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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出宫

作者:眠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事关重大,陆豫很快打点好了福宁殿上下,确保不会泄露消息。随即,四人分别乘上马车,不声不响地出了宫。


    容棠与萧凛同坐一辆马车。她自上车后便有些兴奋,心中怦怦直跳,好像被关了多日的鸟儿终于得以重归蓝天。一旁的萧凛面色如常,只倚靠在车壁上,静静闭目养神。


    他今日穿了身茶白色锦袍,看起来很像个清俊温雅的世家公子。容棠百无聊赖坐着,忍不住悄悄打量着他。


    萧凛闭着眼时,那双锋芒毕露的眸子便收拢了起来,眼睫温顺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眉头舒展,唇角微微抿着,呼吸轻缓而绵长。


    平心而论,萧凛的确是容棠见过容貌最出众的男人。容棠可以想象到,即便他穿上最破烂的衣裳,那周身的贵气也是掩盖不住的。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却见坐着的那人陡然睁开了眼,正撞上她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眼神。


    萧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为何盯着朕看?”


    容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下意识回答道:“因为陛下......生得好看。”


    马车内静默了一瞬。容棠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双颊通红,结结巴巴道:“陛下,臣妾失言。”


    “无妨。”萧凛低低咳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觉得心口的跳动好似快了一些。


    这等出自她真心的话,他怎会怪罪?


    萧凛自认为对贵妃已经很了解了。她从不是忸怩作态的人,心中有什么想法或是情愫便会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从不吝啬于对自己表达她的爱意。虽然最初,他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直白的陈情,但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接受那些话了。


    不论是“臣妾想陛下了”还是“臣妾想和陛下待在一处”,那都彰显着贵妃对他的深情,即便大胆了些又有何妨?萧凛想,比起那些暗藏心思、迂回试探的人,还是贵妃这样率真恳切、不加掩饰的性子更得他的心。


    虽然......他感受着耳根处微微腾起的热意,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因此一直拧着身子,不肯回头。


    容棠不明白他为何要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明明车帘是垂落而非揭开的,他那般坐着又看不见外头的风景。她诧异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的脖子似乎有些僵直,便小心问道:“陛下,您的头颈不舒服吗?”否则为何要一直拗着脖子?难不成是落枕了?


    萧凛:“......”


    他缓缓转过头,说道:“不曾。贵妃多虑了。”


    两人在这样异常安静的马车里坐了许久,萧凛才开口:“今日和常宁相处得如何?”


    容棠想起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少女,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说道:“郡主性情活泼烂漫,臣妾很喜欢她。与她在一处说话会很轻松自在,不必顾忌或是提防什么。”


    萧凛微颔首:“常宁自小便是这样性子,没什么心眼,至纯至诚。”


    “可惜今日与郡主只匆匆一面,不知下次又能何时见到她。”容棠说的是真心话,和萧娆说话让她觉得很舒心。她实在不喜应付丹阳长公主和顾琼珠的暗藏机锋,虽然不惧不怵,却觉得实在没意思。


    萧凛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道:“你和常宁看起来很是投缘,脾性相合。”


    容棠笑盈盈道:“臣妾在宫中素日也没什么说话的人,因此今日见了郡主,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萧凛望着她的笑靥,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闷。他平日忙于政事,自然觉得每一日都无比充实,可贵妃却不同。若是自己不陪她,她也确实无什么事可以做,只能闷在宫里,或是去御花园四下走走聊以消遣。


    那日她和丹阳以及顾氏在一处待了许久,明知道她们别有用心,却还是愿意耐着性子与她们周旋许久,是不是因为素日实在太过孤单?萧凛想到这里,忽然开口:“往后,朕可以准常宁多入宫与你做个伴。”


    容棠一怔:“可今日郡主说,往后似乎入宫并不是那么容易。”


    萧凛淡淡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发冷:“朕只是不准那些不知深浅、不懂规矩的人随意入宫,否则岂不是置皇宫规矩法度于无物?”


    他看着容棠,缓缓道:“往后你不必为那两人烦心了。”


    容棠愣愣地瞧着他:“陛下......”


    “朕不会纳顾氏入宫的,”他道,“至于丹阳,没有朕的旨意,她也休想踏进宫门半步。”


    容棠不由得暗暗感叹:“看来她的一片痴心注定是落空了。”她可是亲耳听见顾琼珠那番话的,作不了假。


    她声音虽轻,然而萧凛还是听见了,不由得拧眉。


    他只知道,顾琼珠与文国公家的崔渤似有来往,却又在选秀前夕和他断绝了关系。正因如此,萧凛更不会纳顾琼珠了,他可不愿意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他诧异问道:“你如何知晓她的心思?”


