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能让人痴狂,让人弱智,让人强大,让人被爱。
一场情爱过后,车上尽是暧昧的痕迹。
顾时舟趴在谢闻湛的身上喘着一口粗气。
谢闻湛倒是神色如常,轻轻地拍着顾时舟帮他顺气。
许久,顾时舟才恢复过来。
谢闻湛将他抱进自己怀中,替他弄好衣服。
顾时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弄就行,可是**过后,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自是任着对方去。
忽然间想起一件事,顾时舟问道:“你过去真的认识威廉前辈吗?”
谢闻湛点点头,但什么都没说。
半晌,顾时舟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丽诗前辈呢?”
谢闻湛依旧只是点了点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还是半晌,顾时舟戳了戳谢闻湛裸露的胸膛。
谢闻湛低下头去,问道:“怎么了?”
午夜的寒风吹来时,赫尔辛基这座将古典美与现代文明完美结合的城市闪着温馨的光。
顾时舟就这么任着谢闻湛抱着,然后靠着那人的胸膛,玩弄着对方的手指。
谢闻湛等了半晌,抓住了对方玩弄的手指,耐心问道:“怎么了?”
顾时舟抬起头,眼底映着深夜星辰。
像只狐狸。
谢闻湛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一下顾时舟的头。
在对方耐性极致时,方才作罢收回自己的手。
顾时舟问道:“你有事吗?”
谢闻湛全然摇了摇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顾时舟叹了口气,道:“恋爱果然会让人弱智。”
谢闻湛呆呆地看着他,他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了。
有点小关心,嘴角微微扬起。
顾时舟接着就说:“如果不是弱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呆在外面。”
这是怨他闹得太晚了。
他笑了笑,给顾时舟弄好安全带,便开车回家了。
顾时舟透过窗看向了那片自己差点丧命的大海。
他灵魂深处依旧对着这个地方有点害怕,但就在刚刚,忽然间有点感激这里。
但是在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谢闻湛,自己也不能在这里谈不谈感激。
他笑了笑,两眼弯弯,像是海洋上的明月。
顾时舟道:“突然间有句话想跟你说。”
车直接刹住了。
顾时舟愣了愣,看向谢闻湛。
对方已经转过身看向他了。
谢闻湛眼里带着笑意,道:“要说什么?”
顾时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开你的车就是了,干嘛要专门停下来听我讲。”
话说是这么说,但做又是另一番做。
对方没有继续开车,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时舟,颇有一分他不说就不开,冻死在荒郊野外的狠心。
顾时舟伸出手,替对方打理好有些乱的衣领。
然后又把对方整理好的衣尾给弄乱之后。
他才说:“谢谢你。”
谢闻湛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也谢谢你。”
顾时舟愣了愣,“谢我什么?”
谢闻湛反问:“那你谢我什么?”
顾时舟发现谢闻湛的一个特点:爱贫嘴。
顾时舟道:“谢谢你长得这么好看,让我见色起意,佛罗伦萨和你相遇。”
谢闻湛笑了笑,道:“我怎么感觉这句话是在夸你自己呢?”
顾时舟眉眼弯弯,像极了挂在心间的白月。
忽然,就听见心中白月懒懒开口道:“我困了,开快点,我要睡觉。”
在听到对方安稳的呼吸声时,谢闻湛慢下了开车的速度。
一路上开车平稳,一点都不颠簸。
他凑了过去,静静看着他安静的睡容。
他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谢闻湛抱起了顾时舟,将之放在床上。
顾时舟一躺在床上,睡姿就不由得奇葩上了。
但身旁,却足足留了一个人的位置,足够谢闻湛躺上的位置。
谢闻湛笑了笑,躺了上去。
将对方揽入怀中后,月已经高挂枝头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谢闻湛发现顾时舟有些不对劲。
他摸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掌心被传来的温度烫了一下。
顾时舟发了一场高烧。
连睁开眼时,眼里都带着点浓浓的雾气。
顾时舟难受到,那双以往透露着神采的光,此刻都暗淡下去了。
顾时舟道:“你不要担心。人总会生老病死的。”
他伸出手,去握住谢闻湛。
刚泡了一场海水,发了烧,好不容易退下还不确定是不是痊愈,便昨晚和他闹了一大晚,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谢闻湛握住对方的手,明明发了一场高烧,可是对方的手此时却冷得吓人。
他将手放进被窝里,让那人好好休息。
顾时舟虚弱地笑了笑,整个人缩回了被窝。
外面很冷吗?他好像没有任何感受。
只是又想起了十七八岁的时候,自己在佛罗伦萨某家酒吧打工的时候。
好像当时是睡在街巷里垃圾桶旁的纸箱处。
那个时候,自己拿了一件被扔在垃圾桶旁边的外套当作被子。
当时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怎么现在就生病了。
谢闻湛道:“你在想些什么?”
