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琴想要的,正是这点“微弱”而精准的引导。
她要借此不动声色地探查这些大夫的身体底子。
更要看她们对这种精纯能量的敏感程度。
同时,也在无形中,为自己种下一颗“好感”与“亲近”的引子。
若对方身体恰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亏空,或是长年累月积压的疲惫。
这一点点稀释后的丹药溶液。
或许就能让她们在品茶之后,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畅。
精神也会为之一振。
如此,她们自然会对这间小院。
对她这位“慷慨”提供好茶的少李同志。
产生最初的,微妙的好感与好奇。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往往是掌控人心的第一步棋。
李雅琴慵懒地靠在床头堆叠的柔软引枕上,身下是温软舒适的锦褥。
这间专为她产后调养的内室,布置得清雅而不失奢华。
窗边一几上,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素心兰,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空气中,除了兰香,还若有似无地飘散着安神药材的清气。
钱嬷嬷早已在窗边的,海棠花小圆桌上。
备下了几色精致的苏式小点和一套官窑粉彩茶具,只待客来。
李雅琴的目光,在那些点心上轻巧掠过,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第一个被钱嬷嬷客气引进来的是位刘姓老中医。
她年过花甲,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
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一踏入房间,便带来一股浓郁的药草气味。
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气场。
钱嬷嬷躬身奉上早已备好的香茗。
刘大夫微微颔首,接了过去。
她揭开茶盖,目光在漂浮的嫩芽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才送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只那么一口。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似乎对这茶水清新的“新派味道”不太习惯。
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并未多说什么。
她放下茶盏,开始为李雅琴诊脉。
手指搭上李雅琴腕间,闭目凝神片刻。
说辞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产后气血亏虚,需要如何温补调理。
开出的方子也十分中规中矩。
以固本培元为主,四平八稳,毫无新意。
李雅琴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静静听着。
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心中,却已然将这位刘大夫的名字轻轻划掉。
这位刘大夫,医术或许是有的。
但她太过刻板守旧,周身的气场也显得油盐不进,难以渗透。
这样的人,怕是不好掌控。
更重要的是,她喝了那“加料”的茶水。
除了入口时,对那茶水。
不同于传统药茶的“新派味道”,几不可察地一蹙眉外。
李雅琴细致观察下,并未从她神色或细微举止间。
捕捉到任何因茶水内,蕴能量而产生的舒缓,或精神被 提振的迹象。
这说明,刘大夫要么身体底子极好。
这点微末助益对她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要么,便是她对此类精纯能量的感知本就相当迟钝。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李雅琴想要通过这点“好东西”。
在潜移默化中建立初始好感,甚至埋下一丝微妙依赖的算盘。
在她身上恐怕是难以奏效的。
一个无法从,细微处感知到她“善意”与“特殊性”的人。
自然不符合李雅琴的需求。
送走了态度严肃的刘大夫。
钱嬷嬷很快引了第二位进来。
这是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医生,姓陈。
她穿着一身改良的素色褂子,鼻梁上架着一副时髦的金丝眼镜。
显得颇有几分新派知识分子的派头。
说话语速很快。
言谈间,喜欢夹杂些当下流行的医学新名词。
陈医生接过钱嬷嬷奉上的茶,姿态倒是比刘大夫随意不少。
她喝了一口。
那双透过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倏地一亮。
“李同志这里的茶真是不错。”
她毫不掩饰地赞道。
“入口甘醇,唇齿留香,喝下去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李雅琴的眸光,在听到这话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这位陈医生,倒是对茶水有些明显的反应。
陈医生替李雅琴诊脉之后,说李雅琴身体底子好,恢复得相当不错。
但也提醒她,要注意产后抑郁的潜在风险。
建议可以多听听舒缓的西洋音乐,或者多和家人朋友沟通交流。
她开出的方子,也偏向于疏肝解郁。
用药风格相对轻灵。
李雅琴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与她敷衍应对了几句。
心里却觉得这位还是嫩了些,火候未到。
虽然她对茶水有积极反应,但她谈吐之间,过于强调那些“新潮”的理念和名词。
反而显得根基不那么沉稳扎实,心性也似乎有些飘忽不定,不够沉静。
而且,李雅琴敏锐地注意到,她金丝眼镜下,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之色。
显然是长期睡眠不佳所致。
这一点点美颜丹粉末,带来的精神提振。
怕是被她单纯地误以为是,茶叶本身的提神功效了。
未能深思其根源与异常之处。
这样的人,或许在某些方面因其对新事物的热衷而容易被引导。
但也极可能因为这份对“新奇”的过度追逐。
而容易被外界,层出不穷的新鲜理念所吸引。
难以长久专注于某一人或某一事。
李雅琴要的,是一个能沉下心来,为她所用。
且能保守秘密,在关键时刻靠得住的“棋子”。
而不是一个精力容易分散,易受外界风吹草动影响。
今日信奉此,明日又可能追捧彼的合作伙伴。
其心性若此,能否真正做到“为我所用”。
并保持长期的“稳定性”与“可控性”。
恐怕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两位候选人都不甚合李雅琴的心意。
她却丝毫不着急,依旧气定神闲。
李雅琴有的是耐心,去等待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出现。
直到钱嬷嬷引着第三位女中医缓步走进来。
李雅琴那双始终带着,浅淡笑意的眼眸,才在不经意间,微微一凝。
这位女中医姓孙,单名一个若昭。
年岁约莫在四十上下,不算年轻,但也绝不老迈。
容貌清秀,透着一股书卷气。
气质更是温婉沉静,予人安宁之感。
只是她的眉宇之间,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淡淡倦意。
却丝毫不影响她周身那股沉淀下来的专业素养。
她身上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衫,颜色雅致。
说话的声音轻柔和缓,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钱嬷嬷照例奉上香茗。
孙若昭欠身道了谢,双手接过茶盏,动作斯文有礼。
她将茶盏捧在手中,先是闻了闻茶香。
然后才细细地品了一小口。
她并未像陈医生那般立刻出言夸赞。
只是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光芒一闪而过。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原本略显疲惫的神色,也仿佛在饮下那口茶之后,悄然松快了些许。
那种感觉,是真实的舒缓。
虽不明显张扬,却真实存在。
李雅琴心中已然了然。
这位,怕是有戏。
孙若昭开始为李雅琴诊脉。
她的手指温润,搭在腕间的力道轻柔而精准。
她凝神片刻,沉吟了数息,才缓缓开口。
声音依旧轻柔。
“李同志脉象平和之中,带着一丝产后的虚弱之态。”
“但整体气血运行还算流畅,恢复得比一般产妇要好上许多。”
“只是……”
她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温和地看向李雅琴。
“李同志似乎有些思虑过甚,肝气略有郁结之象。”
“月子里调养身体,首重情志舒畅,其次才是饮食药饵的辅助。”
这几句话,不偏不倚,正好说到了李雅琴的心坎里。
她要的,就是这种既精通医理,又能洞察人心的聪明人。
李雅琴故作忧虑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带上了几分真切。
“孙大夫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