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青难以置信回头看他，他却神情冷淡连她理都不理。
不愿意跟她一起打伞，拒绝吃她买的枣糕，还不准去接他。茱青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轻声道：“您放心，我不会再去了。”
当夜她便因再次受风起了高烧，烧得浑身滚烫。
茱青灌下一杯热茶，打了几个喷嚏缩在被子里发抖，头晕目眩一睡便是两日。
第二日晚时她收到两封信，一封是公主府送来的，信上说公主府的马车会在正月十六一早来接她，请她提前做好准备。
另一封是赵恒写的，邀她上元节当晚一同赏灯。
茱青站在院外看完信，对送信的侍卫道：“劳烦回康王一声，我连日风寒未愈，灯会就不去了，多谢他好意。”
侍卫道声“是”，唰地消失在夜空。
茱青拢紧了肩头的披风，转身时看到主屋窗边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装作没看见，回房关门。
翊贞隔着窗纸遥遥看向厢房，无声叹气。
他这两日早出晚归，宁愿待在医馆都不愿回竹园，就是为了躲茱青，钱西说得有道理，既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那不如早点摁死在萌芽里。
想不到茱青竟会得风寒。
无人照顾她的这两天，她一个人应该很难受。
茱青极力压制的咳嗽声借着寒风飘进耳中，翊贞硬下心肠不去听，在心中默念《清静经》。
十来遍念完终是无用，他又将《清心诀》和《静心咒》来回念了几遍。
他曾经将这些经文倒背如流，默写时一字不差，今日却磕磕绊绊不甚流畅，等他念完，背上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翊贞闭上眼，浊气郁结堵在心口，久久不能散去。
十六早上，他刚开门，便看到茱青候在门外。
翊贞往里让了让：“先进来，外面风大。”
茱青并不进去，嘴角噙着得体的笑将一个小荷包放在他面前：“公主派人来接，我得走了，上次的护身符用完了，我这几日画了些新的，全都放在这里面，您收好。”
分别的日子来得这样快，翊贞张口却又词穷，茱青刻意的疏离太过明显，他竟也莫名起了脾气，淡淡地“嗯”一声算是回应。
茱青朝他欠欠身，毫不留恋转身上了马车。
翊贞有一瞬的失落，他本想目送茱青离开此刻也没了心情，像是嘲讽自己般轻轻吐出几个字。
“自作多情。”
得知茱青已到府门外，赵婉清坐都坐不住，早早让人备好茶等候。
顺着花园小路走了一刻钟左右，茱青终于到了。
一见茱青，赵婉清即刻迎上去叫了声“师父”，
亲热地问茱青有没有吃早饭，一路过来冷不冷。
得知茱青没来得及吃饭，赵婉清笑道：“我也没吃，刚好和师父一起。”
纤手一挥，丫鬟便摆了一大桌早饭，两种不同的甜粥，以及佐粥的小菜七八道，还有油炸鹌鹑油条麻团。
茱青见过赵婉清吃饭的阵仗气派，习以为常地坐下和她一起吃饭。
吃过饭，两人一起坐着说话消食，赵婉清笑道：“这几日宫里宴会太多，日日都有席面要去，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不然早让师父来了。”
茱青见她打扮得简单，面容略显疲惫，可知她最近忙成什么样，贴心道：“你要不再多休息两日吧。”
赵婉清并不急着学功夫，而是想早点见茱青，也便答应了，同茱青一起磨牙说女儿家间的闲话。
想起初一那日在紫阳观遥遥看到赵婉清，茱青好奇道：“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还有位国师，他是什么来历，竟能让皇帝亲自去上香。”
赵婉清坐在席子上，手里拿着几个羊拐骨拋着玩，闻言随口道：“国师半年前去四处游历了，年前才回来。听哥哥说他也算有些道行，我不信这些，父皇倒是很信奉国师，每年给紫阳观的供奉银子比公主府还高呢。”
“灵不灵啊？”茱青半信半疑。
赵婉清笑道：“他还真有些本事，前年大旱，城内城外几条河都干了，他观天象后设祭坛做法求雨，没想到真求到一场大雨，解了国中燃眉之急。”
“哦？”茱青挑眉，“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修为只能引来风云雷电却不能求雨，这还是在露华宫临时抱佛脚学的本领，玄光真人居然能求雨，可见道行不浅。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追求长生之道，父皇也不例外，自从国师说他的仙丹能保父皇青春永驻延年益寿，他又真能求雨，父皇信得不行，每月花不少钱让国师为他炼仙丹。”谈及国师，赵婉清厌恶地皱起眉头，朝空中呸了一口，“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儿。”
国师长得年轻模样也不赖，可不知为何她每回见到国师都没来由地厌烦，总觉得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乱看。
