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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水枕月眠花深

作者:子时醉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温若庭缓缓的从紫檀木拔步床中坐起。


    皱了皱眉,感觉身体有些许僵硬,但总体来说好很多了。


    应该是快好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于是用两指轻揉太阳穴,遂准备下床。


    “进来。”温若庭唤门口的侍女进屋给他更衣。


    说来也奇怪,这洛兰卿将他赎出来已有半月。


    既不是要虐待他取乐,也不是要将他贬为奴。


    反倒是好生呵护他,珍爱他,甚至时不时挑逗他。


    究竟是要作甚?难不成那洛兰卿就这么爱惜他这一个故人替身?


    算了,想这么多作甚。


    他洛兰卿,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温若庭更衣结束,便侧着身子将目光瞥向早已半跪在门口等待的男子。


    男子身着斗笠黑衣,只是全身的肌肤洁白似雪。


    男子正一膝跪地,一肘支撑于膝上,低着头,像是等待主人发落的猎犬。


    月


    “你来了。”


    温若庭居高临上般冷冷地低头看着那低位之人。


    “小的我常潜于此,见主子苏醒之兆,遂来。”


    月虽是低着头,但依旧察觉到了主人的视线,却仍然淡声道:


    “主君,人已为您寻得。”


    温若庭的脸上露出笑意,像是很满意的样子,于是转过身子正对着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怎么说。。”


    话音刚出口,便听闻有一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是他!?


    温若庭咬牙,低头皱眉,甚至不被他人察觉的握紧了拳头,只是很快就又疏开了手。


    “哎呀呀,我来得或不巧。温将军,不,今已非也。”


    那来人头戴玉冠,身披一袭苍葭色轻衣,手持羽扇。


    面色如同洁玉盘,若是不看那右手的木拐杖,只叫人惊叹好一个红唇齿白的。。。


    小白脸。温若庭在心里吐槽到。


    “请问君暇否?可愿与我对弈数局,兼听小曲,共饮数壶?”


    那人依旧笑道,甚至是又用木拐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反手将那羽扇指着温若庭下巴,嬉笑道。


    温若庭无法其他,也只是缓缓一笑,手掌轻轻覆上扇面,轻轻按下那羽毛扇面,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


    “是,大人。”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擅长伪装了,呵,从上次在青林宴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点也没变,我亲爱的师弟。


    那男子眯着眼笑道,随即不急不慢地收回手,轻握扇柄,又是在面前轻扇了几下,柔风还是带起来了几根面侧的发丝。


    见温若庭用眼神示意身旁的月离开时,那人直伸出胳膊,用扇面挡住温若庭的脸庞,用扇子将温若庭的视线带到自己身上。


    也奇了怪了,这男子明明比温若庭矮个许多,怎么这气势却像是那多年前尹家的打虎壮士一般令人见了就胆颤。


    “唉,无须退避三舍,如此反显疏远。”


    那男子随机拍了拍手,一瞬间,涌进来了许多位侍女,一些在忙着布置棋盘,有的在忙着温酒,但是更多的,还是在奏乐歌舞。


    这难道不是把整个家都搬过来了吗?这巴不得把金子贴在脸上的样子,果然没变。


    温若庭心里默默地念叨到,但并没有明面上变现出,只是默默地坐了下去,打算与这许久不见的师兄再下这么一场棋。


    两人对坐忘忧,如乐曲舞蹈皆不存在,世间仿佛唯男子与温若庭二人。


    黑白棋子,盘上风云变幻,指尖岁月悄逝。男子拈黑棋,落于白棋门前。。


    “在想什么呢,小春日?”


    那男子低头垂眸看着如今的局势,不禁从微笑着从嘴里飘出了这句话。


    小春日?真是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当年我们还在一同于那老狐狸那求学的时候,因为我字三月,


    你听闻后便大笑道:“三月三月,好一个春三月,好一个春日宴!”渐渐的,你便称呼我为小春日。


    然而时光荏苒,物是人非,追忆往昔,不过徒然。


    “柳少爷何出此言,今我不过家奴而已。往昔之事,久矣。”


    温若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道。


    柳少爷!?他是柳丝竹!我本以为柳家嫡长子已在多年前的那场骇人的事情中去世了,怎知道还活着,只是瘸了条腿,真是可怜。。。


    月未离开,只是在门外藏了起来,听到这些话,不仅震惊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直视阳光,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痛,却也是恍惚间让他想起了一些往日之事。


    多年前,一个春日的早晨,春光正盛,主子他大病初愈后去了那隐居山林里的道士狐令尊处求学,人们都说那狐令尊是只修炼了多年的狐狸精,虽有一身本事但是不轻易收徒。


    本以为会经历多大的考验才能拜师,谁曾想那老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叫主子他跪下拜师。


    整个学堂,加上我主子也就三人,还有一位徒弟,便是那柳太傅之子,尹家嫡女之子,柳丝竹。


    “我依稀记得当年竹林环绕,师兄弟二人镇日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怎会落得一个跛一个囚。


    也罢,也罢。


    花间明日,松下凉风,输我北窗一枕。”


    月双手抱头,斜靠在那飞檐上,


    忽然间,只觉得被什么物件搁了一下。


    回收一摸,只见是一香囊,香囊里是一断掉的琴弦。


    月眼神似春水般荡漾,只纂紧了手道:


    “也罢,这北窗一梦,倒也是好不清闲。”


    另一边,温若庭屋内——


    “亦然,你言如此,我为太傅之孙,朝中首屈一指书香门第之嫡长子,可有权力唤你一声春


    日?”