顾时舟笑了笑,道:“我没在想什么。”
谢闻湛却摇摇头,道:“我不信,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顾时舟静静地看着对方能猜出什么来。
很明显,他觉得对方猜不出来,而且还极有可能猜得南辕北辙。
他调整好姿势,方便到时候笑出声来。
就听见谢闻湛道:“我猜,你刚刚在想,如果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你该怎么办?”
顾时舟猛地抬起了头,竟然猜得这么南辕北辙,牛头不对马嘴。
顾时舟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顾时舟转过头,告诉他:“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谢闻湛钻进了被窝,抱住了对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对方越来越寒冷的手。
他说:“我知道你没有,但刚刚我就是这么想的。”
谢闻湛感到顾时舟的身体颤了一下,接着就看到对方转过身来抱住了自己。
谢闻湛从不会安慰人,可是这一次,他懊恼于自己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只能轻轻地拍着对方的背,等待对方的原谅。
许久,才看到对方在自己的怀抱中睡着了。
谢闻湛叹了口气,抱着对方的手愈发用力。
像是在通过拥抱又或者是体温,又或者是心跳,来告诉对方,我在,我一直在。
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来时顾时舟只跟谢闻湛说自己要喝一口水。
谢闻湛愣愣地给对方倒了一杯水,一边想:他是不是生气了。
谢闻湛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说话。
就听见顾时舟说:“到时间了,该去威廉前辈那里了。”
谢闻湛抬起眼去看,只见对方神色如常,饮下了那一杯温水。
顾时舟喝完最后一口温水后,道:”你先出去,我要换一下衣服。“
谢闻湛出去时,顾时舟终于撑不住咳出了喉间的一口血。
落在了自己洁白的衣服上,如同雪地上的梅花。
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顾时舟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换了一件红上衣。
一是到时候万一又克制不住,二是庆祝。
出了门后,顾时舟就看见谢闻湛站在车边。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休闲装,衣领处别了一个紫色的胸针。
顾时舟神情自若地走了过去。
谢闻湛笑了笑,问道:”这么高兴吗?“
顾时舟伸手帮对方抚平视野盲区的衣领。他说:”你的胸针,也很好看。“
谢闻湛道:”你喜欢吗?“
话落,他也没管顾时舟的回应。
就将自己衣服上的紫色胸针拿了下来,别到了顾时舟的红色上衣上。
顾时舟穿的那件红色衣服,样式特别简单,如今凭白别了一个紫色胸针。
倒也不是说丑,只是总觉得很奇怪。
顾时舟笑了笑,道:”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他在你身上时,我会更喜欢。“
话落,他自己便将紫色胸针给摘了下来,然后别到了谢闻湛衣领处。
自己欣赏了一会,觉得还是别到了谢闻湛身上比较好看。
他笑了笑,却只见谢闻湛勾起的笑容十分勉强,十分僵硬。
顾时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接受他的礼物而难过,便主动伸出手抱住了他。
谢闻湛淡淡地看着别在胸前的紫色胸针,许久,他才上了车。
顾时舟来到海边的那栋别墅时。
丽诗如以往一般穿着一袭得体的衣服,站在门口处等着二人。
来的人似乎不止他们一个。
丽诗笑了笑,道:”那个人不是找威廉的,而是来找我的。“
顾时舟点了点头,也不好多问,跟着丽诗到了地方后,丽诗转身就离开了。
顾时舟敲了敲门,房间里传来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顾时舟和谢闻湛推门进去。
那是一间只点了一盏烛火的房间。房间以冷色调暗色为主,又有几缕青丝穿插其中。
顾时舟静静地等着威廉开口。
威廉道:”你想学画画?“
顾时舟道:”是。“
威廉又接着道:”我有一个条件。“
顾时舟道:”是什么?“
威廉:“让谢闻湛和你一起。”
话音刚落,顾时舟站了起来,道:“不可以。”
威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眼前之人这么坚决。
威廉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学画画?”
