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和白昼共存的时间里,留下的只有日出时的美。
海平线渐渐升起一抹明亮的色彩,散发着五彩的光芒,照在佛罗伦萨建筑与高楼大厦的顶上。
顾时舟静静靠着栏杆,看着这场等来的景色。
他再次和谢闻湛来到佛罗伦萨了。
这是这场日出给顾时舟最深刻的感受。
他转过身往后去看,谢闻湛还躺在床上。
顾时舟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就出去买了份早餐。
谢闻湛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身旁空无一人。
他错愕地抬起了头,直起身子,靠着床头,环顾四周,没有人。
谢闻湛揉了揉脑袋,彻底清醒后他穿好衣服,下了床,到处去看。
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静静地站在房间门口,眼神流露出自以为第三次被抛弃的失落。
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时钟滴答滴答地转动。
感受时间的流逝,还有房间的空荡。
他终于控住不住自己,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倒在了门上。
门发出很大一声的声响。
谢闻湛就那样静静地顺着门慢慢坐在地板上。
他慢慢抱住自己的脑袋。
看着自己手心处被按断了的郁金香手戒,谢闻湛静静地握住了它,十分用力地握住了它。
顾时舟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
他意识到谢闻湛可能醒了。
他轻轻敲了门,可是房间里的人却并没有来开。
他轻声喊道:“谢闻湛,是我。我没有走,我只是出去买了份早餐。”
男人说完的那一刻,门就打开了。
谢闻湛站在房间里,身姿修长,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顾时舟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悦。
他轻轻地走了进去,手上拿着给谢闻湛买的早餐。
顾时舟叹了口气,抬起头,道:“我就和你说吧,只要你在佛罗伦萨看不见我,你就会觉得我偷偷离开了。”
顾时舟又道:“你不想让你觉得我离开你了。我想要,告诉你,在我生命结束的前一刻,我也会待在你身边。不管多久。即使你不再需要我。”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放下了手中的早餐,静静地抱住了谢闻湛。
力道有些急,勒得谢闻湛有些痛,可是这样的感受却又能很好地告诉他,顾时舟没有离开,他还在。
失而复得的喜悦,像是潮水一般,一股又一股涌上来。
其实,这种感受是第二次了。
谢闻湛抱住顾时舟,力道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血肉一样。
顾时舟轻轻地推开了他。
他手指了指自己买的早餐,道:“吃早餐吧。我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了。”
谢闻湛“嗯”了一声。
充斥人文主义的街道,一对世间寻常的恋人静静地漫步于这里。
他们一起看着街道两旁风格迥异却又有着共同主题的建筑,手牵手漫步在佛罗伦萨的土地上。
顾时舟安静地开口讲述他道听途说的这些建筑的一些故事,谢闻湛安静地听着。
那一瞬,时间静止于谢闻湛的笑容。
顾时舟淡淡地歪着头,如同孩子般真挚而又纯洁的表情,伴随着佛罗伦萨百花大教堂的钟声和远处人们的歌唱声,幸福而又美好。
顾时舟淡淡地问道:“他们很好,那你呢?”
谢闻湛用平生组织得最有文采的语言,道:“他们的好是属于喧嚣尘世的,我的好,是只属于你的。”
用尽平生所有的好,来描述你的好。
最后发现,似乎连千分之一都描绘不了。
这里是世界艺术盛行的都市,是西方无数艺术家的梦想之地。
这里是名为浪漫的百花之城,它叫佛罗伦萨,它叫翡冷翠,它是Florence,西方古典与优雅完美结合的城市,人文主义的盛行之处。
这里的爱在日落黄昏处,这里的爱在日出拂晓时。
这里,有你啊,谢闻湛。
顾时舟道:“我收回我的那句话。”
谢闻湛愣了愣,似乎不知道顾时舟是要收回哪句话。
顾时舟当然知道谢闻湛的疑惑,他轻轻笑出了声。
用平生最对得起佛罗伦萨的浪漫的语气道:“因为,这里有你,所以,我收回那句佛罗伦萨没有我喜欢的地方。只要和你走过的地方,我都喜欢。最喜欢的地方,是你的怀抱。”
谢闻湛上前抱住了他。
顾时舟吮吸着这个怀抱给予自己无数次的温暖和熟悉。
原来,怀抱也能如此美好。
日出的佛罗伦萨沐浴在金色光泽中,这里的建筑色彩挥洒自如,壮观而优雅,像极了一幅油画。
画中没有他们,但现实有了。
顾时舟很想再看谢闻湛画一幅画。
现在的画,因为此时此刻,佛罗伦萨有他们。
路过的行人看见他们在拥抱,只是微笑着祝福。
偶尔会有几个大胆的行人,上前问道:“你们是恋人吗?”
