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滚烫，不像那天晚上那样冰冷，还有意无意地在回握她。
阮眠忙将手抽回，目光飘忽，不自在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今日难得天晴，红日初升，从窗中望去，天边霞光万丈。如今，那团绯红映在少女的两颊，羞赧而又心中微动。
某人耍赖道：“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事。”
阮眠不知道，这样令人羞耻的话是怎么如此坦然地从他嘴中说出来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火龙果。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和他对视，就脸红心跳的。可异样的是，她空落落的心尖却像被塞满了棉花一样，竟然还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哦。”阮眠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逐渐平下心来，她拉了张板凳来坐下，问他：“所以，你是因为那天晚上来找我生的病吗？”
程澈眸光刷的一下黯淡下去，他别扭地转过头，靠在枕头上一言不发。
“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阮眠试探地看了他一眼，又说：“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会愧疚一辈子，但终究她没将这话说出口，只说：“那我也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说出口，程澈摆过头来看着她，他眼睛里情绪复杂，委屈与气愤交错。
看了半刻，他才自嘲般地笑道：“原来，你今天就是来找我问责的？你就是怕我出事了你被牵连？
“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绞痛，连呼吸也不可避免。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真的太不会表达情感了，分明是关心的话，怎么说出去就成了扎进人心里的刺了呢？
程澈闭上眼睛，眼睫有些湿润，他声线有些嘶哑：“嗯，我知道。你走吧，这件事和你无关。”
说罢，他只听见女孩愧疚道：“对不起……”随后就是她起身离开的声音。
他的心上不知不觉长出一条藤蔓，想缠在她的身边。可是，最后啪嗒一声，绝情的关门声将藤蔓压断，十指连心一般，他痛得将心收了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难受了，平日里那些皮肉上的伤痛根本不算什么，他们都是可以触及的，但阮眠不一样。他原以为能得到她的一点青睐，可自从认识她之后，给她带来的似乎都是苦恼。也对，她怎么会喜欢他呢？
这种乏力感轰然击溃了程澈，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得不到了。那些剧烈的情感开始反噬，排山倒海地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程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大汗淋漓。他揉了揉眼角，强光透过眼皮刺进眼瞳中，他不自觉“啧”了一声。
忽然，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强光被折断，他的眼睛好受了一点，才勉强睁开眼睛。
少女的背影立在窗前，周身散着光。他的意识不算清晰，不自觉地抬手去够，攀上了她的衣角后，才逐渐清醒过来，她又回来了，她没有离他而去。
阮眠察觉到异动，回头一看，他终于醒了。她走到桌子边，拿出一些刚才出去买的吃的，问他：“饿不饿，吃蛋糕吗？”
程澈摇头，他还在委屈呢，哪能这么轻易低头。他松开手，不说话，扭头转向另一边。
阮眠没放弃，她将蛋糕放下，又拿出一根香蕉，问：“那你吃点水果吧，病也能好得快些。”
她说着，将香蕉皮撕开，喂小狗似的往程澈嘴边送。她对别人少有这样的耐心，但刚才那话的确是她说得过分，她应该得哄一下才对。
奶白绵软触及到他的唇角，他不由得启齿一口咬下。他气的很，索性把香蕉当成了她的脖子，狠狠地撕咬了一截下来。
阮眠见他的情绪有所缓和，又想起，哄小狗小猫也得言语鼓励一下啊，那对人应该也是这样吧。
她微微笑着，“原来喂到嘴边就会吃啊，这么听话啊。怎么样，好吃吗？”
程澈皱眉，怎么感觉有点像在逗狗，不过她也没养过狗吧。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他支吾半天，不情不愿地说了句：“一般。”
“哦～一般还吃啊，那很乖了。”阮眠又将手往上抬了一下。
“？”
