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机械音炸响的刹那,周景明的血液几乎凝固。论坛里那些被标为“都市传说”的帖子疯狂闪过脑海——跨级异变,存活率不足10%。
当然,也存在例外。如果运气好能遇见《惊悚轮回》排行榜第一的白鸦,那恭喜你,存活率高达90%。
“小心!”
怪物扭曲的躯体骤然翻转,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布满鳞片的脸咧开血盆大口,朝三人扑来!
赵小刀踉跄着往侧边翻滚,周景明咬牙挥出匕首——可怪物反折的手臂如蛇般缠上他的手腕,猛地一甩!
匕首脱手飞出!
电光火石间,一道残影掠过。
沈瓷身形快如闪电,五指一扣,精准接住下坠的刀刃,反手一刺!
“噗嗤!”
匕首贯穿怪物眉心。怪物身形一滞,狰狞的尖牙距离周景明的咽喉仅剩五厘米,腐臭的涎液滴落在他颈侧,灼烧出细微的白烟。
周景明呼吸凝滞,瞳孔一缩——沈瓷的动作快得不像普通玩家。
“走。”沈瓷抽回匕首,黏稠的黑血顺着刃尖滴落,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周景明咽下惊疑,拽起瘫软的赵小刀快步离开。
她无声跟上二人,指尖摩挲着匕首上残留的灵力波动,若有所思。
——方才接触的瞬间,怪物体内的灵力竟毫无阻滞地流入她干涸的经脉。这绝非巧合。
这个所谓的《惊悚轮回》,与修真界,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三人仓促躲进一间厢房,用沉重的红木衣柜堵住木门。
周景明额角沁出冷汗:“今天才是第一天,只要不触发死亡条件……今晚应该是不会有其他危险再出现了。”
“刚才……多谢。”他生硬地道谢,目光却警惕地打量着沈瓷染血的广袖。
沈瓷盘坐在窗棂投下的月光中:“礼尚往来。”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画着聚灵阵,稀薄的灵气如涓涓细流渗入经脉,却引发更剧烈的刺痛。
这副躯体,布满裂痕。
“介绍一下,我是周景明,他是赵小刀。”周景明率先自我介绍。
“沈瓷。”沈瓷朝着二人轻点了一下头。
“我们轮着守夜,都找机会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周景明是在场参与副本最多的人,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大限度地保存三人的体力,“我先守着,你们睡,2小时后小刀来换我。”
“不用,我守整夜。”
“不——”周景明和赵小刀正要反对,却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噤声。某种源自本能的战栗席卷全身,连骨髓都在叫嚣着“服从”。
沈瓷闭目调息,神识却笼罩着门外。
这个所谓的《惊悚轮回》,处处透露着诡异。
她虽目前修为被削弱至筑基,神识也被局限在筑基,但总归是渡劫期的精神力底蕴。可她的神识目前只能向外两米,甚至无法穿透实心墙壁。
她回想着刚刚所遇到的怪物,她在修真界八百年,从不曾遇到这样的存在,这不只是外表上的诡异,连看到这样的怪物都会对精神产生创伤——虽然这样的创伤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她尝试召唤本命剑,却只换来丹田一阵绞痛。芥子空间也如同被封印,八百年的积累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窗外的血月渐渐西沉,而沈瓷指节发白。
她明白,要揭开真相,必须先恢复实力。
血色月光渐渐褪去,窗外泛起灰蒙蒙的天光。
沈瓷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芒一闪而逝。经过一夜调息,她体内紊乱的灵力终于趋于平稳,只是经脉中仍不时传来细密的刺痛。
厢房内,周景明和赵小刀相继醒来。
明明是天已经大亮,厢房外却不见明亮的光线,只有浓稠的灰雾笼罩着飞檐翘角,将整座建筑浸泡在诡异的寂静中。
沈瓷一抬头,就看见赵小刀欲言又止地偷瞄着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沈瓷:“有事?”
