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个下课时间,楚攸都不见人影,每次都是踩着正式铃声响起进的门。
夏盈盈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一直出去,在她的印象里,楚攸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换作往常,她一下课都会趴在桌子上补觉。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下课就离开座位。
夏盈盈不由地怀疑自己,难道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楚攸?
想到这,她有些郁闷地扒拉着自己的课本。
这节是自习,正式铃声响起时教室还是一片嘈杂,楚攸踩点进教室。
她若无其事地从桌肚拿出练习,忽略掉夏盈盈投过来的幽幽目光。
见她没反应,夏盈盈幽怨地唱道:“小白菜地里黄~没人疼没人爱~”
路远捂着耳朵,“夏盈盈自己人别开麦!”
楚攸一顿,好笑地转头,“只是一点小事,不方便说。”
夏盈盈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往桌上一趴,闷闷道:“好吧。”
放学铃响与教室移动桌椅的声音同时响,没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就跑干净了。
临游看向窗外,发现一群人在楼下拔腿狂跑,正午的阳光灿烂,照亮着地面零零散散的花瓣,跑动掀起的风把花瓣吹向别处。
教室里仍然就剩几个外宿生在收拾东西。
路远在桌肚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五十块钱,他惊喜的大喊大叫:“我靠,我之前找这么久,差点把我鞋子都找了,结果居然在这!”
林昭辞没理会他,垂眸看着临游头上的发旋,临游的头发很软,与他冷漠的外表完全相反,他很喜欢碰临游的头发,后者则不愿意给他动。
林昭辞实在好奇临游的存在感为什么会这么低,上午除了他竟然没人找他说话。
也不是他一定要别人和临游聊天,而是……
不想临游被人忽视。
早上临游买包子被李奶奶忽视的情景仍记忆犹新,他身上总有令人解不开的谜。
越是解不开,越吸引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临游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没走,疑惑不解地问:“你怎么不走?”
林昭辞眼帘微动,柔光在眸子里溢开,回到以前那副不正经轻佻的模样,他腑身凑近临游的脸,近到可以看见临游脸上细细的绒毛。
临游的毛孔很小,凑得极近才能看清他光洁细腻面庞的细小毛孔,很小,小到看不见。
他凑得太近,已经超越正常的社交距离,林昭辞呼吸的热气都撒在临游的脸庞,后者有些不自在,脸上泛起薄红。
林昭辞上手摸了一把,心中感叹:好软,滑滑的。
然而他没碰多久就被临游下意识躲开,躲开的临游却忘记了他们此时的距离,林昭辞的脸在他上方,他躲时下意识的抬头,正好撞上了林昭辞的下巴。
两个人同时闷哼一声,临游低头摸着自己的额头,林昭辞揉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皱着的眉。
他好笑地问:“为什么不喜欢别人碰你。”
临游不明所以,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有什么理由。
“不舒服。”
林昭辞的兴趣被勾起,他放下揉着下巴的手,“那好吧,我们是朋友也不能碰吗?”
临游眼眸里泛起涟漪,朋友对他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在他的近乎空白记忆里似乎没什么朋友存在,或者说他忘记曾经有过朋友。
他不是很了解朋友相处的方式,听见林昭辞这么一说,有些迟疑地问:“朋友一定要这样吗?”
林昭辞笑着点头,眼里闪过戏谑,快得让人看不清,肯定道:“朋友不给搂肩搭背,那算什么朋友。”
临游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又诧异问道:“我们是朋友?”
这话一出,他就看见面前的人瞳孔微微睁大,白玉的脸庞带着伤心,林昭辞郁闷地说:“原来我们不算朋友吗?”
临游皱着眉,否认道:“不算,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他又重新思考了一下时间,改口:“半天。”
林昭辞觉得他记得时间有些奇怪,但重点明显不是这个,也没有多管,他微笑:“我和你一见如故,想和你做朋友。”
临游点点头,看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但我和你不是一见如故,我不认识你。”
林昭辞笑容一僵:“?”
他深吸一口气,搞不懂为什么临游总能让他心脏不好受。
临游又道:“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我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
说到这,他有些难以开口,病态白的脸庞泛起健康的红晕,气色顿时好了不少,艰难地说:“你……需要教我。”
林昭辞闷笑出声,桃花眼弯起漂亮的弧度,温柔映在眸子里,“好的,新朋友~”
他们这里感觉良好,可在外人看来可就不一定了,他们看着林昭辞对着后座空气自言自语,还说要交朋友。
这恐怖程度不亚于现实版鬼片,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不谋而合地想:辞哥绝对是中邪了!
