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这一觉睡得极其酣畅淋漓。
她昨夜半梦半醒之间,被宫女服侍着梳洗更衣,恍惚还以为自己回了长乐宫,便心安理得地扑进被褥之间睡着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再度睁开眼时,她蹭了蹭被子,懒懒地唤了声“烟雨”,半晌后有人轻轻掀开床帐,恭声道:“娘娘要起身吗?”
这陌生的声音让容棠一愣,立刻清醒过来。她定睛一看,发觉眼前人十分眼生,不由得迟疑道:“你——”
那宫女十分乖觉,回话道:“程公公吩咐奴婢们过来服侍娘娘。”
容棠一惊,环顾四周,发觉此处并不是长乐宫。她揉了揉额角,这才想起来昨日是和萧凛一道回宫的,那么,是他把自己带回了福宁殿?
这个念头一出,容棠顿时头皮发麻,仿佛被冷水兜头浇下。她抓住被子,拼命回想着昨日的情形,生怕自己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冒犯了萧凛或是乱了规矩。
真是可恶,她为何会睡得这么沉?
容棠暗叹一声,正欲下床,却忽然觉得四周的陈设并不是玉宁堂。
“这是哪儿?”她问道。
宫女回道:“娘娘,这是陛下素日起居的养心斋。”
容棠倒吸一口凉气。萧凛竟会把她带到他的内寝?这......
她心中乱糟糟的,顾不上多想,匆忙洗漱后,程良全又打发人送来了早膳。容棠心神不宁地喝了口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心知这个时候萧凛不在福宁殿,那便是去上早朝了。
御前的膳房果然手艺绝佳,容棠吃得心满意足。待膳食撤下,她漱了口,忖度着时辰,觉得还是早些回长乐宫去比较妥当。
她刚起身欲走,便听见外头的通传声,说圣驾回宫。
萧凛迈步进来时,恰好看见容棠坐立难安般地在原地踱步,欲走未走,步伐颇有些犹疑,面上也写满了茫然与踟蹰。他缓步走近,抬手免了她的礼,随意地一掀袍角,在炕上坐了下来。
他见容棠呆呆地咬着唇,小心翼翼地瞥着自己的神色,唇瓣微微动了动,显然是有话想说,却又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这副情状让萧凛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好笑。
不知为何,他越来越乐于看见贵妃在自己面前露出各种各样未曾见过的神情,这样的她格外可爱,而不仅仅是一个恪守规矩和礼仪的深宫妃子。
早朝议事的不悦情绪很快消散,他闲适地抿了口茶,语气澹然,说出的话却让容棠顿时绷紧了身子。
“昨晚睡得好吗?”
容棠神色一僵,下意识看他的表情,却见萧凛面色自然,俨然便是关怀般的一问。她回答得十分谨慎且滴水不漏:“谢陛下关心,臣妾睡得很好。”
萧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而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容棠站在原地,迟疑半晌,再度看向他。
“贵妃似乎有话要说?”他轻轻吹着茶水,道。
她咬了咬唇,道:“陛下,臣妾想问您一个问题。”
萧凛问道:“何事?”
“臣妾昨晚......是否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容棠说完,连忙去看他的反应,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惊讶和不解,那么便证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凛看着她半晌不语,许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一声不吭,然而那笑却让容棠毛骨悚然,脑海中开始飞快地回忆,试图想起昨夜的每一个细节。
难道,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否则他为何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容棠的冷汗险些流下来。她双手攥住衣角,紧张地道:“陛下,臣妾昨日大约是乏得很,才会睡得那样沉,以至于竟......竟占了陛下的寝殿和床榻过了一晚。此事是臣妾失礼冒犯了,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萧凛反问道:“你当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他的语气让容棠六神无主,喃喃道:“臣妾一向睡相极佳,也不曾有梦呓之症,应当不会......”
她定了定神,解释道:“陛下,臣妾昨晚大约是以为自己身处长乐宫,因而才举止随意了些,是不是因此......叨扰了陛下歇息?”