    容棠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她犹豫不语,若是说自己在御花园偷听到的,是不是不大妥当?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一时口快,将此事说出来。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陆豫的声音:“到了。”


    萧凛嗯了一声,道:“下车吧。”


    车帘掀开,容棠小心地弯下腰,提起裙角,踩着马凳缓缓步下马车。她展目一望,发觉他们正身处一条僻静的小巷,隐约能听见主街上鼎沸的人声。


    陆豫道:“这条街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这会子有不少店铺与商贩。”


    萧凛点头:“走吧。”


    容棠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落在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陆豫和萧娆对视一眼,后者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加快了步伐赶了上去。他淡淡掀唇,很快也跟了过去。


    容棠久不曾出宫,见了什么都觉得恍若隔世,很是新鲜。她一路看过去,面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


    她停在一处摊位前,好奇地拿起一把团扇,仔细打量着上面的题字与绘画。大燕百姓喜欢在端阳之日互赠些精巧物件,绘着各种鲜妍花卉的扇子便是其中一种。


    说来也巧,容棠随手拿起的扇子上正巧画的是海棠花,旁边还题了一阕词,词曰:


    “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1】


    她想起萧娆所言,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握着团扇半遮了面,笑盈盈看着萧凛:“......好看吗?”


    萧凛微怔,目光落在那团扇上。


    海棠盛放,娇而不弱,艳而不俗,生机勃勃,春意正浓。他目光下移,盯着那词句,最终看向了那最后一句。


    岁岁年年......


    团扇上方是她浅笑盈盈的模样,被四下的灯火映照得无比明晰。如玉的脸庞,远山般的眉,美目流盼,弯成了浅笑的弧度。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颤动着,好像一根羽毛搔过他心尖。


    那画上的海棠花确实栩栩如生,仿佛从扇面上长了出来一样。然而萧凛看着看着,却不期然想到了行宫崇光苑每年春日海棠怒放的盛景,那样蓬勃的生命力,干净而旺盛,带着春日特有的气息,即便是心中枯寂的人看了,也情不自禁泛起一股暖流。


    便如她一样。


    萧凛愣怔的当头,一旁的小贩笑呵呵道:“这扇子与夫人极是相配呢。”


    夫人......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红了脸,只不过没敢对上彼此的眼神,是以并不知晓对方的样子。那小贩看看容棠,笑道:“夫人若是喜欢,便让您夫君送您吧。”


    夫君......容棠涨红着脸,想要纠正,却又知道不能暴露身份,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陆豫正一眨不眨盯着那边,见萧凛久久不出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欲提步上前,却被一旁的萧娆扯住了衣袖。


    “郡主,怎么了?”他转头不解道。


    萧娆说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皇......哥哥和嫂嫂在一处正郎情妾意呢,你为何要去打扰他们?亏你还是大统领呢,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


    她小声道:“不解风情的木头。”


    陆豫:“......”


    那边,萧凛很快恢复神智,问道:“这团扇索价几何?”


    小贩笑着指着身后:“两位若是能够心有灵犀赢下这一局,便可拿到彩头,不需要花费任何银钱,就可以在这些物件里任选四样。”


    “如何赢?”容棠问道。


    小贩指着身后一处空地,那儿竖着一块不大的箭靶,旁边地上还放了一只铜壶并一些箭矢。


    “射箭,还是投壶?”


    小贩笑呵呵道:“方才我说‘心有灵犀’,便是因为这规则是您夫妻二人各自选择一种,同时出手,把相同数目的箭射中或投中便算是赢了。”


    那便是说,他们两人要确保同时射中箭靶、投中铜壶,若是一方出了差错没能中,那便赢不回那几样物件。容棠忍不住腹诽,这小贩定不是诚心的,这岂不是破坏节日氛围、伤害夫妻感情嘛!若是遇上脾气急躁或是易怒不耐之人,说不定会因为另一人的失误而迁怒,从而没了过节的心情。


    她打量着那弓箭,发现都是特制的,并不需要太大力气才能拉开,权当是个有趣的玩法罢了,但即便如此,若是毫无射术根基的人,怕是也很难保证百发百中。


    那小贩见这两人半晌不曾言语,便道:“二位贵客若是有难处,也可直接付钱买下。”


    容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踮起脚尖凑到萧凛耳边,悄声道:“陛下,我们走吧?我瞧他根本不是诚心想让人赢下,像是在刻意为难人。”


    况且,她觉得以萧凛的自恃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展示他的射术呢,与其等着他皱眉出声拒绝,不如她善解人意一些,率先说出提议。


    容棠为了靠近他,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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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搂住他的手臂,如兰似麝的气息热热地落在耳畔,惹得萧凛只觉得耳根处一阵酥麻,心跳也快了几分。他闭了闭眼,竭力忽视掉心头的异样悸动,转头看着她,低声问道:“投壶之技,你是否有把握?”