但在楚攸这里,她昨天没回来,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几人一脸见鬼,心里是明白的一大半。
没多少人知道楚攸有阴阳眼,她可以看见别人所看不见的脏东西,这从小给她带过不少的麻烦。
别人看不见的人,在她眼里却是清清楚楚。
楚攸看见后座是有人的,是一位少年,他脸庞惨白,不似正常的肤色,让楚攸瞬间明白他的身份。
是鬼魂,那位少年是鬼魂。
可能是她的眼神过于明显,和林昭辞交谈的临游侧过脸看向她,楚攸也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精致的脸,细腻无瑕疵,他周身没有阴森森的鬼气,那惨白的皮肤给整个人透露出破碎感,杏眼却是冷冷清清,眼眸中如同化开的寒冰。
他坐在那里,冷漠气质在他身上掩盖住破碎感,像是一个坚硬的保护壳,死死地守护住内心深处的柔软。
楚攸和他对视一眼,她那张冷淡厌世脸朝他笑了笑,尽量显出温柔,摆出友好的姿态。
临游在说话时,突然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他转过去看时,发现是请假已久的一个女生。
他们对视一眼后,临游还未表态,楚攸那张厌世脸就抄他笑了一下。
楚攸不擅长微笑,她这么一笑与其说是微信不如说是冷笑。
临游被她笑得迷茫,他缓慢地眨着眼睛,细想什么时候得罪过楚攸。
可他翻尽脑海里的记忆,都没有看见他有什么得罪过楚攸的地方,因为他们一整个上午从来没有说过话,或者说临游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楚攸已经对另外几个吓得要死的人说:“我先走了。”
路远实在是不敢待在这里了,连忙跟着楚攸屁股后面走,“攸姐我也走,等我一下。”
……
临游盯着楚攸离开的背影,脑子却想着路远的反应和梁有康他们看向这里的眼神空茫。
他有种直觉,很强烈的预感,但他不敢去细思,只好在心里默默说:“我需要找楚攸谈谈。”
临游的出神被林昭辞收尽眼里,他伸出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楚攸已经走了。”
临游闻言,眼神慢慢聚焦到林昭辞的手,突然被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在他骨感修长的右手的虎口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那疤痕从虎口蔓延到手腕,疤痕处还透着粉白,但已经淡了很多。
那是陈年旧疤,可能是林昭辞体质的缘故,伤疤没有变成棕色或较深的颜色,而是依旧透着粉白,像是新的伤疤,若不是痕迹淡了不少OA,根本分辨不出。
临游一直没有发现,即使这只手经常在他眼前晃。
他的注意力只放在自己的种种谜团,很少去注意别人,就连注意路远的反应都只是建立在自己的谜团上。
他过分的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常常会把自己身边的人忽视个干净,仿佛世间天地只有他一人。
临游的思维很活跃,但他本人却略微迟钝。
就像是现在他才发现林昭辞手上的疤,有些疑惑问:“你手上有疤。”这句陈述句更像是一个问句。
又补充道:“如果是你的伤心事,我会道歉。”
林昭辞把视线移到自己虎口都伤疤,伸展这手,把它凑到临游眼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无所谓道:“没什么伤心事,这是我小时候做饭砍到的。”
临游盯着他上上的疤,又抬头看着他的俊美的眉眼,“你会做饭?”
林昭辞直起身,声音带笑,“现在会,不过那时不会,偷偷学做饭,切菜的时候砍到的。”
临游嗯了一声,想到需要关心朋友的情绪,又道:“你不要难过。”
林昭辞一愣,不懂他为什么为跳到情绪上来说,“为什么伤心?”
临游则是看着他,略带严肃地说:“你会不想听的。”
林昭辞好笑的看着他,心想:能有什么不想听,又在想些什么。
临游见他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抱歉。
林昭辞没听过他叹气,现在突然听到,有些忍俊不禁,“没关系,你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临游默念了几句,认真道:“像你这么爱美的人会有这么长的疤,肯定会很伤心的。”
林昭辞瞬间石化:“…………”
谁?
谁爱美?
竟然是他爱美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他爱美。
真是……
临游还在安慰他:“我家里有除疤的药,应该很好用,不知道有没有过期,我会拿给你的。”
林昭辞微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我很爱美吗?”