萧凛神情玩味,许久才慢慢开口道:“朕只是没想到,原来睡梦中的贵妃是......这样的性情。你入宫这么久,朕好像还从未真正了解你。”
他意味深长的语气仿佛藏着许多隐秘之语。容棠差点腿软,不明白他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她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瞧他的反应,倒像是自己梦中对着他肆意轻薄,动手动脚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陛下,昨夜兴许只是个意外。其实臣妾并不是那种人。”
萧凛望着她严肃的模样,忽然似按捺不住般轻笑出声。在容棠疑惑而无措的目光中,他徐徐开口道:“放心。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贵妃睡相极佳,也不曾说过什么呓语。”
容棠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却见他又道:“朕不过一时兴起想诈你一诈,没想到你顷刻间便丢盔卸甲,什么都承认了,这样可怎么行?贵妃对自己该有几分信心才是。”
一颗心这才落回原处。容棠舒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腹诽这位陛下的诡计多端。
......他一定是故意的!为君者竟也有这种奇特的爱好,喜欢看为臣者这般慌乱无措的样子?她羞恼不已,趁着他低头喝茶,发狠般瞪了萧凛一眼。
却不想萧凛放下茶盏,目光直直看了过来,吓得容棠忙低眸避开他的注视。
她盯着自己的裙角,耳边听见他倏而轻叹一声,开口道:“朕并不是暴戾之人,也不会因一点小事便大发雷霆,更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便会随意问罪的人。因此,朕希望你不必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恭谨万分。”
容棠一怔,抬头看向他。
萧凛声音轻缓:“在朕面前,不必拘束。朕不想看到妃嫔在朕面前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话也不敢多说半句,唯恐触怒朕。”
她心中微微一动。
“朕希望你在心愿得偿的同时,也不必失了从前的烂漫性情,否则这入宫之事于你而言,岂不成了万重枷锁?那实非朕本意,”萧凛目视着她,“朕的意思,你明白,便知道该如何去做。”
容棠心底有些疑惑。他话中的“心愿得偿”是何意?他怎知道自己有什么心愿?至于入宫之事,他的本意又是什么?这位陛下说话真像是打哑谜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但她同时心中也稍稍一松。看来萧凛对那种森严的皇权规矩也颇不以为然,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想来是高处不胜寒,孤家寡人也有渴望寻常真情的时候。既如此,她日后便可以适当改变一番对他的态度,对症下药,投其所好,岂不是事半功倍,朝着自己的目标更进一步了?
容棠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弯了眉眼道:“臣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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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萧凛看着她浅笑盈盈的样子,神色不自觉也柔和了些许。如此甚好,他希望这皇宫能成为她可依仗的地方,而不是困住她、让她忧心忡忡的牢笼。否则,他成全了她的痴情,却又束缚了她的性情,终究对她还是不公的。
——他不会苛待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子,也要尽力让她不要受委屈。
萧凛搁下茶盏,想起什么,开口道:“你父亲的差事办得不错,朕已经下旨,将朕的百年吉地选在他所建言之处,并由他主理此事。”
“不必惶恐,”他抬手止住容棠欲要出口的谢恩之语,“先前不论你听到了什么,都无须放在心上,只需记得,你父亲是忠正之臣,他的一言一行朕都看在眼里,定会委以重任,不会轻易为谗言所惑。”
容棠先是一怔,随即暗暗心惊。果然宫中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倘若那日自己一时按捺不住,与丹阳长公主就朝堂之事争辩起来,恐怕就后果难料了。
幸而她一向谨慎,又牢记着宫规,才没有犯了忌讳。
容棠悄悄松了口气。亲耳听见萧凛对父亲的赏识,她也算是略微放心,确定了只要他活着,父亲便不会遭遇意外。只是那萧磐是不是因此事而记恨父亲,她也无可奈何,只能仰仗萧凛的决断。
她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倘若萧磐能彻底失势,岂不就是杜绝了他日后作乱的可能?
可萧凛待这位兄长如此亲厚,除非他犯下谋逆大罪,否则断不会轻易打压他的。容棠看着萧凛沉默不语的侧脸,他若是知道前世发生的那些事情,若是知道萧磐在他死后露出的那副嘴脸,还会如今日一样对待萧磐吗?
可惜他不知道。容棠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她多想亲口告诉他,萧磐在他驾崩后不仅寻欢作乐,还洋洋得意,丝毫不见伤痛,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又怎担得起他的优待和器重?
可她不能。身为妃嫔,本就不能对朝堂之事加以置喙,更遑论此种话若真的自她口中说出,对这一世的萧凛而言,便是挑拨皇家亲情、毁谤诬陷亲王。她不仅无法报前世之仇,还会彻底没了胜算,兴许连性命都难保。
她绝不能冲动,要徐徐图之。
容棠深呼吸,努力平复心绪,耳边听见萧凛开口道:“时至仲夏,暑热渐重,朕欲效仿先帝时旧例,率领一部分朝臣前往行宫避暑,一应政事将在行宫遥领;京中其余事务便交于丞相与励阳王主理。”
他这番话说得颇为公事公办,语气也是少见的严肃。容棠听见“励阳王”三字,想起方才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但转念一想,所有事情还是要由萧凛做主,萧磐不过是主持京城大局罢了,不必太过惧怕。但她想,自己还是得设法跟随在萧凛身侧,一则是确保他平安无恙,二则也想想个法子能明里暗里探听一番他与萧磐的兄弟亲情究竟有多么深厚,这样才好日后有所动作。
既如此,她须得跟着萧凛一道去避暑才是。
容棠想起萧娆所说行宫之美景,心中一动,立刻抬眸看向他,语气里满是期盼:“陛下会带臣妾一道去吗?”
她眼波如水,满心欢喜地望过来。萧凛本欲出口的“此去一路舟车劳顿,贵妃便留在宫中料理宫务,不必随行”之话,顿时滞涩在舌尖,一时间难以宣之于口。
他对上那双满是向往与憧憬之色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定也随之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