    那柳丝竹轻轻摇扇,露出一副大局在握之貌。


    可随着那奏乐声越来越盛,这小白脸似的可怜人儿便皱了皱眉,这柳家大少爷在内心寒声道:都是些胭脂俗粉,真是扰的人心烦。


    “人们常言柳家嫡长子罕出门,想必其貌不扬,日常隐匿,谁料容貌非凡,然腿有疾,原非颜陋,而是跛也。”


    温若庭也不恼,只是垂眸低头,征吃那黑棋一子。随即抬起头来,幽幽道。


    “好好好,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说不过你啊。算了算了,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和你对骂的,那老狐狸知道了后估计又要拿那大木条敲我们的的脑袋了。”


    听完温若庭这一番话,这柳丝竹反倒像是找回了些儿时之貌,随即大笑道。


    温若庭也终是不绷着个脸,怅然版笑着。


    这么想想,倒也是有些个时日没有去拜访拜访那乌龟似的老狐狸了,也不知他近来安好吗。


    温若庭心里顿了顿道。


    “柳大人今来为何?”


    温若庭终是忍不住问向了这不请自来之人。


    那柳家少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


    “你知主君洛姓,虽为大平王朝三百廿五年以来之第一美男子,然乃当朝奸臣洛子臣次子。


    五年前,洛子臣尚为微末之官,不知以何术,迅速攀升至此。其心其口,恐怕…”


    这精明的柳家嫡长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这阶下囚夺了话语。


    只见那温若庭不紧不慢地下了一子,看样子,是要接不归这瘸了条腿的大少爷。


    “君若欲知我言,恐将失望啊,柳大人。”


    那温若庭接过一侍女递过来的美酒,小酌一口,再是轻轻放下酒杯,用着妖精一般的眼神盯着那看起来白兔一般的柳家少爷。


    他说的此话不假,但不应该在这里说。温若庭举起酒杯时眼神环顾了一圈,心想。


    “唉,君果如昔之急躁,好,不提他矣。我今日来,非谈他人八卦。你知道吗,我记性欠佳之祖父言,皇帝闻你战败,震惊异常,不知是震惊过甚,抑或不足为奇。”


    “若无他事,请大人去。”


    温若庭再一次打断了柳丝竹的话,只是冷冷道。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我清楚,我被贬的原因可能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功高盖主,可是这。。罢了罢了,这里不是什么可以畅快言语之地,还是先缓缓再言。


    那柳丝竹身子往后一靠,一边扇风,一边笑道:


    “别这么冷血嘛,好歹我们也同窗一场。”


    “大人何出此言,只是我不知大人将来,仅以此薄礼相送。若大人余力尚存,离洛府最近之鱼肉铺子旁城墙侧有说书人,其故事之妙,起伏跌宕,令人忘返,可供长时间品味。”


    温若庭缓缓起身,将三枚铜钱轻放于那柳丝竹手中,遂合上他手,一副送客之样。


    “行,我有空会去听听,再会啊小春日。”


    柳丝竹会心一笑,看了看棋盘中黑棋受困之样,只摇了摇头,摆摆手,离开了。


    “大人。”


    “继续。”


    “他们的意思是,誓死相随。起初生命,得自主人,需时舍命,在所不辞。哪怕幽冥,主人召回,即刻还魂。”


    “好,带我去见他们。”


    温若庭遂登月备之车,行数里,下车步行。三香之刻,至一村,似世外桃源。


    午餐之际,炊烟缭绕,颇为热闹。


    “温大人!是温大人!”一粗犷汉子见温若庭,大声呼喊,唤众人来见。此乃陈玥义,月之下属。


    “果真是他!他果然还活着!"一壮汉冲上前,此乃吴成云,亦月寻得。


    “我就说我们温大人没死!一个两个的,前段时间眼睛都快哭瞎了吧!”祖思重亦至,众泪流,。


    三人乃温若庭之心腹。


    一人斥,众人呼:"迎接温大人!"一时间,众人围温若庭。


    “太好了,即使是这么久过去了,大家都还都和以前一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久不见啊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


    温若庭也不嫌挤,只放声大笑道:


    “都好都好,这不是被月大人管理的井井有条吗。”


    “好那就好。现在我们这边还有多少位弟兄?”


