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国子监的晨钟刚刚敲过三响,悠长的余音在青砖灰瓦间回荡。
张时安身着天青色襕衫,腰系素银带,手持入监凭证,步履沉稳地踏入国子监大门。
徐子睿和陈明哲作为他的书童,紧随其后,二人虽不能正式入学。
但能够以这个身份进入国子监已经算是知足了。
"张公子,请随我来。"一名身着皂衣的侍从恭敬引路,带着三人穿过重重院落,最终停在一座飞檐斗拱的宏伟建筑前。
堂前青石台阶光可鉴人,两侧古柏森然,檐下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
上书"明德至善"四个大字,笔力雄浑,据传是开国太傅亲笔所题。
侍从低声道:"今日是宋祭酒亲自讲学,张公子请入内就座。"
张时安微微颔首,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
明伦堂内,光线通透,数十张檀木案几整齐排列,每张案几后都坐着一名监生。
见张时安进来,原本低声交谈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投向他——有好奇的,有审视的,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这就是新来的那个寒门举子?"有人低声嗤笑。
"听说连正经师承都没有,全靠书院夫子教导,居然也能进国子监?"另一人摇着折扇,语气讥诮。
张时安面色如常,目光平静地扫过堂内,最终在最后一排找到一张空置的案几。
他缓步走去,徐子睿和陈明哲则默默站到堂侧的旁听席上。
刚坐下不久,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立刻噤声。
一名身着深绯色官袍、面容肃穆的老者负手而入,正是国子监祭酒——宋濂
宋祭酒走上讲台,目光如炬,环视堂下。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今日讲《春秋》微言大义。"
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正题。
"《春秋》笔法,一字寓褒贬。"
宋祭酒随手翻开案上的竹简,"譬如''郑伯克段于鄢'',一个''克''字,既见兄弟相残之恶,亦显郑庄公不教而诛之过。"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时而引经据典,时而穿插史实,将枯燥的经文讲得鲜活生动。
堂下监生无不凝神静听,就连那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世家子弟,此刻也收敛了散漫之态。
张时安听得入神,心中暗叹:"不愧是国子监祭酒,学问精深至此!"
突然,宋祭酒话锋一转:"近日江南水患,漕运受阻,若以《春秋》笔法,此事当如何评述?"
堂下顿时一片寂静。
这是个极难的问题——既要符合《春秋》的微言大义,又要切中时弊。不少监生低下头,生怕被点到名。
宋祭酒的目光在堂下游移,最终停在张时安身上:"新来的张监生,你且说说。"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张时安身上。
那些世家子弟的眼中满是幸灾乐祸——一个刚入学的寒门举子,怎么可能答得上祭酒的问题?
张时安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略一沉吟,开口道:"若以《春秋》笔法,当书''江南潦,漕绝''。"
宋祭酒眉毛微挑:"哦?详解。"
张时安从容道:"''潦''字点明天灾,而''绝''字暗含人祸。
漕运乃国之大脉,一旦断绝,必是官吏懈怠、河道失修所致。此二字,既责天灾,亦咎人谋。"
堂内一片哗然。
这个回答不仅精准抓住了《春秋》的精髓,更直指当下漕运弊政!
宋祭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满堂监生变了脸色。
那些原本轻视张时安的世家子弟,此刻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寒门举子"。
角落里,一名身着锦袍的年轻监生冷哼一声,低声道:"不过是凑巧蒙对了而已。"
他身旁的人附和:"就是,一个乡下小子,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讲学结束后,监生们三三两两离开明伦堂。
张时安正欲起身,忽见三名华服公子拦在了他面前。
为首之人面容俊秀,手持一柄泥金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位就是新来的张监生吧?在下崔琰,家父乃礼部侍郎。"
张时安拱手:"崔公子。"
崔琰"唰"地展开折扇,故作随意地问道:"听闻张监生精通天文历法,还修订过二十四节气表?"
张时安淡淡道:"略通皮毛,不足挂齿。"
崔琰轻笑一声:"张监生过谦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国子监可不是乡下书院,光会算几个节气可不够。"
他身旁的跟班立刻接话:"就是!咱们这儿讲究的是真才实学,某些人可别以为靠点小聪明就能混下去!"
陈明哲在一旁听得气恼,正要开口,却被张时安一个眼神制止。
张时安不卑不亢:"多谢崔公子提点,学生自当勤勉。"
崔琰见他如此淡定,反倒有些无趣,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说完,他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徐子睿气得直跺脚:"师兄,他们分明是故意找茬!"
张时安摇摇头:"不必理会。国子监内,实力才是硬道理。"
晌午时分,监生们齐聚膳堂用斋。
国子监的膳食素来精致,今日更是准备了鲜笋烩鸭、清蒸鲥鱼、蜜汁火腿等菜肴。
张时安刚领了饭食坐下,忽听"啪"的一声——
一碗热汤"不小心"泼在了他的襕衫上。
"哎呀,手滑了。"一名瘦高个的监生站在他身旁,故作惊讶,眼中却满是恶意。
张时安低头看了看被汤汁浸湿的衣袍,又抬头看向对方,目光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那监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强撑着讥讽道:
"怎么?寒门子弟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要不要我借你一件?"
膳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张时安缓缓站起身。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怒,就连那挑衅的监生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然而,张时安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袖,淡淡道:"《礼记》有云:''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他看向对方,"这位同窗,你失足了。"
那监生一愣,随即涨红了脸——张时安这是在骂他"失礼"!
膳堂内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憋着笑,看向那监生的眼神满是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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