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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大小狸奴

作者:凤箫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鄞来了?


    孟书瑶如蒙大赦,忙四处打量,确认那些健壮侍卫、弱柳文人都退下了,松了口气,整理衣袍坐直,看向嘉月赔笑道:“姑姑……”


    嘉月纹丝不动歪坐着,醉眼朦胧咕哝道:“什么宣平侯,大门落锁了,不见!”


    孟书瑶有点懵:“姑姑,是萧鄞啊。”


    嘉月迟钝地转动眼珠:“他不是早跟蓉娘搬出去了?什么时候封了侯,还跟你这么熟?”


    孟书瑶瞠目结舌,这年头,犯糊涂也人传人吗?


    她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姑姑那语气,活脱脱是在教未出阁的姑娘,她忘了自己已成婚。


    正要分说,嘉月满脸兴奋扯住她袖子:“瑶瑶你可是好眼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品行自不必说,可会疼人了……可惜早些年活得憋屈,一直没能帮他们母子脱籍,这孩子真出息,自个儿闯出名堂来。瑶瑶,你若瞧得上,姑姑现在就让他进来替你们……”


    “我已经成婚了,驸马就是萧鄞”,孟书瑶咽了口唾沫,“姑姑,您要不回去歇着?”


    “成婚了?”嘉月选择性听前半截,怅然一愣,又眉飞色舞,“那也不打紧,看一眼无所谓,快快快,传狸奴进来,正门不方便就走角门,他知道的……瑶瑶,我跟你说那相貌那体格……”


    “……”孟书瑶放弃挣扎,恹恹趴在桌子上,听到后半句突然精神一振,“姑姑你叫他什么?”


    “狸奴啊,那孩子的乳名”,嘉月眼睛放光,压低声音道,“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他打小就生得乖巧漂亮,脑子活泛又伶俐,可招人疼,走路还没声,可不跟狸奴一样?”


    孟书瑶痛苦地扶住额头:“姑姑您还是歇着吧,至于您说的……狸奴,我出门去看看?”


    嘉月精神了目光灼灼:“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就成,我保证不跟你王兄打小报告。未出阁的姑娘就得多看看好男儿,瞧对眼了姑姑替你们求恩典。”


    孟书瑶:“……”


    这犯糊涂还带反复。


    .


    嘉月公主府东南角有座小院,闲置已久,有仆人修葺打理,不算太凋敝破败,却因多时不住人,还是透着一股冷清。


    “自打秦驸马与徐驸马得以平反,大长公主脑子里那根弦也松了,酒后偶尔会失言,殿下莫要往心里去”,程嬷嬷一边提灯引孟书瑶走进小院,一边絮絮劝慰,“萧驸马出世那会儿,长公主正为秦驸马守寡,那些年阖府战战兢兢,竟对萧策那腌臜泼才也要忌讳三分,实在对他们母子有心无力。”


    没有靠山、被裹挟失势的公主,掌握实权的朝廷重臣,蓉娘和萧鄞能平安活下来,嘉月已算拼尽全力。同为公主,孟书瑶懂这种滋味,瞧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时刻如履薄冰,若换成自己,未必有这等勇气和热肠。


    程嬷嬷又道:“当年蓉夫人保下二姑娘性命,大长公主念旧,舍不得让旁人住进这院子。”


    四间屋子门扉紧闭,空气里浸润着淡淡药香,孟书瑶蓦地想起初遇萧鄞那晚,他衣上也熏染着这种气味,一时恍神。


    “这是药材库,有个暗门通外间铺子,拉扯孩子不易。蓉夫人心性强、不肯多要赏赐,大长公主只好默许她对外开间诊堂、专治千金科”,程嬷嬷指着外那间絮絮感慨,“大长公主当年落下病根,蓉夫人至今还上门送药替她调理。”


    孟书瑶推开库房门,发了片刻愣:“萧鄞小时候住哪里?”