    “不多了,真不多了,都被那狗屁皇帝扣住了。只剩三千位兄弟了。”


    三千啊,真是一朝被贬,便是另一番人生了。温若庭望着面前一大片田野,心中不禁怅然道。


    “大人勿忧,此三千人皆经磨难,忠心耿耿,都是真兄弟也。”


    “好,三千不少,在精不在多。你们暂居村中,善报村民,勿使其疑我等惰食。待我寻到凶手,共报兄弟之仇!”


    “好!大人,我等恭候。”


    “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也别忘了努力训练,不要颓废度日,知道了吗?”


    “是!”跟随温若庭的那群士兵齐声道:


    “大人,您要先行回去吗。”月一膝跪地,低头问道。


    “是。”温若庭缓缓开口道,眼睛望向了洛府的方向。


    回洛府后——


    温若庭正坐在下承如意云纹圆束腰式须弥座,中腰为宝瓶形莲花纹挺柱,柱顶与底辅以蠕龙站牙的百灵台旁,将书本放置在那台上读书。


    忽见洛兰卿翩翩入门,身后跟一佳人。


    温若庭抬眸与其四目相对,佳人瞬移目光,似有所畏。


    温若庭微微咬唇,蹙眉,心有不悦。


    这么快就腻了我了吗?


    我一个人做替身还不够吗?


    温若庭轻微咬唇,头侧到一旁,微微蹙眉,在心里不悦道。


    “少爷,这位是。”不过一瞬,温若庭便又将头转了过来,抬起头对上洛兰卿那天仙似的脸。


    似是在确认些什么,低头抬眸看着洛兰卿,不知不觉间妩媚了几分声音。


    随即又微侧过头,将那天仙身后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完后嘴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个不明的笑。


    此人生得一副妖精样,穿衣打扮多显风骚。


    可这骨子里却透着浓烈的书香气息。


    也不知那洛兰卿是从何处寻来这一宝物的。


    也罢也罢,单论皮囊,这狐狸精应当比不过我。


    洛兰卿见温若庭欲言又止,心觉可爱,以扇半遮面轻笑道:“人自青楼赎回。”


    温若庭听后,面红耳赤,洛兰卿笑意更甚。


    “为了他,可是花了我不少金子。”


    洛兰卿继续添油加醋道,眼神向下瞥了垂下头的温若庭一眼,再是回头,给那尹明悦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虽然这些个金子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看温若庭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就不禁想让人多逗他个几分。


    终是那温若庭先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僵硬的笑着走向那有点不知所以的可人儿。


    “初次见面,我名温若庭,少爷平日里都是我在照料,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直接同我说。”


    一边说着,温若庭一边伸出手,低头笑着看那狐狸精。


    那狐狸精倒也是不惧,抬手握住了那温若庭的手,笑盈盈道:


    “幸会,我名尹明悦,哈哈,温兄戏言,我非来照顾少爷起居,不过平时为大人吟唱弹曲耳。”


    “如此甚好,多人热闹。悉听少爷命令,少爷喜即可。”


    温若庭先一步松开了本紧握住的手,随即嫣然一笑,从衣袖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心里不悦道:


    好啊你们一家姓洛的,


    父亲整日在朝廷中妖言惑众,


    次子却被那妖怪似的人物用言语迷惑。


    我倒要看看,你是用哪一点迷惑了洛兰卿。


    尹明悦见状,眯眼微笑,心想道:哦?原来是此番道理怪不得,怪不得。


    “少爷请容我先行。”


    那狐狸精转身摆摆手,便先行离开了,只余屋中心思重重两人。


    洛兰卿见尹明悦离去,只轻微叹息,一回头,却见那温若庭半躺在那拔步床上,


    那祥云间双龙翱翔,金色刺绣点缀其中的蓝色大袍滑落至手腕处,淡蓝丝绸云锦裳,银丝牡丹刺绣直裾挂在手肘之上,若隐若现健硕之躯。


    只剩那白襦袄还孤零零的挂在肩头,可仍是露出那半个香肩头。


    温若庭脸色通红,微微测垂着头,面露隐忍,宛若一位被强迫了的良家女子。


    “是你先引诱我的。”


    温若庭侧过头,见洛兰卿依旧冷若冰霜。


    遂摘冠,银钗叼于口中,黑发随意披散,一丝一柳,青丝似若情水流。


    见洛兰卿依旧不为所动,温若庭愤然掷钗一旁,抬头泪眼婆娑:


    “是我满足不了你吗?”


    洛兰卿近前,欣赏这番景致,以扇轻抵温若庭下巴,柔声:


    “竟在意料之外,却也妙不可言。”


    洛兰卿随即捡起那掉落于地上的钗子,用钗子熄灭了那屋内最后一根蜡烛。


    翻云覆水,难收。


    深夜——


    随着子时城墙钟声响起的第三声。温若庭头戴斗笠,倚靠在城墙旁一家书屋的墙上。


    “肃——”两把剑同时抵上了温若庭和另一男子的脖颈。


    “呵,终于来了。”两人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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