    “投壶?”容棠一愣,下意识回答道,“十之八九吧。”


    他的意思是,愿意纡尊降贵在这小摊上露一手?容棠惊讶地看着他。


    萧凛对她满含疑惑的目光恍若未觉,只颔首道:“好,我来射箭。”


    “这是不是......不大妥当?”容棠迟疑问道。


    “无妨,”萧凛道,“既然出宫,自然也要与民同乐。”


    他们在这里低声商议,那边的小贩忍不住催促道:“两位贵客,是否有为难之处?若无胜算,实在不必强求。”


    容棠的好胜心被他的话勾了起来,当下淡然一笑,不再多言,只弯腰从一旁的箭筒里取了十支箭,走了几步,站在了铜壶远处,举起手臂比了比距离,心中大概有了数。


    萧凛亦拿起了弓箭。


    容棠想这等游戏还能难得住弓马娴熟的天子吗?必然不能。


    她并未急着开始,而是想亲眼看看萧凛弯弓搭箭的模样。


    因着这两人格外出众的外形,这摊位附近聚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容棠有些无措,生怕人群里混了哪家的臣子,若是认出了他们该如何是好?却见萧凛神情自若,竟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只不紧不慢地拿起弓,搭好箭,对准不远处的靶子。


    嗤嗤几声轻响,箭矢接二连三破空而出,稳稳命中靶子中央。


    他的动作沉稳端凝,面上神色自始至终淡淡的,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傲然。容棠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见到了萧凛的另一面。


    他放下弓,静静看向她,眉梢轻轻扬起,面上有种孩子般的得意。


    见萧凛发十矢中十矢,容棠忽然有些紧张,深感重任在肩。她拿起一支箭,慢慢抬起手臂,对准地上的铜壶。


    若是投不进去,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萧凛的一番努力?她用力咬住唇瓣,从前京中贵女们聚会宴饮时投壶的情形在眼前浮现,那时的她闲适自在,轻轻松松便能投中,可今日......


    围观的众人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容棠正欲发力,忽然感到身后一热,却是萧凛走上前来,双手轻轻按在她肩头,微微俯首,附唇在她耳畔,轻声宽慰:“莫怕,只当这是寻常玩乐,不必心有负担。”


    他的声音清润如涓涓溪流,无形间抚平了容棠心底的紧张。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已然平静下来。


    她对准壶口比了比,随即扬手将箭矢掷出。


    那支箭迅疾无比地自半空划过,稳稳当当地落入铜壶之中,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万事开头难。容棠一鼓作气,心如止水,很快将剩下九支箭一一投进了铜壶。


    “好!”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容棠心中一松,随即涌上无尽的喜悦。她眉眼弯弯,转头看向萧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尾音轻扬:“我们赢了!”


    她说的是“我们”。萧凛心尖一热,亦被她的神情感染,慢慢露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赢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皇帝和贵妃,也没有什么体统规矩。萧凛静静看着容棠眉飞色舞的模样,颇有些留恋地盯了许久。


    比起在宫中时那恭谨守礼、谨慎小心的举止,他果然还是更愿意看到她毫无顾忌、率真轻松的样子。


    这样的容棠,有种无可取代、无人可比的蓬勃活力。


    小贩心服口服,笑呵呵道:“请两位贵客在这边挑选四样物件吧。”


    那把绘着海棠花的团扇自然要选,余下三样,容棠有些拿不准,便向萧凛问道:“陛下想选什么?”


    萧凛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光,摇了摇头道:“选你喜欢的便是。”


    容棠想了想,挑了一把绣着蜀葵、石榴花和栀子花的扇子。互赠扇子原是大燕端阳节的习俗,这样的扇子叫做“避瘟扇”,寄托着人们的美好祈望与祝愿。


    至于另两样东西,她略微思索片刻,轻声向萧凛道:“要不要给郡主和陆统领各送一物?如此才算是过节了。”


    萧凛扫了一眼那堆供挑选的物件,从中挑了两只绣着五毒图案的香囊,里面装了些艾草、雄黄粉等用来祈求平安的辟邪之物。香囊做工精巧,绣艺逼真,作为佩饰再合适不过了。


    他将香囊给了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的萧娆与陆豫。萧娆喜不自胜,挽住容棠的手臂说个不停,陆豫则矜持一笑,默默收好。


    容棠将另一把扇子递了过去,浅笑盈盈:“愿陛下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朦胧暮色之中,沿街的点点灯火映在她眼底,漾起熠熠生辉的光华。萧凛已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动静,只听得见眼前人一字一句、语气虔诚地说出了对自己的祈愿。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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