    程嬷嬷会心一笑,将钥匙递给她:“东头采光最好那间。”


    床、书案、凳是最廉价的松木,做工很粗糙,一只桌腿短半截,用砖头和瓦片勉强支撑平齐。案头一方缺角的石镇纸,压着一摞泛黄故纸。


    那些纸有的反面写着字、有褶皱过的痕迹,有的是边缘不整齐,像是从旧灯笼、旧年画和窗户纸撕下裁成,还有平整的桦树皮。抄着《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增广贤文》等启蒙读物。


    纸上的字,有墨汁写的、有炭笔划的,一开始像鬼画符,逐渐能分辨内容,再慢慢变得方正。


    原来,他是这样长大的。


    孟书瑶一张一张看得很仔细,想象年幼的萧鄞,人还没板凳高、小手连笔都捏不稳,对着不知哪儿借来的书,一点点誊抄。这屋子透光也透风,夏暖冬凉,不知他会不会长冻疮和痱子。


    又想起嘉月说,他从小就爱笑,不知他小时候长什么样,脸比现在肉嘟嘟些、眼睛比现在圆些、嘴巴更小些?漂亮得像年画娃娃,再甜甜一笑,他那时候笑起来肯定不太像狐狸,才让卢夫人瞧第一眼就喜欢。


    孟书瑶想得出神,不禁噗呲笑出声来。


    指缝一空,有人抽走她手中字纸:“我那会儿才四五岁,字写得丑,有那么好笑?”


    刚回过神,一团热乎乎的绒球塞到她手中,萧鄞的声音略带嗔怪:“外头这么冷,都不知道带个手炉。”


    “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她接过猫抱住,揉了揉白毛,打量着他,“去你伯父那忙活一天还不够,大半夜出来逛?”


    萧鄞耸肩:“我才懒得出门,刚到家就听雪球在那闹,扯着个破锣嗓子到处找你。反正这儿隔得近,一炷香就到,权当顺道遛食。”


    “不应该啊,它最近不是挺嗜睡?狸……”孟书瑶有点诧异,喊到一半生硬改掉称呼,低头捏猫儿的小爪子,晃来晃去,“雪球,你怎么回事?”


    萧鄞听她忽然改称呼,别过脸差点笑出声:“在大长公主府里看到好东西了,脸这么红?”


    他不说还好,孟书瑶蓦地想起关于“男色”,不禁用余光偷瞄:他未披大氅,只穿一袭皂色箭袖长袍,很贴合身材,手臂戴着护腕,清爽干练。脸俊美、肩膀宽、胸膛结实,腰背劲瘦笔直,还有臂膀鼓起的肌肉……


    单论男色,着实无可挑剔、上等。


    她头埋得更低,脸一阵阵发烫,声音低似蚊蚋:“喝了点酒。”


    萧鄞将信将疑盯住片刻,笑了:“头晕?想早点歇息?我送你进去?”


    伸手去接雪球,雪球正躺在孟书瑶怀里睡得香,感觉有人来抱,急怒之下就是一爪,水蓝瞳孔半睡半醒,不满地冲萧鄞“嗷”了一嗓子。


    他驾轻就熟抬手避开,孟书瑶注意到,他手背已有几条爪痕,惊愕地盯着雪球:“它最近脾气这么暴?罢了,我刚喝完酒热得慌,不如抱着它逛逛。”


    昭宁公主府与嘉月公主府隶属同一坊,宵禁对坊内走动并不严格。但因天气冷,还在不断飘雪,巷道行人寥寥。


    走出角门时,萧鄞抢先几步拉开内门闩,又变戏法似的撑起伞、挡住雪花。


    孟书瑶:“门从里头闩上了,你怎么进来的?”