顾时舟道:“是。”
威廉道:“那这不是随了你的心意吗?”
确实,如果按照顾时舟这几天的表现而言,让谢闻湛一起学其实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顾时舟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如果你答应的条件,是牺牲我的朋友的话。我觉得不合适。”
威廉道:“不合适?”
顾时舟语气又坚定了几分:“不合适。”
威廉笑了笑,道:“你可知,你也不合适。”
顾时舟道:“我自然知道自己不合适,可从不合适到合适,若是要牺牲了合适之人,那我倒觉得不合适也挺好的。”
威廉静静地盯着顾时舟许久,才说:“如果我说,让他答应可以让他重新开始呢?”
威廉的神色太过于镇定,一时之间竟让顾时舟慌了神。
他说什么,让谢闻湛重新开始。
他并不信,可是面前之人的神色是如此自信。
他如果真有办法的话,那自己是不是该答应。
想起那道在门外等待自己的人,想起那双渐渐失去光明的紫色瞳孔。
顾时舟道:“你愿意吗?”
谢闻湛静静地看着顾时舟许久,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顾时舟知道对方答应了。
可是自己的心,却有点难受。
他上前抱了一下谢闻湛。
谢闻湛没有再像巴黎那回冷漠地离开,却也没像以往一样温柔地回抱住他。
顾时舟知道他不会离开,却心更慌了几分。
他没有说自己不乐意,也没有为难的神色。
只是淡淡地,如同以往一般。
即使刚刚说了那句话,可过后神色依旧十分平淡。
许久,顾时舟才听到谢闻湛道:“我愿意。为了你。”
顾时舟侧过头去看谢闻湛,却见那人眸里的柔情如海。
顾时舟说:“你……”
谢闻湛回抱住了他,如往常般温柔而知足。
许久,才听见谢闻湛道:“很久之前就想拜师威廉前辈了。也好,了结一桩心愿,和你一起。”
果然,关系不一般啊。
顾时舟抬起头,想去看谢闻湛的表情。
却听见谢闻湛又开口道:“第一次见到威廉前辈时,是在佛罗伦萨的街头。”
顾时舟愣了一下,道:“佛罗伦萨?”
谢闻湛嘴角勾起,道:“这么关注佛罗伦萨吗?”
顾时舟点了点头,道:“毕竟,我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佛罗伦萨啊。”
谢闻湛笑了笑,没有接这一话茬,而是就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
那个时候,谢闻湛还是一个蛮叛逆的少年,因为高中想当一名美术生,与家族安排的一切几乎背道而驰,自己一个人就敢偷偷跑去到佛罗伦萨求学。
家族或许也是想让他在外面磕头撞墙了就回家,也就没管他。
任由他在佛罗伦萨卖画。
当然,生意一直都很差。
偶尔会有几个感兴趣的人,却将价格一压再压,当时年少气盛,一直认为自己画的很好,坚定按照原先的价格卖。
于是,买家来买家走,买家来买家走……
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
后面,买第一幅画的也不是威廉,是一个闲来无事的老人,觉得看谢闻湛顺眼于是买了一幅。
后面,有了第一个买的人,生意也就勉强做得下来。
威廉就是其中的一个买家,也是最大的买家。
他告诉谢闻湛,“你的画,不值这个价格,但你的少年意气值这个价格。”
这是威廉和谢闻湛第一次遇见,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毕竟最近又见到了。
第二次遇见威廉时,是在巴黎了。
也是艺术会,谢闻湛经由导师推荐认识了这位冉冉升起的艺术之星。
那个时候,威廉也不过三十多岁。
他当时一切还正常,一眼就认出了谢闻湛。
也是这一次,他告诉谢闻湛:“你的画,值这个价格。”
谢闻湛告诉顾时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从佛罗伦萨去到巴黎吗?”