“你要不要……换身衣服?”赵小刀憋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小,“你这样走在副本里,实在……呃……有点吓人”
沈瓷这才想起自己还保持着七窍流血的模样。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广袖上斑驳的血迹已经干涸。昨夜情急之下,她确实忘了清理自己这副骇人的外表。
但是。
“我没有其他衣物。”她语气平淡之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芥子空间依旧被某种力量封锁,她所有的衣服都被困在其中。
她走向院中的池塘,水面倒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简单用池塘里的水清洗了一下脸上的血痕,再次抬起头时,赵小刀看得呆住了,周景明也下意识屏住呼吸
晨光中,面容清冷如霜。她的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眉如远山含黛,眼若寒潭映月,鼻梁高挺而秀气;唇色极淡,微微透着粉。而她的眼睛格外摄人心魄——漆黑的瞳孔深处隐隐流转着紫色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她的气质孤高绝尘,一袭染血的广袖长袍更添几分仙气。即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也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威压,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退避三舍。
“看够了?”沈瓷轻拂衣袖,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她说话时总是微垂眼睫,这不是故作姿态的傲慢,而是八百年独坐云端的修士,早已将疏离刻进了骨子里。
周景明率先回神,清了清嗓子道:“按照副本规则,我们现在需要分头寻找线索。之前D级只需要存活,现在升级到A级,必须查明白月棠死亡的真相才能离开。”
“目前玩家有多少?”沈瓷问道。
“刚进来我遇到过八个玩家,昨晚看见两人被怪物……”周景明眉头紧锁,“其他人……目前不能确定。”
沈瓷轻轻点了点头:“天黑前我们在此汇合。”
三人分头行动前,赵小刀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差点忘了,这是我昨晚在督军府里的戏楼里发现的戏单,上面有些……奇怪的东西。”
泛黄的戏单上,《牡丹亭》的唱词被反复涂抹,唱词旁密密麻麻写满了扭曲的文字,像是被水浸泡过又晒干的墨迹。仔细辨认,竟是同一句唱词在不断重复——“生生死死随人愿”。文字旁画满了怪异符号,像珊瑚,又像某种生物的触须。
沈瓷指尖轻触那个符号,感受到了轻微的灵力波动:“这不是墨迹……是干涸的血。”
“先去搜集其他线索。”周景明将戏单还给赵小刀,声音刻意压低,“小心收好。”
晨雾中的督军府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沈瓷刚踏出厢房,就被一个佝偻的身影拦住去路。
“客人,早膳已备好了。”老妈子僵硬地福了福身。她褐色的衣襟上沾着可疑的蓝色污渍,发髻上插着的桃木梳齿缝间也缠绕着几根半透明的丝状物。“督军吩咐,所有宾客都要去灵堂用膳。”
沈瓷:……他俩走的时候你不拦,专挑我拦是吧。灵堂用膳,这么有创意不要命了。
“我不饿。”沈瓷冷声拒绝,准备绕开。
她往哪边走,老妈子就往哪边挡。
对峙片刻,沈瓷突然道:“给我找套衣服。”
“请客人去灵堂用膳。”老妈子机械重复。
沈瓷逼近一步:“你想让我穿成这样见其他客人?这点要求都做不到?我要向督军投诉你怠慢宾客。”
老妈子:“……请随我来。”
沈瓷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套没有血的衣服——一条水青色棉布质地的直筒宽松旗袍,立领单襟,三对素银一字盘扣,衣长至脚踝。
她跟随老妈子来到督军府东侧廊下,隔着一道爬满枯藤的灰砖高墙,望见一座阴森的戏楼。
戏楼外墙漆着褪色的朱红,墙皮剥落处露出青黑霉斑。二层飞檐上本该装饰瑞兽的位置,却立着几尊珊瑚状的灰白雕塑,泛着湿漉漉的光泽。
当沈瓷目光扫过二楼时,一块松动的窗板突然被掀开。在窗板落回的瞬间,她分明看见一根苍白手指缩回,指尖滴着蓝色黏液。
“客人,请。”老妈子指向灵堂方向。
沈瓷朝着灵堂走去。
惨白的电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电流声。室内温度极低,呼出的白气清晰可见。空气中混杂着檀香、纸钱焦味和隐约的海腥气。
灵堂正中摆放着一具微开棺盖的黑漆棺材,前方供着一张黑白遗照——照片中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笔挺的军装,面容俊秀却透着几分阴柔。
供品不是寻常瓜果,而是生鱼片、海藻和一碗泛蓝光的液体。
墙上挂着被水泡过的白布挽联。
两侧红木圆桌旁,宾客们僵硬端坐,无人动筷。桌上菜肴诡异:鱼鳃仍在张合的蒸鱼,触须蠕动的凉拌海蜇,漂浮珍珠状物体的蓝色浓汤。
角落里有一座小型珊瑚神像,表面渗着水珠。
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男人站在灵堂中央——与遗照中的面容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五十岁上下,高大但佝偻,脸色青黑,眼窝深陷,眼下挂着浓重黑圈。紫黑色的嘴唇不时抽搐,身着黑色长衫,胸前银质珊瑚胸针,手腕深蓝色珠串似有液体流动。
当沈瓷踏入灵堂,所有宾客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督军缓缓咧开嘴,悲伤的脸强行露出僵硬的笑容:“沈小姐,请入座……饭菜,已经备好了。”声音沙哑,仿佛喉间卡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