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他的天然屏障。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与门框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如同鹰隼般捕捉猎物的幽光。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完全沉浸在清点收获带来的,近乎原始的快乐中。
那份专注,甚至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坚固的屏障。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也暂时隔绝了他的存在。
“就这么高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磁性。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猝然打破了,屋内那份被金钱和满足感填满的宁静。
他心里清楚,母亲何月出手向来阔绰。
这次对这个儿媳妇,面子上是给足了。
婚宴一结束,便立刻吩咐人将礼金和礼单原封不动地送了过来。
而眼前这个小女人,果然如他所料。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物质的渴望与满足。
此刻正一张张数得兴致勃勃,眼角眉梢都带着光。
他早就知道她现实得惊人。
却没料到,竟还是个这样不加掩饰,坦荡得近乎鲜活的小财迷。
“别吵。”
李雅琴头也没抬,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她的语气里带着被打断“神圣仪式”的明显不悦。
声音清脆,像碎玉落在冰盘上,却又奇异地带了点娇嗔的意味。
“数到哪儿都忘了,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她终于不情不愿地抬起头。
水光潋滟的眸子嗔怪地扫了他一眼。
那毫不客气的,清晰的白眼,在昏黄灯光下竟也别有一番生动风情。
“嗯。”
赵承域对上她那双带着薄怒却依旧明亮动人的眼眸,低沉地应了一声。
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似乎强行压下了一丝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没有再靠近,去破坏她那方小小的“宝库”。
只是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慵懒地倚着冰凉的门框。
双臂环抱在胸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饿不饿?”
“忙了一天,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上来。”
“有点。”
李雅琴几乎是立刻接话,没有半分犹豫和客气。
“去帮我拿。”
她理直气壮地吩咐道。
使唤起这位名义上,也是实际上掌控着巨大权力的丈夫,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凭什么要客气?
凭什么要委屈自己事必躬亲?
把这种可以名正言顺使唤他的机会和权利让出去,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做老婆嘛,有时候就得“笨”一点,懒一点。
什么都指望不上,什么心都不操。
他赵承域身为丈夫,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她饿肚子不成?
她乐得清闲自在,只管吃好喝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
当个被精心供养起来的“聪明”老婆,难道不香吗?
赵承域看着李雅琴说完,又迅速低下头去。
继续全神贯注地与那堆花花绿绿的票子“奋斗”。
仿佛它们才是她此刻世界的唯一中心。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弧度。
他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掌控,也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然后,他转身,脚步沉稳而无声地消失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口阴影里。
礼金的具体数目,负责登记的下属早已清点完毕,登记造册。
看一眼礼单便一清二楚。
但见她兴致如此之高,如此沉浸在这种简单直接的快乐里。
赵承域便也懒得去点破。
由着她慢慢享受这份清点战利品带来的,纯粹的满足感。
这只被他精心捕捉到笼中的鸟儿。
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有趣一些。
赵承域将温热的宵夜轻轻放在桌上。
食物的香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依旧埋首于那堆花花绿绿的红色纸包中的李雅琴身上。
她的侧脸专注而柔和。
指尖捻过崭新纸币的“唰唰”声。
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乐音,清晰而悦耳。
“记得吃。”
他的声音平稳,如同深水下的暗流,听不出太多情绪波澜。
“父亲那边有点事找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在转身没入阴影的前一刻,赵承域的视线。
在她沉浸于,财富清点中的侧脸上短暂停留。
那份纯粹的,几乎带着点幼稚的满足感。
与他即将踏入的,那个阴暗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些麻烦,因她而起,或因这扬婚姻而加速到来。
自然不适合让她沾染分毫。
他得亲自去处理干净。
李雅琴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她的世界,此刻被那些代表着。
安稳和未来的票子牢牢占据,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待李雅琴安心享用宵夜,并稍作梳洗的片刻。
赵承域的身影,已悄然出现在宅邸深处的另一片天地。
这里的光线阴暗得如同凝固。
空气滞涩,带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味。
挥之不去的尘埃气息,钻入鼻腔,令人不适。
冰冷,压抑是此地永恒的主题。
这是赵家的刑房。
一处从不对外人言说,甚至在家族内部都讳莫如深的密室。
专门用来处理那些见不得光,却又必须解决的棘手“问题”。
维系这样一个庞大家族的运转,从来依靠的都不是温情脉脉的道理。
而是浸透鲜血与恐惧的铁血手腕。
赵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淬着冰,流淌着冷酷。
他们的温情与耐心,极其吝啬。
只会给予那个被他们牢牢圈定在羽翼之下,视为所有物的人。
其他人,不配。
李盼弟在婚宴上的消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
此刻,她被带到了赵家深处,一个地图上绝不会标记的地方。
赵承域的人动作干净利落。
特制的迷魂药早已灌下。
药效霸道,如同最深的催眠。
足以撬开任何意志的防线,挖掘出埋藏最深的秘密。
刑房。
密室中央,孤零零矗立着一个饱经岁月侵蚀的十字木架。
木头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陈旧痕迹,无声诉说着过往。
旁边的长桌上,依稀可见一些金属物件的轮廓,在昏暗中泛着幽冷的微光。
它们静静躺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却极具分量的威慑。
李盼弟被牢牢束缚在木架上。
她的双眼空洞,瞳孔涣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药物彻底剥夺了她的神智,让她如同一具任人摆布的木偶。
这张脸……
与楼上那个,正对着一堆钞票。
眼中闪烁着纯粹喜悦与满足光芒的小女人,一模一样。
可此刻,这张脸上只有麻木和可悲。
赵承域很清楚,从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踏入这扬婚宴,最终被带到这个地方开始……
她最好的结局,也仅仅是无声无息地消失。
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
赵承域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弧度转瞬即逝,悄然隐没于他身后深沉的阴影之中。
“呵。”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不屑。
胆子,倒确实不小。
竟敢在他的婚宴之上,试图掀起什么风浪。
甚至,还妄图染指他赵承域亲自选定,早已打上他专属烙印的人?
这份愚蠢,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
也多亏了这些不长眼,自作聪明的蠢货主动跳出来搅局。
否则,那条隐藏极深,盘根错节的地下交易链。
又岂会这么快就暴露在,他的视野之内。
这倒是让他顺手清理了,一批社会败类。
也算解救了那些所谓的“无辜群众”。
而这份意外之喜的“功劳”,不大不小。
却也正好能,在他与那只小狐狸的新婚燕尔之际。
添上一笔恰到好处的“政绩”。
让一切,更显得名正言顺。
所有棋子,皆在他股掌之间,按部就班,丝毫不差。
一和小姑娘成婚,他就能荣获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