临游顿了顿,迟疑道:“你有点在乎你自己的外貌……?”
他说得有些不确定,因为他每次讨论外貌时,林昭辞总会透着一股自信,仿佛这本就是他的赞美。
这确实也是他的赞美,他确实比普通人好看太多了。
等等……
为什么是每次……?
今天不是才刚认识么?是他记错了?
林昭辞无奈地看着他,“除疤膏就不用了,这道疤挺久的。”
临游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昭辞记忆回到远处,那时他才一年级,很喜欢吃外婆做的菜。
直至外婆来访,他踮起脚尖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外婆提着东西温柔地看着他,苍老粗糙的手揉着小林昭辞柔软的脑袋。
边进门边问:“怎么是小辞来开门呀?”
小林昭辞乖巧地说:“爸爸妈妈他们都不在,只有我在家!”
外婆把东西放进冰箱,“小辞有没有吃东西。”
“唔?没有呢。”
“那外婆给你做吧。”
没多久,外婆边端着香气扑鼻的面条出来,上面有不少肉沫和煎蛋,汤底金灿灿的。
小林朝辞边吃边问:“外婆,你是怎么会做饭的呀?”
外婆停下筷子,笑道:“你外公喜欢吃,外婆就经常做,然后就会啦。”
简短的话语,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外公在小林昭辞没出生的时就过世了,肝癌去世,当时谁也没想到一向身体健朗的人会患有肝癌。
所以他只能在父母和外婆的语言中想象着外公,那一定是个很和蔼又爱吃的老人,如果外婆劝他注重养生,他肯定会对外婆生闷气。
深受外婆的影响,小林昭辞趁着父母午睡时,偷偷溜进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他先拿出几个莲藕,又拿出冷冻层里的排骨,顺带拿走了几颗红枣枸杞。
他清洗着莲藕,发现有些难清洗,就干脆把它泡进水里。
拿起冻得邦邦硬的排骨,又踮起脚去拿菜刀,他比划了一下,轻轻砍在排骨上,排骨毫无破损。
“诶?”
小林昭辞再次用力砍去,排骨发出砰得一声,“好硬!砍不动!”
他第二次想轻一下把排骨那块肉砍下来,菜刀对于他太重了些,现在手臂早就酸麻。
想着换只手来砍,左手砍骨头实在是过于艰难,他没有拿稳手中的菜刀,一下子砍在了自己右手的虎口上。
鲜血从破口缓缓涌出,疼痛随之传来,一道响亮的哭声传过整栋房子,把睡着的父母吓醒了。
两人连忙跑下来,进了厨房看见小林昭辞站在台前,左手捧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看着他们哭。
两位成年人吓得心脏骤停,林爸连忙去拿车准备送他去医院,而作为医生的林妈则是立马跑去沙发茶几下拿出医疗箱为他止血。
从医院回来后,可怜的小林昭辞获得虎口长伤。
说到这,林昭辞有些忍俊不禁。
他下意识去看临游的脸色,却发现他面带严肃,“这不好笑,很危险。”
林昭辞失笑附和:“嗯,下次不会了。”
临游看着他虎口上的伤疤,低声说:“肯定很疼。”
“已经忘记了,很久的事了。还有……”
临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你是在心疼我吗?”
——你是在心疼我吗?
是吗?他不知道,但他确实为他这伤疤感到不舒服。
在听到他伤疤的由来时,心跳控制不住的加速,他感觉到自己的紧张。
是的。
他在心里给出答案,也说了出口:“是心疼。”
这是对朋友遭遇的心疼,不想让他漂亮的手上有丑陋的伤疤。
虽然他的伤疤并不丑陋,但是看着很不舒服。
林昭辞没想到他会承认,心跳乱了一拍,有些怔愣地摸着自己的心口。
临游又道:“你还是用我的除疤药膏吧。”
林昭辞捂着自己过快的心跳,失笑地点点头。
临游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有些失神地想:
有朋友就是这样吗?
不希望他受伤。
那林昭辞会不希望他受伤吗?
会像好朋友一样心疼他吗?
临游瞥了眼林昭辞,看着他柔和的神色,眼里也映着温柔,唇角不知觉的勾起。
垂下眸子认真地想:会的吧。
敢于尝试而砍到手的林昭辞表示也不希望小临受伤。∩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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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