顾时舟道:“你很久之前,说你从小在巴黎长大。”
谢闻湛笑了笑,道:“现在想来,其实当时说的不对。应该是说我从小在巴黎生活吧。”
顾时舟静静地看着谢闻湛,实在没有想到这两句话除了换个词语,还有什么不同。
谢闻湛笑笑,道:“这是其一。其二是,威廉前辈给我的钱,也只够我在自己的目的地中选了巴黎。”
顾时舟问道:“除了巴黎,还有哪些目的地?”
谢闻湛摆了摆手,道:“就只有巴黎。没别的了。我这人专一得很。”
很好,不漏痕迹地夸了自己。
谢闻湛凑了过来,问道:“你这么好奇吗?”
顾时舟道:“我更好奇威廉前辈为什么会眼瞎?”
谢闻湛却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人总会有意外发生的。”
顾时舟静静地看着谢闻湛。知道对方不说定有缘由,那就不问了。
谢闻湛道:“比起这个,你没有好奇别的吗?”
顾时舟淡淡道:“为什么威廉前辈听力那么好?”
谢闻湛像是猜中了一般孔雀开屏地凑过来,像是要讲机密一样环顾四周。
然后才凑到顾时舟耳边:“因为爱情能使人强大。”
顾时舟:。。。
顾时舟呵呵一笑,表示不屑。
谢闻湛知道顾时舟不信,就道:“你知道丽姐是干什么的吗?”
那个看着很精明能干的女人,骨子里却依旧带着温柔知性和优雅。
干什么的?顾时舟抬起眼眸,突出了一个不正经的职业。
谢闻湛笑了笑,道:“你这个职业不要让丽姐听到,要是让她知道了,你就惨了。一个国宝级音乐家,竟然被你说成是……”
在顾时舟几乎要吃人的眼光中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谢闻湛笑了笑,道:“丽姐是一位音乐家,精通多门乐器,且每门乐器都精通到堪称大师的程度。”
顾时舟表示然后呢。这一点都不刺激。
谢闻湛笑了笑,“你猜威廉师尊怎么追人的?”
顾时舟突然间很好奇。
谢闻湛又是笑了笑,道:“当时的时候,丽姐每办一场音乐会,在曲子要结束时,总会有人恶意鼓掌,导致丽姐重新弹。”
顾时舟抬起头。
谢闻湛还是笑了笑,道:“如你所料。”
后面的事就是,威廉为了追丽诗苦练听力,听出了那个拍掌的人身处何处。在音乐会结束之后,直接捉拿对方去跟丽诗道歉。
嗯,不止一次抓错了人。
但久而久之,对一个无法读懂却又理解自己的人,总会有所动心了。
是以,在感觉到丽诗有点小动心时,威廉又是求婚又是求婚,几乎每天都来一次。
每次丽诗都是委婉地表示要慎重考虑。
而威廉就耐心地在丽诗有时间的时候做这种一次又一次的求婚。
然后,丽诗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然后,两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好多好多年了。
然后,就留着糊里糊涂地顾时舟瞪大双眼,和谢闻湛对视。
然后,糊里糊涂瞪大双眼的顾时舟就问道:“所以?威廉前辈那么惊人的听力竟然是为了追人练出来的。”
谢闻湛点了点头,接着又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爱能使人强大。”
顾时舟心想:比起爱能使人强大,我更信爱能让人孔雀开屏和变傻。
顾时舟道:“那你有想过,丽姐能够为什么不厌其烦,每次都耐心的听完威廉前辈的求婚?”
谢闻湛侧过头去看顾时舟。
四周是渐渐起来的风声,还有路人的呼吸声。
男人轻声而正经开口:“因为爱能让人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