来拜见江煦。


    “平宿?”江煦疑惑道。


    景烨恭敬垂首,细细道来,“从婉儿姑娘支开卑职,走出戏楼开始,手下的弟兄们便已经开始盘查。但那日晚上,恰逢张家的死士也来了戏楼,情况颇为混乱。”


    原先众人也只是照例搜查,有所准备,速度本就不慢,又见江煦突然亲自折返,还乌泱泱地带了五百精兵,底下的人便在原先基础上,更加发狠用劲,势必要做出成绩。


    人人都想在大王面前挣一份露脸的功劳,更何况这又是在自家地盘上,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了新的收获。


    “手下有个小兵,性子颇为机灵,说婉儿姑娘失踪后,那戏楼失火,当时有不少人四散逃生,其中便见到几个行踪诡异之人。”


    莳婉借了刘迎的势,趁着不备逃走,顺藤摸瓜自然是能找到踪迹,且事情刚发生,她也跑不远。


    见江煦颔首,景烨继续道:“弟兄们当即去筛查,拿着婉儿姑娘的画像,不多时便问到了线索,出城十里处有一家临时的驿站,咱们的人一通咋呼,那驿站的掌柜便赶忙说了实情,承认确实见过婉儿姑娘,卖了一驾马车给对方。”


    “先前之所以隐瞒不报,是因随行有一富家公子,又额外给了他二十两白银,让他守口如瓶。”


    说到此处,景烨不免道:“大人,咱们的人已经在平宿了,只等您一声差遣,便可将婉儿姑娘缉拿。”


    江煦闻言,只冷笑道:“她这会儿尚未到平宿。”


    马车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且一路奔波,婉儿的身子也承受不住,故而路上定然会停下来歇脚。


    既是堵到了人,江煦便不会这般轻易算了。


    他道:“将那小卒编入景彦麾下,做他的副将,告诉他,若做得好些,来日,可到本王身侧,统领一军。”


    一朝鸡犬升天,看来此人是发达了,景烨回神,赶忙应下,片刻,见自家大王只是凝神不语,试探道:“大王,届时婉儿姑娘到了平宿,可要将人直接拿下?”


    江煦默然片刻,道:“不必,且在路上交代一声,让各路商铺都注意着她的行踪,等本王去。”


    既骗了他,那总要他亲手去抓才是。


    如此,方才能叫她死心。


    *


    济川与平宿的距离比想象中要远上许多,废了一日多的功夫,天蒙蒙亮时,莳婉才抵达了地方。


    循着记忆一路找至客栈,待入住,她方才放松几分。


    临到平宿时,她便与对方拜别,另寻了辆驴车进城,涂脏了脸,换了身衣裳,稍作伪装这才再度动身,一路的奔波,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几乎已经要到达临界点。


    房内。


    店家似乎修缮了各间客房,这次落脚的这间,与三个月前所被迫住下的那间截然不同。


    空间更大、更敞亮,屋内的摆件更多、更讲究。


    莳婉想着,视线不由得落在了隔断在床榻前的这扇屏风上,纱织的屏面,上头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淡雅的黄色点缀在一派素白之上,几抹残荷点缀,颇有韵味。


    她不由得想到了临进客栈时,门前悬挂着的笼子,笼内,恰好也是这般大小的雏鸟。


    笼中的鸟儿尚且能有朝一日飞出,可这只,恐怕终其一生都只能嵌在这扇屏风之上,不能挪动分毫了。


    莳婉有那么一瞬的晃神,猛然站起,环视周围,心口处的钝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恐有事端。


    这股直觉,曾救她于水火,眼下,莳婉自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寅时刚过,外头一派静谧,各类商铺不过零星几家开着,客栈窗前,映出一丝暖光。


