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王孟书琰即位之前数年,储位之争使得各方势力搅成一锅粥,暗流汹涌、纠缠得要多复杂有多复杂。乾坤未定之前,大小世家都怕担干系、不敢随便结姻亲。
好容易盼到新王登基,彻查、清洗、赦免,坏事的坏事、新贵的新贵,局势堪堪明朗。所有人又压着性子挨国丧,眼见族中适龄男女越拖越大,终于由新君大婚起头,紧跟着长公主择定驸马,其余家族也活络起来,叙旧的叙旧,攀交情的攀交情,议亲的议亲。
这些个世家联姻规矩多、流程繁琐,为表示郑重,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都会到场。可那些长辈多在朝中担任要职,也就年假清闲些,加之三书六礼尚需时日,因此扎堆年底成婚。
孟书瑶回灵昌时,空气中弥漫着欢喜的气氛。颠簸一路,刚昏头昏脑踏进公主府,屁/股还没坐热,府里卫长史抱着一摞请帖来禀报,东家娶媳、西家嫁女、南家祝寿、北家满月酒。
“这么多?”孟书瑶瞪大眼睛,脑瓜子嗡嗡响,虽早有预料、帖子仍比想象中多出数倍,“官员也罢,这帮宗室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卫长史一本正经:“宗室总不能同姓互娶,婚嫁对象还不是官员子女?”
“是这个理”,孟书瑶诚恳地认同,随意翻看着,脑袋越来越大,幽幽叹了口气,“还跟我走之前吩咐那样,备礼送过去,回头跟我报备就成。”
“这些请帖,送到殿下这儿的都筛过一遍”,卫长史觑着她神色,“三品以上大员、公侯以上勋爵、三代以内宗亲,您看看还是露个面罢。下官按日期拍了顺序,一天一家,等席面吃完,正好过完大年,不耽搁您与驸马回任上。”
孟书瑶扶额:“就不能告诉她们,我还没回来?”
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卫长史眼带同情,压低声音劝谏:“长公主的鸾驾一入城,她们怕是早得了风声。”
孟书瑶垂死挣扎:“我得先进宫面圣,宫里有除夕家宴、恐不胜酒力,此外还要拜会姑母和舅父……”
卫长史贴心建议:“明日休沐,殿下正好面圣,宫中除了王后、只有一名高位命妇,一天差不多够。除夕宫宴也无妨,没人初一初二成婚,至于几位大长公主和谢家国舅爷,除了嘉月大长公主,其他皆有喜事请贴,殿下可顺道拜会。”
孟书瑶:“……”
艰难扒拉几下请帖,她长叹一声:“搁这儿吧,你晚些再来。”
卫长史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门,她瞬间松垮下来,歪歪斜斜托腮趴在书案上,一封一封扒开请帖看:“照我说,公主府与朝廷命官结交太密,也不算什么好事吧,备一份礼送过去就成。”
萧鄞抱臂看她:“话是这么说,可你真不想结交外臣,还是别有缘故?”
孟书瑶伸了个懒腰:“前俩月熬夜太多,想补觉。”
萧鄞无奈挑挑眉,捡起她拆过的请帖:“这些宗亲长辈、沾亲带故的呢?”
孟书瑶:“我打猎扭伤了腿,不良于行。”
萧鄞:“两个多月前的事,早该好了。”
孟书瑶腾地弹起来,目光灼灼盯着一方黄铜镇纸:“又被重物砸到脚背,瘸了,出门交际影响王族颜面。”
“等等,你要干嘛?”萧鄞眼疾手快抢走镇纸,“到底有什么理由,非留在府中不可?”
孟书瑶言简意赅:“攘外必先安内。”
孟书琰先是国君、才是她胞兄,宣国易主之事传回虞国,他们来年再去珪山,公主府的属官和府兵极有可能听命跟随。这些陪嫁来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全都不熟,若带去珪山,萧宅必会漏得跟筛子一般。
冬月初收下月影卫后,孟书瑶留部分在萧宅使唤,更暗中派遣脚程快的、机灵的,着手打听公主府主要属官的背景,如今已回来部分信息。
接下来,自然该施恩的施恩,该敲打的敲打,收服不了的……盯着提防或想法子调远呗,还能咋地?
萧鄞照常不深究,思索片刻问:“沾亲带故的,公主想必还是愿意去,至于其他几家……我替公主跑几趟?”
孟书瑶诧异:“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陛下,你我不和?”
萧鄞气定神闲:“公主觉得,陛下想看我无视王族颜面、尚主不力,还是想看我对公主百依百顺?”
孟书瑶不假思索:“大概都不想看见,最好面和心不合,你表面极尽恭顺,骨子却汲汲营营、热衷权势。”
萧鄞弯了弯眉眼:“那便是了,这一出不正合圣意?”
孟书瑶瞬间反应过来,挑出两张请柬:“这两张,你兄长娶我表妹,我若只去谢家不去萧家,会不会太难看?”
萧鄞摇头:“作为长公主驸马,陛下对我的恩赏抬举不可谓不重,公主觉得为何?难不成只因对胞妹极尽荣宠?”
