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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作者:灵幽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沈斯因一睁眼,脑子里的一根筋像是要炸开似的嗡嗡响。


    他下意识的去推眼镜,手指措不及防的戳中了眼眶,疼的他长嘶一声。


    又下意识的去摸索,在桌上半天也没摸着,忽然惊觉发现自己还活着——喜欢飙车,约着的“朋友”飙了一次,好巧不巧死了。


    至于说是好巧不巧,七岁那年,他爹带着他到一个老道士算命,那老道士指着他,嗓子里有一团纱布似的,沙沙道:“这孩子命中带煞气,必定有一劫。”


    哪个人喜欢听别人诅咒自己?七岁的沈斯因气的发抖,却不能拿老道士怎么样,只能在背后记恨。


    这一恨十多年,到现在也就结束了。


    那老道士真说的准。


    沈斯因心里忖度着。


    眼前忽然多出一双手,是个姑娘的手,手掌摆着一副眼镜,声音从沈斯因头顶响起:“你在找这个吗?”


    沈斯因抬头一看,是一位齐耳短发的女孩,接过眼睛戴上,说了一句谢谢。


    “你睡了好些天了,这里出不去,门也没有,窗口不知怎么的也一样……”


    小姑娘越往下说,头低的越低,声音也越小,到最后没声了。


    也算是匆匆活过了一世,沈斯因表现的十分镇定。


    他环顾四周,房里空间很大,时常有布谷鸟叫声,南边有一道窗口,鸟叫就是从窗口传进来的,窗户上方有一面时钟,显示3:15。让他感兴趣的是立在角落里的一把斧头,斧柄是深色老旧的木制,斧顶很粗糙,上端的斧刃有几块污渍。


    其次是右侧的楼梯口,扶手很老式,一直延续到黑暗中隐没,在这空旷的房里实在是很突兀。


    小姑娘又道:“这房子很诡异啊,我试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那斧头也没什么用,就是一个摆件。”


    她说的很轻,沈斯因莫名有些发麻。


    “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


    “只有我们俩个人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是,还有一个。”


    沈斯因心里纳闷:怎么没见着人影。上一秒正想着,下一秒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耳边荡开:


    “按照习惯,最迟第二天你必须陪我玩,现在是第三天了。”


    沈斯因没动作——从这声音响起时,胸腔里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他喜欢把一件事物想象成最坏的一面,以此来自我安慰,比如现在,但他很快发现比他所想的要糟糕多了。


    那是个女人,个子矮小,素白的面容,短齐发。忽略她的眼睛的话,说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孩也毫不夸张。


    可那双眼睛是忽略不了的,眼白布满狭长的眼眶,血丝爬上眼白。


    女人手里端着一截短蜡烛,她俯身撑在沈斯因靠着的椅背上,靠近他的脖颈,像是嗅了嗅,随后又吐出几个字:“比之前的味道好太多啦。”


    沈斯因猛地一转头,对上了一双白眼。


    女人看他,明明没有瞳孔,不必在意目光,可沈斯因就是觉得自己的脸被剥开,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只好思索了一番,说:“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不是,是鲜血的味道。”


    狗鼻子,这么灵?沈斯因心道,专门拆他台。


    “每个生命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比如前几天的几个人,都是腐朽的,和他们的外表一样。当然也有好的,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了……”


    女人说起“几年前”时,面容露出贪婪。


    “不过,很可惜啊,她逃跑啦,也算是看了一眼,那味道我现在记得很清楚,是沆瀣,


    是妩媚。”


    沈斯因没吭声,女人声音停止,烛火跳动了几下立在桌上。


    女人又勾唇一笑:“要开始了,现在就举行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仪式吧。”


    她说完这话时,取下手腕上的黑丝带,蒙上眼睛,自顾自的道:“躲猫猫。我要开始了,你们要藏好啦。”


    沈斯因还没有反应过来,女人就开始数了。


    “一只猫,两只猫……”


    沈斯因耳边蓦地传来一阵刺耳的咯吱声,他寻声望去,椅子被拉开,齐耳女生站起身,眼眶发红。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腕处,指缝里渗出血。


    齐耳女生道:“我还想活着,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了。”


    女人的声音不紧不慢,说到尾字时,还带点延长。沈斯因不知道她数到几会停止,听着女人数“猫”,心跳砰砰砰的跳。


    一楼肯定藏不了身,除去桌椅,说是一片废弃空地也没什么不妥,二楼情况又不清楚,自他两眼一睁开,只把一楼便看了个大概,更何况……没什么可欣赏的。


    沈斯因对生命没什么敬畏之心,养尊处优,每天过的日子轻轻松松,怎了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就草草了命。


    现如今他只想活命。


    但这种想法在他上了二楼成了异想天开。


    二楼不比一楼好,走廊两边一扇接着一扇的门,石彻起的墙壁上每隔一扇门则会有一盏玻璃罩灯。


    沈斯因人还没死,魂先飘上天了。齐耳女生轻轻撞了他的肩膀,道:“你先别站着,我们先进去可以吗?”


    沈斯因点点头,“好。”只是一个字,他察觉出有些抖,连着牙齿一起。


    门都长一个样,要不是门前有牌子,沈斯因都怀疑自己遇到了鬼打墙。他随便推开一扇门,玻璃罩灯的光源背对着他,他的影子在地板上割裂出轮廓。


    齐耳女生在他身后,伸出脖子朝里看,“好黑。”


    “确实。”


    “……”


    齐耳女生默默闭嘴,她一只脚踏进门,转头对沈斯因说:“你的味道太明显了,那个女人会闻到的。”


    沈斯因想说:不至于。


    只是没等他开口,齐耳女生伸手在他白色衬衫上一抹,带血的痕迹融进布料里,一股铁血味。


    “沾了我的味道就不会了。”


    女生笑起时,一颗尖牙抵在唇边。沈斯因低头看了一眼衬衫上的血,出于礼貌,问了一句:“你怎么称呼?”