    莳婉站在窗棂前,环视窗外,旋即吹灭灯烛,室内再度归于一片安静。


    榻上,她和衣而睡,哪怕闭着眼,心跳声仍是快得吓人,不知是一路奔波,还是骤然得知江煦没有按约定时间出城。


    如今,她很有几日未曾做过那样的梦了。


    可这些天,她仍是不甚安心,甚至有些寄希望于梦中能再给她一些警示。


    细细想来,从她决心找人帮忙,到一路出城,一切确实太过顺利,期间虽遭遇波折,可逃至平宿,亦是同样的顺遂。


    思及此,莳婉忽地有些发毛。


    一种诡异的,被监视着微妙之感浮至心头。


    她左右动了动,有些躺不安稳,片刻,索性陡然起身,背起行囊,草草和店小二交代了两句,转身便走。


    身后,掌柜见她出了门,忙去后院汇报。


    客栈外,熹微光晕从檐角处漏下,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街上人烟稀少,莳婉带着帷帽,快步往前,心里的恐慌感越来越重,她不敢回头,只能一味朝着湖边去。


    湖岸,船家们正在小憩,忽觉后颈一痛,昏了过去。亲卫将船只划得远了些,只停留一只在岸边。


    待莳婉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奇怪的场景。


    湖水平静无波,笼罩着一股青灰色的雾气,薄雾迷蒙,模糊掉了湖面上的一切。


    她心下警铃大作,迅速折返,往旁边的树丛去,可还没走几步,便骤然停下。


    突有疾风掠过树梢,窸窣的响动,几乎是让莳婉立刻便回了神。


    稍远一些的地方,隐约有人靠近,伴着浅浅的马蹄声,须臾,一人一马现于眼前。


    她逃亡路上的最大担忧,在此刻成真——


    江煦微微喘着气,显然是一路赶来,燥热的夏日,男人的额角处满是细密的汗意,可当莳婉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时,却是顷刻被其中的冷然所震。


    深不见底,此刻,眼底翻涌着足矣毁灭一切的暴怒和狠戾,于熹微晨光下,在暗处窥探着她的一切,眼神几近将她活剥,带着股以往所不曾有过的赤裸。


    江煦端坐马背,骏马在他的控制下,几步上前,逼近莳婉,两人一马,距离在此时快速拉进。


    几步之遥,马蹄声止。


    莳婉缓缓仰头,只看见骏马高大的影子,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勉强镇定几分。


    他的神情隐没在大片暗影中,叫她有些看不真切,距离她得知真相慌忙逃窜,至今也不过两日多,这么快的时间,江煦便寻着了她的踪迹,可见,这段日子的一切事宜,不过都是个骗局。


    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她逃得这般顺利,一路胆战心惊,不过都是眼前人蓄意的罢了。


    一切的努力,何其好笑。


    这会儿,莳婉最后那一丝逃跑的心思也淡去了。


    跑不掉的,她想着,下意识扬起脸庞,看着江煦,脸上没有了以往假装出的温顺笑意,嗓音也是男人所陌生的冷静,“大王怎么来的这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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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调里甚至显出几分释然。


    “平宿距离济川尚且有些距离,更何况——”她像是自觉失言,话说一半骤然没了声音,而后抿着唇,沉默看他。


    婉儿的衣裳都湿透了,哪怕经过人为烘干晾晒,却仍是能从中窥见她这几日的仓皇和狼狈。


    但她的眸子极亮,琥珀色泽,宛如这世间最美的宝石,这样的美丽,理应被束之高阁,潜心藏匿的。


    可此刻,却真真实实呈现在了江煦眼前。


    明亮的,锐利的,甚至是有些刺目。


    是了,这才是她。


    她所有的小意讨好,甚至是......对他的承诺与情意,都是装的。


    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拨开雾里看花之感,眼下,江煦心里的那股虚无才仿佛落至实处,连带着被戏耍的愤恨,一道扭缠,汇聚成临开口的话,“更何况——”


    他补完了她的未尽之语,“本王如今合该越过徊河,直捣与突厥接壤的城池。”


    而不是出现在平宿,出现在她面前。


    以某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两人离得这般近,呼吸缠绕,恍若凌迟,莳婉心下煎熬,半晌,承受不住这道控诉的视线,先一步避开了目光。


    江煦见她躲闪,思及探子搜集到的新消息,语气有些讽刺,“本王该叫你什么?”