遇到这种情形,谢闻湛总会用顾时舟不熟悉的意大利语对着这几位意大利人温柔开口。
顾时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几位意大利人听完谢闻湛的话后,便笑着对顾时舟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对。
所有的话,顾时舟都听不懂。
但是看着谢闻湛含笑的眼神,他想,大概说的是一些会让谢闻湛开心的话。
这样也挺好的。
他没有去问谢闻湛那些人说的是什么话,他只需要知道,谢闻湛很开心就好了。
路边有一家主打鸢尾花的花店。
它的名字叫做“暗哑”。
谢闻湛和顾时舟路过的时候不约而同站住了脚,静静地看着那家放着许许多多鸢尾花的店。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的想法。
顾时舟问道:“你想买?”
谢闻湛静静地笑了笑,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
谢闻湛问道:”你不是也想买?“
少年时期的诗人但丁,在佛罗伦萨的旧桥,遇到了九岁时为之生命脉搏震动的少女贝雅特丽齐,她身着一袭浅色长裙,手捧着鲜花,从但丁面前经过,却没有留给但丁一个眼神。
因为误会而分开的两人,旧桥下的阿尔诺河静静流淌着,直到无数年后。
贝雅特丽齐成为具有时代意义的《神曲》里的天堂引路人,被但丁用四十七年的时光在怀念。
”暗哑“开在距离旧桥不远的地方。
站在这里,似乎还能听到阿尔诺河流淌的水声。
顾时舟轻声开口:”不要钻石,我要你从佛罗伦萨带来的那朵鸢尾花。我想要读懂它的花语:暗中仰慕、爱情使者的思念。“
像很久之前说的那样。
阿尔诺河静静地流淌,漫步街头的二人并未如旧桥上的故事一样错过。
他们四目相视。
风渐渐吹过暗哑前的顾客。
他抱着一束鸢尾花,绑住紫色鸢尾花的包装的带子在风中被吹起,像一只即将飞翔的蝴蝶。
谢闻湛将花递给顾时舟。
然后单膝下跪。
他说:”我给你,从佛罗伦萨带来的那朵鸢尾花,我给你,鸢尾花的花语,我给你暗中仰慕的情愫,我给你爱情使者的思念。“
最后,一字一句,他坚定的神色,深情的眼眸,专注的情感。
他的声音温柔如春风:”我给你,堪比佛罗伦萨人文主义美景的浪漫。“
顾时舟接过了来自佛罗伦萨的鸢尾花。
他侧着头看着面前单膝下跪的男人。
问道:”那你呢?你给了我我想要的东西,你想要我的什么?“
谢闻湛抬起头,给出了一个从始至终都不会改变的答案:”我要你,坚定而专一的爱。“
风吹过暗哑的鸢尾花,阿尔诺河的流水声,伴随着行人的散步声与街头表演的艺术声。
暗恋者的情愫早已人尽皆知。
顾时舟道:”我很早之前一直觉得,贝雅特丽齐错过但丁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那么爱她的一个人却因为误会而分开了。”
顾时舟回过头去看,身后是已经关门的“暗哑”。
他说:“就像我读懂了鸢尾花的话语一样,却没有读懂”暗哑“的意思。我读懂了但丁的爱,却没有读懂贝雅特丽齐的情感。”
阿尔诺河是佛罗伦萨的母亲河,旧桥是在它之上最出名也是最古老的桥。但丁在这里相遇并一见钟情于梦中的情人,也在这里与它分开。
顾时舟在这里等待黄昏。
他靠在桥上,身旁是拿着紫色鸢尾花的谢闻湛。
比黄昏到来之前更先到来的,是夕阳的余晖。
远处的天际晕染开斑斓的色彩,金色余晖下,阿尔诺河平静地像是时间被冻结达到了永恒。老桥静静伫立在阿尔诺河上,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长,伴随着人群渐渐散去的脚步声,日暮下,佛罗伦萨随着逝去远方的河水渐渐变得安静。
顾时舟转过身看向谢闻湛,静静地等待。
太阳落下,却不代表白天结束。
在夜晚时,有更多的街头艺术家手持乐器站到街头,用音乐来表达自己。
是苦是乐,是喜是悲。
佛罗伦萨接受你。
流淌着岁月与时光的道路,延伸至不知通向何处的远方,街道上的灯,温柔的光在落下光明帷幕的佛罗伦萨静静地照射着谢闻湛和顾时舟即将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