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蓝守知正欲掐诀御剑,余光却瞥见身旁安静如鹌鹑的聂怀桑。
聂怀桑还是老样子,手上攥着描金折扇,眼里盛着几分无措看着他。
蓝守知动作一顿,剑诀生生停在半空。
“你……”
蓝守知目光扫过对方腰间装饰般的佩刀,试探道,“可会御刀而行?”
聂怀桑闻言垂下脑袋,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蓝守知轻叹一声,思索片刻道:“共乘一剑罢,事急从权。”
甚~妙~
聂怀桑倏然抬头,圆润的眸子映着天光眨了眨,突然绽开个带着梨涡的笑:“都听守知的。”
……
……
聂怀桑原本以为御剑不过是清风拂面、踏云而行的雅事,两个人一起也算是浪漫的相会。
哪曾想蓝守知一掐剑诀,两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什么世家公子的体面,双臂死死箍住蓝守知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他背上,生怕一个不慎就被甩下万丈高空。
这一路风驰电掣,耳边呼啸的风声几乎要撕裂耳膜,聂怀桑眼底哪还有半分旖旎心思,只剩下对蓝守知这“流星赶月”般御剑速度的震撼与惊恐。
小归墟挂在蓝守知衣襟上随风飘扬,看着脸色惨白的聂怀桑忍不住笑了两声。
待终于落地时,他双腿发软,眼前天旋地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栽倒。
幸好蓝守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才没让他直接跪在地上。
聂怀桑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地挤出一句:“守……守知……你们姑苏蓝氏的御剑……都这么……狂野的吗?”
蓝守知抿了抿唇,脸上带上一丝歉意地低声道:“抱歉,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他御剑真的很快吗?
蓝守知不确定地想。
在一旁的小归墟淡定点头:“一直都是这个速度,怀桑你小子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
听闻弟弟归来,蓝曦臣搁下笔墨便迎了出去。
一路行至山门却只见蓝守知一人,不由心生疑虑,聂宗主分明说怀桑同来,莫非途中出了什么变故?
“守知。”
他温声唤道。
蓝守知闻声回首,眸中漾起笑意:“兄长。”
“怀桑呢?莫不是……”
蓝曦臣话音微滞,未尽之语里浸着担忧。
却见自家弟弟默默指向山门石阶旁。
蓝曦臣顺着望去,素来端方的面容罕见地凝固了。
聂怀桑正扶着青松吐得昏天黑地。
……
……
待到聂怀桑终于缓过一口气,蓝守知才默不作声地掐了个诀,一道清洁符轻飘飘地落在山门前,转眼将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转头看向脸色仍有些发白的聂怀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蓝曦臣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无奈摇头。
广袖轻拂道:“此处风大,先进去再说。”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聂怀桑虚弱地点点头,正要迈步,忽觉腿脚发软。
蓝守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慢些。”
聂怀桑闻言一怔,抬眼见蓝守知神色虽淡,扶着他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张了张口似要推拒,偏生双腿仍打着颤,最终只得认命般叹了口气,将半边身子重量都倚了过去。
“有劳守知了。”
蓝守知见他这般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手上力道又稳了几分。
——
三人沿着云深不知处的山道徐徐前行,云雾缭绕间,石阶若隐若现。
蓝曦臣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将姑苏蓝氏近日的部署向弟弟娓娓道来:
“为防温氏突袭,云深不知处最高处已增设数座哨岗,日夜监视温氏动向。据探子回报,这几日温氏主力正朝姑苏集结,来者不善啊。”
他顿了顿,继续道:“护山大阵已用材料重新加固,又增派三十名精锐弟子轮值守卫。即便温氏突然发难,也能为我们争取足够的应对时间。”
说到此处,蓝曦臣神色渐沉,目光在蓝守知和聂怀桑之间流转:“忘机与魏婴已顺利会合金江盟军,但……”
他眉头微蹙,“温氏仍从兰陵调兵直指姑苏,今夜恐怕……”
蓝守知神色坚毅,拱手道:“兄长放心,守知定当誓死守护云深不知处。”
一旁的聂怀桑虽面色苍白,仍强撑着举起手:“我……我也愿尽绵薄之力。”
蓝曦臣闻言展颜,温润的笑意驱散了几分凝重:“有心便好。”
“不过我们只需坚守至忘机他们在兰陵事成,届时各路盟军自会前来接应。”
待将二人妥善安置于幽室,蓝曦臣未作停留,转身便没入夜色之中。
山雨欲来,尚有诸多事务亟待他亲自定夺。
……
……
自从温晁命丧黄泉,温旭便格外惜命起来。
他那个蠢弟弟死得那般轻易,连个尸骨都没留下——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父亲的命令自然要执行,但他可不会傻到亲自上阵,温旭半倚在软榻上,指尖轻叩案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姑苏蓝氏?
呵,这次调集的兵力,足以将那云深不知处夷为平地。
他倒要看看,那些自诩清高的蓝氏修士,还能撑到几时。
“素闻姑苏蓝氏戌时眠,卯时起……”
他指尖一顿,忽然放声大笑,“那我偏要选在辰时进攻!”
——正是晨光熹微、倦意未消之时。
守夜的弟子刚交班离去,晨起的修士尚在梳洗,连护山大阵的灵力流转都会因作息交替而出现片刻迟滞。
温旭越想越得意,指节重重敲在案上:“我倒要看看,那群讲究‘作息有度’的雅正之士,还怎么防得住这天时之利!”
……
自从温旭率军突袭云深不知处后,姑苏蓝氏不得不打破沿袭百年的作息铁律。
夜色如墨,巡夜的弟子们强撑着眼皮,手中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一位年轻门生不自觉地打了个晃,被身旁的师兄及时扶住。
“撑住。”
师兄低声提醒,自己的声音里也带着疲惫,“温氏宵小就等着我们松懈。”
年轻门生狠狠掐了把大腿,疼痛让他暂时驱散了睡意。
可身体的本能仍在抗议——数十年来刻入骨髓的作息规律,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温氏有疾否?扰人清修让人睡也睡不得,真是过分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