    “......婉儿?”他话语里的笑意更甚,“一个假名字,一条烂带子,就以为真的能欺瞒过去?”


    莳婉心下一惊,语速无意识放轻许多,“大王雄韬伟略,奴婢自愧不如。”


    她本以为面对死亡时,她会有很多话要说的,然此刻,却是几度嘴唇嗡动,而后紧闭不语。


    几声虫鸣间,江煦依稀听见下首传来女子寂寥的嗓音,像是得知大局已定,满是死气,“奴婢恳求大王,看在这些日子里,奴婢兢兢业业的份上,留——”


    她顿了下,方才继续,“留奴婢全尸。”


    黑暗之中,江煦翻身下马,步步逼近,不过片刻,熟悉的炽热气息便再度萦绕,匀缓地落于耳畔,如毒蛇吐芯,轻轻地缠至她的耳垂,接着一路往上,他的声音像是淬了毒,“全尸?”


    他拔出了刀,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满覆银霜,只需轻轻一划,她便会皮开肉绽,血流而亡。


    这样强的威压之下,莳婉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颤抖着,紧咬着下唇,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江煦见状,顺势扶住她的腰肢,嗓音低哑,恍然又回到了在太守府时,温和平静,但一开口,话里的戾色却是压也压不住,“怎么?”


    他失笑道:“你抖什么?”


    莳婉恨不得与他彻底撕破脸,可长年累月下,她天然对这种权贵有一种微妙的讨好与惧怕,更何况,这人还是江煦。


    年少枭雄,是北方大片地区的实际统治者。


    他正轻抚着她的腰,一下又一下,像是极为新奇,手腕处的盔甲硌着她,冷冰冰的温度与男人指腹处的温柔相撞,一时间,叫她有些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莳婉决绝地闭上了眼,眼眶边缘蕴着的泪珠簌簌滑落脸庞,“奴婢......是有苦衷的。”


    江煦凝视着莳婉的神情,她的一双柳叶眉仅仅蹙着,唇瓣毫无血色,他这些日子好生养着的水润光泽,全然不见了。


    “苦衷?”


    江煦哂笑两声,任由她哭着,发出一阵小猫儿似的啜泣声。


    莳婉不知他是在笑谁,只一味循着求生本能,熟练地取悦着他,软在他身上,意识到江煦将她揽入怀中,心一横,凑上去描着男人柔软的唇瓣。


    这三个月,两人虽未进行到最后那步,可亲吻一事却是许多次。


    莳婉自以为,在这件事上,她是颇为熟悉江煦的,可几乎是她这么想的下一瞬,口中便尝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江煦的身体内像是藏着一团暗火,透过冰凉的盔甲,渗透至她的身体内,接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越烧越旺,恍然间,莳婉的心口有些窒息似的,发着疼。


    还不待她思忖更多,后颈便被江煦捏住。


    晦暗的眼眸凝视着她,皎皎月色下,高大的身影被拉拽出长长的一片,融于黑暗中,像是地狱之下爬上来的恶鬼。


    他语调中的贪婪与欲色丝毫不加掩饰,“你可知,骗人——”


    “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莳婉自是听出了江煦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更加悲从中来,面上痴痴地笑了两声,眉眼盈着汪汪泪水,语调娇颤,“奴婢知晓大王心中有气,奴婢做错事,甘愿受罚。”


    “可......奴婢脸上脏乱,恐污了大王的眼。”


    “不知大王可否准许奴婢去河岸边简单清洗?”


    江煦眼中寒意弥漫,冷冷不语,片刻才松了手,略一抬了抬下巴。


    莳婉得了准许,脸上的笑意更添几分明媚美丽,明明是粗布麻衣,极尽狼狈,却仍让江煦呼吸一窒,他心下暗骂一声,道:“动作快些。”


    莳婉忙小跑至岸边,蹲下身,作势要洗脸,她借着动作,半个身子侧对着江煦,见男人稍稍偏过身子,心下冷嗤,瞬时暴起。


    旋即,朝河水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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