    “葵玉,我姐姐取的。不要站在外面。”


    闻言,沈斯因进了屋,抵在门后,门透光——木做的,做工粗糙,两块木板用铁链绑在一起,门外的灯光很容易挤进屋里。他不敢用力,怕下一秒那门当着他的面坏了。


    女孩蹲在角落,半张脸埋在手臂里,沉闷的声音传出:“我姐姐说‘葵是太阳,玉是水’,我才有了这名字。”


    她抬头,问:“你呢?”


    和年龄相关,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可在这无日昏光的地方,却又不一样。


    沈斯因嗯了一声,想了一会说:“佚名。”


    “谁取的?”


    “自己。”


    “有什么意义吗?”


    “没,纯粹好听。”


    葵玉哦了一声。


    活了二十多年的沈斯因第一次这么不要脸,不过还是有一点良心,没再继续逗下去。


    屋里寂静。


    沈斯因忽然觉得无聊,又觉得后怕。


    逃,逃不出去,至今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躲在这小屋里,陪女人玩躲猫猫,想想都觉得荒谬。


    门透光,也不隔音。女人的脚步声忽然渐近,沈斯因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葵玉不要发出响声。


    门外只听见一声咚,像是木头敲在地面上,随后是尖锐声,那声音磨的耳朵发颤。


    沈斯因舔了舔干裂的唇,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前脚移了一小步,便不敢再动了——女人爽朗的笑声蓦地响起。


    女人的声音隔着一扇门,笨重的,声线上扬:“傻子才会把别人的血沾上。”


    “……”


    沈斯因不敢吭声,莫名的被人骂了一句傻子,就问生不生气。但他偏偏还真不能生气,女人知道他身上沾上了血,就知道他在哪里,万一激怒了女人,就彻底完了。


    他本想和女人讲讲道理。现在是以和平为时代的社会,哪能想着打打杀杀?


    但现实很骨感。


    女人像是要把躲猫猫环节的最重要的一步慢慢的演绎,她挨个挨个的敲打着门,再说上一句:“是躲在这里的吗?”


    明明是四月的天,沈斯因觉得有些冷。


    敲了一遍又一遍,女人停留在一扇门前,沈斯因微微低头就能看清一团黑影堵在门缝。


    女人语气里带笑穿进他的耳朵里,震的一阵一阵的痛:“是躲在这里吗?”


    门外女人的动作滞留了几秒,忽然像是有人咬住她的脖颈,女人发了狂,长啊一声,猛烈的转向门把锁。


    沈斯因就躲在门后,听到这动静,吓了一跳急忙退后。葵玉也发慌,站起来不知所措,叫了一声:“佚名!”


    沈斯因转头一看,差点忘了自己骗了小姑娘名字。


    沈斯因的脚边传来一声响动,他知道是葵玉丢给他的,捡起来一摸,是一把斧头。


    他还没有来的急说声谢谢,女人的力道忽然加重了,门把锁快速的转动,只听见一声咔嚓,门里透出一丝光,一个洞口赫然出现。


    但很快又被什么东西堵上了,黑暗中,那东西异常的明亮,带白,会动。


    瞳孔全白的眼睛在门洞里转动,屋的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女人的声音异常的沉重又兴奋:“找到啦。”


    尾音刚落,女人砰的一声砍坏了门,漆黑的影子拉长延至沈斯因脚边。女人手里的斧头立在地板上,靠着斧尖优雅的转了一个圈。


    “你手无缚鸡之力,就别想着反抗了,乖乖的从了,我也好保你有一个完整的骨身。”


    沈斯因垂眼,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女人的话。他抬头,手里的斧头丢在一旁,双手举起,朝女人一步一步的走去。


    距离女人一米内,他索性摘下眼镜,扔在地上。他本就生的好看,眼镜对于他起到一种修饰作用。这倒是不是自恋,生在异乡时,有不少人追求他,包括但不限于异性。他对这种全部视为好感,没有接触就展开激烈的追求,在沈斯因看来都是见色起意,说好听点叫一见钟情。


    或许是少了约束,出口也有些狂态:“我现在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不需要什么完整的骨身,都快死了哪讲这么多。”


    女人面无表情,盯着沈斯因看了几秒,挥手朝他的肩膀砍去,“那就好,我也懒得帮你重新摆个尸骨出来。”


    落刀一瞬间,葵玉的尖叫声响彻二楼。沈斯因的耳朵又一次的受到了损害。


    女人变的不耐烦,或许是小姑娘的叫声太过于突然,女人粗暴的拔起了斧头,斧刃沾上鲜红的液体。


    沈斯因的下巴溅上血斑,捂着肩膀倒在地上,头碰地。血腥味太重,有些刺鼻。


    葵玉又大叫一声,捡起斧头朝女人扔去。女人反应很敏捷,手里的东西一挡,尖锐的摩擦声擦出火星子。


    “我在这间屋子砍了多少的人,还挡不住你一个小朋友?”


    女人一只手指在斧刃上一抹,抵在牙齿上一舔,那模样太贪婪。


    她说:“剩你一个啦,再处理你也不晚,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沈斯因的肩上忽然一重,他掀起眼皮,一只脚碾在他的伤口处,脖颈处抵了一个尖锐的东西,又听见女人的声音:“再见了。”


    呲拉——


    地板上残留的血迹发出生锈的味道,玻璃罩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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