乖？这是能随便对人说的吗？程澈想将她手上的香蕉推开，以此来展示自己并不是任人拿捏的！但他的胳膊就像灌了铅似的，抬也抬不起来。
他的咀嚼渐渐慢下来，心思完全不在吃的上，目光慢悠悠地，挪动到了眼前人的脸上。
阮眠被盯得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又不是吃的。”
“我觉得是……”看着她满脸通红，莫名想咬一口。他想，她的味道大概也和甜滋滋的水蜜桃差不多。
“有病吧。”阮眠没忍住怼他一嘴。
程澈挑眉，举起左手给她看，笑问：“怎么没有呢？”
阮眠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又将蛋糕拿出来，问他吃不吃。他刚才拒绝，应该是在气头上的缘故，看样子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吃。”程澈还是拒绝，不过他又立刻改了口，带着些引诱的意味，道：“我没力气抬手，吃不了。”
嗯，他想吃，就是需要人喂。
阮眠咬咬牙，虽然她在家里做很多事情，但至少没沦落到喂人吃东西的地步。
不过，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阮眠还是心软下来。她拿出勺子，挖了一小勺，再次递到他的嘴边。
只是，程澈久久没张口，直到阮眠有点不耐烦地怼到他唇上时，他才慢吞吞地舔了一下嘴角，问她：“你也这样对他吗？”
“你又发什么神经？”阮眠彻底没了耐心，她收回手，将东西悉数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不吃我拿去喂狗。”
好啊，一提到他，她的脑子里就立刻反应过来是谁了，还说和陈烨没关系，这是没关系的样吗？
程澈有点郁闷，他伸手去拉她的衣角，这次却被阮眠很敏捷地躲了过去。
好，他的错。她和陈烨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阮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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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顾他不是吗？
程澈抬眸，委屈巴巴地央求她：“你可以把我当狗，喂给我吃。”
好没底限的男人！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她心中萌芽。
阮眠舒了一口气，复而坐下，佯装喂他，却在程澈张嘴来含时又收了回去。
“阮眠，你怎么这么可恶？”程澈没招，自己躺在床上，抢不过，只能言语控诉她。
“哦，你第一天知道啊。”
*
自从阮眠去看过程澈后，他反复发烧的症状很快就好了。医生说以前是心气郁结，心结解开了，病也就好了。
第二周，程澈照常来上课，虽然他觉得阮眠还是有在躲着他的嫌疑，但他已经可以非常坦然地往她身边靠了。
阮眠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徐佳在一起的，那他就趁徐佳不在，借问题或者丢垃圾的机会跟她讲话。
近来学校食堂开始卖卤味，除了抢不到的鸡脚鸭脖外，还有鹌鹑蛋和一些常见的蔬菜。
卤鹌鹑蛋也是十分受欢迎的，且制作简单，几乎能做到供求相等。下午放学后，阮眠每每去食堂吃饭都会买一小袋，这也是她唯一能买到的卤味了。
只不过，卤鹌鹑蛋好吃是好吃，就是难剥。放在课桌上，难免露出油来将桌子上的书本弄脏，所以只能在靠外的阳台去剥。
以往有徐佳在，她们俩一起很快就能剥完，但今天她开会去了，只留下阮眠一个人。
阮眠洗干净了手，又抽了几张纸，到外面的阳台上，恰好碰见程澈。
真是冤家路窄。
阮眠瞥了一眼，扭头就要回去，打算重新找个地方，却被他伸手拦住。
“你怕我？”程澈垂眸看着她，神情散漫。
“你又在臆想些什么？”
她说话还是炮仗一样，程澈低头笑了两声，看见她手里拎的袋子，又朝她伸手：“拿来，我给你剥。”
那感情好啊。阮眠平时最讨厌吃一些难剥皮的水果，特别是苹果橙子一类的，当然鹌鹑蛋也不例外，但架不住好吃，总忍不住买。
不过，现在有人上赶着给她剥蛋壳，她求之不得。
阮眠说：“你先去洗手。”
“我明明刚刚才洗了！”程澈伸手给她看，手指纤细修长，在她面前前后翻了翻，要不是知道他是在说手很干净，她都要怀疑他是在故意炫耀了。
“这里。”阮眠偏偏不让他如意，而且就算是洗了，做完一件事也得再洗一遍吧！
她指指点点，“这里脏了，这里也是……”
“哪儿？”程澈又将手掌往她眼前贴了贴，极其自然，让人没有丝毫怀疑。
下一秒，在阮眠再次说话时，他的手掌轻轻地擦过女孩的脸颊，然后得逞地笑了声：“哦，这里。”
说着，他愉快转过身，小跑着往厕所走去了。就算阮眠想找他算账，也根本撵不上他。
可她却完全没反应过来，窘迫地抬手摩挲着他刚才擦过的地方，触感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