多日不见，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一直从早说到晚，连午饭都只匆匆吃了几口。
想起赵恒邀约被拒，赵婉清替哥哥打抱不平，旁敲侧击道：“哥哥邀你同他一起去灯会，你为什么不去？”
茱青敏锐察觉到这两兄妹的意图，口径依旧不改：“我那两天得了风寒在竹园养病，不然我肯定去。”
“你真的得了风寒？”
“真的，听闻永安城的灯会是出了名的热闹，不止有各种各样好看的花灯，还有杂耍卖艺傀儡班子，我早就想去了，这不是不凑巧嘛…”
要不是赵恒约她出去，她那天也是要出去逛灯会的。
十五那日她的风寒早不要紧了，可一想到灯会最好看的地方无非是那几条人最多街市，偶遇赵恒的可能性太大，为了不让谎言被戳破，她硬是憋在竹园一整天没出门，生生错过了热闹。
茱青一派遗憾懊悔的神色不想作假，赵婉清半信不信间也就信了。
等到下午，茱青不出意外地见到了赵恒。
赵恒一身月白的锦袍，从袖口至衣摆皆用银线绣着蟠龙云纹，腰上系着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气质矜贵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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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饶是茱青有意躲他，也不禁赞一声好相貌。
三人互相寒暄一阵，茱青笑道：“前几日我得了风寒，现在已经痊愈，还得谢赵公子给我送的那几剂药。”
对上赵婉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灼灼目光，赵恒莫名别扭，他一向借着兄长的身份教导赵婉清，总要装出不为情所扰稳重自持的样子来，现下被妹妹看破动机，赵恒尴尬地咳嗽两声，耳朵通红。
赵婉清抢在前头故意朝赵恒使眼色：“哥哥这么关心师父，不只是怕耽误我的进度吧？”
面对妹妹的暗示，赵恒拒绝接招：“不为这个还能为了什么，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替你操心。”
赵婉清“嘁”一声，不满地噘嘴，飞快地转着手帕。
兄妹俩的小动作全被茱青看在眼里，她拿起海棠琉璃盏挡在唇边，借喝茶偷偷扬起嘴角。
她还怕赵恒一时冲动朝她表明心意，到时不免尴尬，如今看来赵恒不是做事没头没脑的人，只要拖到翊贞把医馆的事忙完，他们就立刻离开永安城。
在这之前，她只需与他做朋友即可。
赵恒离开公主府时，赵婉清亲自去送。
沿着回廊一路前行，眼看离门口越来越近，赵婉清按捺不住道：“哥哥心仪师父？”
赵恒轻笑：“你看出来了还问。”
“那哥哥怎么不告诉她，借着来看我的由头和师父见面，又不和师父多说几句话，我看着真别扭。”
赵恒沉默不语。
茱青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在对方不了解他的情况下贸然向她表明心意，只会给茱青平添烦恼。
说不定还会让她害怕，对他敬而远之，反倒事与愿违。
“你不懂，还没到说的时候。”赵恒开玩笑般弹了一下赵婉清的脑门，“以后在茱青面前，不许再说刚才那种话，免得让她多想。”
他这分明是被揭穿了害臊，还说什么她不懂，赵婉清捂着额头怒道：“哥，我又不是小孩，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父皇，让他多给你找些事做，免得你闲得没事做整天往我府里跑，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生气的样子赵恒再熟悉不过，熟练地转身躲开赵婉清即将捶在他背后的一拳，笑道：“你现在力气比以前大多了，我可不想白白挨打，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快回去吧，她还等着你呢。”
眼看走到垂花汀前，赵恒绕过影壁出了大门，赵婉清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拳头，气呼呼折返，边走边腹诽。
她这个哥哥哪里都好，就是有点木头，对人好嘴上也不说，想等姑娘自己后知后觉，她看着实在烦人。
如果是她，认定了对方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她就便会立刻表明心意，对方若是也有意最好，若是不愿那便断了念头，何必拉拉扯扯纠缠个没完。
赵婉清远远看到站在廊下的茱青，坏心眼地咧开嘴角。
如果茱青有做她嫂子的那天，接亲时她定然要好好为难赵恒一番，好报今日脑瓜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