还能为何?萧家势大,若全族上下一心、只扶植萧策萧郁父子,势必太阿倒持。萧鄞名为五房、实为长房,与萧策的嫌隙历时弥深,又善于攀交关系,抬举起来正好将萧氏一分为二。
在充实仓廪、厉兵秣马方面,孟书琰很是一言难尽,唯独到处见缝插针、制衡弄权这点,颇有王者之风。
半晌无语,孟书瑶叹息:“可你派南风先回灵昌帮忙,更让其给卢夫人带信、说什么兄弟一门同气连枝,又不怕王兄憋气?”
萧鄞闲闲道:“新郎是我名义上的堂兄、实际的亲兄长,新娘不仅是我表姨妹,更是我顶头上峰的亲妹妹,我不做点什么,像话吗?”
“确实不太像话”,孟书瑶无精打采灌下几口茶,拿起另一张,“驸马都尉与后族忌私交过密,卢韶君娶梅家九姑娘,请你同去亲迎,你让他们早些喂肥马匹,又是几个意思?”
萧鄞:“陛下固然希望我做个纯臣,可你站他位置上想想,卢家养我十几年,我一朝得势立即撂开,这样凉薄势利之人,你敢重用?”
孟书瑶点头:“自然不敢,可这样一来,你打算怎么甩脱结党之嫌?”
“不是还有公主?”萧鄞忽然直勾勾盯着她,满脸真诚恳切,“您可是陛下至亲胞妹,一心为他筹谋。眼见自家驸马走上歪路,总要管束一二,我再来个见好就收……”
顺便让她向孟书琰表一次忠心。
“你这脑袋,怎么不去写话本子?”孟书瑶忍俊不禁,忽然瞥向他的脸,略带歉疚长叹一声,“外头人都知道,我脾气不大好,温柔贤淑全不沾边,管束起家人也没什么轻重……”
萧鄞倒退一步、下意识摸了摸脸颊,用商量的语气诚恳请求:“换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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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书瑶:“……”
她发誓,上次真是突发情况作戏需要,谁喜欢动不动揍人?
从始至终,她只想安置好曾经的家人,然后老老实实等待自己的命运——或毒发身亡,或永困内宅混吃等死。息鸢那事固然痛快,发生在这节骨眼,将这潭水越搅越浑。
虞国这破地方,女子想迈出内院办点事,真难。晚上躺在床上时,她累得不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在心底哀嚎、一会儿又将这混账祖制暗骂千百遍。
骂着骂着想到萧鄞,心里舒坦不少:她刚瞧见那么多请帖,就盘算怎么哄他自个儿出门交际,岂料她想到的、萧鄞大部分都想到了,还考虑得比她更周全、更乐意豁出自己。
上道,实在上道!是棵混官场的好苗子,照此发展,他站稳脚跟指日可待。她既不必担心他在筹谋过程连累他、急吼吼提前和离,也不必担心事成和离后他仕途受阻,这场交易皆大欢喜。
自己真是慧眼识珠,随便指个驸马都这么出息。
她嘿嘿笑着,捧腹在床上滚了滚,舒展四肢、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这一觉黑甜,睡到日上三竿,萧鄞早出门去了萧邸。她挑拣半晌,选了套水红交领襦裙、霞红裘氅,首饰头面全套金银花丝、镶嵌粉珊瑚。通身贵气却不僭越,款式新巧、颜色娇嫩,正配她补足睡眠后的好气色。
宫门安排有肩舆和内官接引,孟书琰正在中宫鸣鸾殿,许宫令直接将她迎入寝殿。一进殿门,花梨木透雕屏风前坐着两人,正凝神对弈。
执白者是一名皂衣内官,约莫四十来岁,瞧着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执黑者明眸秀眉,身穿宝蓝貂绒长褙子,为这英华神采添几分沉稳温润,正是孟书琰。
那般相貌气度,即使不在高位,也极易赢得女子好感。孟书瑶顿时理解,当初卢昭君为何会对他一见钟情。
许宫令通传:“昭宁长公主觐见。”
孟书琰目光仍锁在棋局,头也没抬:“地上凉,不必行礼,瑶瑶快过来坐……”
孟书瑶坐到他身旁,只见战况胶着、难分高下,孟书琰笑道:“你背过的棋谱多,快帮我瞧瞧,这局棋该怎么下?”
孟书瑶连连推却:“棋谱什么忘得差不多了,就算还记得、终不过纸上谈兵,臣妹从未与人对弈过,恕不能为陛下分忧。”
“出个门子,再回家倒生疏了”,孟书琰笑着叹气,抬眸打量她,眼神带几分满意和揶揄,“想是睡懒觉的功劳,乍一看比出降前越长越小,萧鄞奉主有功。”
她脸颊丰盈、白里透粉,眉眼俱笑梨涡带甜,衣饰也比以往鲜亮俏皮,粉嘟嘟坐在那,像一枝新开碧桃,衬得屋外薄雪都明亮起来。
孟书瑶面皮透出红晕:“坐好几天马车,骨头都颠散了,今天才起得迟些,哪有天天睡懒觉?”
“一道坐车回来,就只你累,萧鄞都在萧侯家中忙碌小半天了”,孟书琰嘴上责备,脸上却笑盈盈的,“也不知在昇阳跟那帮贵女浑学了什么,成天练刀、骑马打猎到处疯,得亏是公主,换了寻常百姓、哪家姑舅夫主容得你如此胡闹?”
他们在珪山的行程,回灵昌后一举一动,孟书琰果然了如指掌。
好灵好快的耳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