    萧鄞很自然地说:“翻墙。”


    等二人出门,他又纵身跃上墙头,从里头将角门闩好,再跳出来。见她目瞪口呆,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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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都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要将门闩好。”


    权当她眼晕了吧。


    萧鄞似想起什么,轻快往旁边小跑几步,停在一座矮房前,敲了敲门,探头探脑伸进门缝说什么。


    孟书瑶走到矮房前,见他笑着说:“太好了,果然还在。”


    “什么还在?”


    “那家卖糖葫芦的,还有糖人儿、糖画,你想吃什么?”


    孟书瑶不饿,但听他说得有趣,想了一下说:“就糖葫芦,你小时候吃的那种。”


    山楂缠裹着熔融的饴糖,晶莹浅黄内含深红,煞是漂亮。咬一口,糖皮在齿间爆开,似碎冰,掺一股山楂的酸,甜而不腻,恰到好处中和酒宴的甘肥,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两个二十多岁的人,一人一串糖葫芦,在飘雪的街道边走边吃,竟觉别有风味。


    糖葫芦冬季最热销,他幼时过生辰才能吃一串,孟书瑶不禁问:“你生辰是哪天?”


    萧鄞咽下山楂:“正月十六。”


    孟书瑶手一颤,若有所思,又听他问:“你是五月十四,我没记错吧?”


    “你怎么知道?”


    萧鄞神色自若:“庚帖啊,换过庚帖。”


    她后知后觉有点歉疚,赶紧咬一口糖葫芦掩饰。萧鄞并不计较,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糖葫芦吃,三下五除二吃得干干净净。


    孟书瑶早灌满一肚子食物和酒,吃了两粒再咽不下,举着它犯愁。


    萧鄞瞟了一眼,偷笑:“吃不下别硬撑,什么好的没见过,倒被两文钱一串的糖葫芦难住。”


    她沉默了,虽然只两文钱,可沾染他童年和生辰的色彩,她总觉得这糖葫芦是不一样的、不该被唐突。


    萧鄞盯着她吃剩的大半串,手抬了抬又放下,劝道:“给我吧,我寻个地方扔掉,拿着还占手。”


    雪球粉红的小鼻子忽然嗅了嗅,迷迷糊糊睁开眼,撑着她小臂站起,用前爪扒拉糖葫芦,伸舌去舔。后爪用力时,锋利爪子从趾缝伸出……


    “别挠!”


    萧鄞惊得伞都歪了,忙抢过雪球,它倔强的后爪还钩着袖子上几根丝线,好在冬衣很厚,未伤及皮肉。


    “脾气确实大了不少。”孟书瑶抚着袖上被挠出的抓痕,宠溺地笑了,取出一方丝帕垫着,从竹签摘下一粒送到它嘴边。


    雪球赶紧用前爪抱住,嚼得津津有味,吃完一粒后,盯着她手中剩下的。


    孟书瑶忍俊不禁:“都给你。”又摘下一粒给它。


    萧鄞眼巴巴看雪球嚼山楂,喉结滚了滚,欲言又止,暗中使劲揪住雪球尾巴。雪球忙着吃糖葫芦,伸出后爪穿透他衣袖,嵌进皮肉。


    吃完第二粒,它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炸毛,一爪挥向萧鄞脖子。


    恰逢其时,吹过一阵风,卷起雪花迷眼,将猫儿的咆哮掩盖。


    “那个……明天要早朝,我还得写奏折”,萧鄞疼得咝咝吸气,咬紧后槽牙笑道,“明天退朝来接你。”


    “是不早了,回去吧”,孟书瑶将糖葫芦和丝绢递给他,捏了捏雪球的小圆脸,“不准闹,再闹不给你吃。”


    嘉月公主府很快到了,萧鄞如法炮制打开角门,将伞递给她,一手抱猫、一手拿糖葫芦,走向窄巷深处。


    她站在角门后、灯光下,看那黑色背影慢慢被夜色吞没,亦真亦幻,没来由一阵心慌害怕,失声喊:“萧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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