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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笔录

作者:悦己幸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疏桐的指尖在手机屏上微微发颤,沙哑女声像块浸了水的破抹布,顺着信号波糊在她耳膜上。


    裴砚舟的掌心覆上来时,她才惊觉自己后颈已经沁出薄汗——那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把她飘在半空的魂魄轻轻按回胸腔。


    "赵天成的老朋友?"她对着电话重复,尾音却泄了气。


    三年前父亲坠楼那晚,赵天成作为顾氏集团二把手在灵堂哭到昏厥;半年前代言翻车的舆情,刘志远作为公关总监第一个站出来说"顾小姐无辜";原来都是同一根藤上的毒瓜。


    裴砚舟凑过来,下巴几乎蹭到她耳尖:"开免提。"


    顾疏桐拇指按下扩音键的瞬间,何敏的高跟鞋声从楼梯间传来——她刚铐完刘志远,黑色西装裤脚还沾着露台的碎玻璃渣。


    三人围成个小圈,像三株在暴雨里互相撑着的树。


    "顾小姐聪明,该猜到我是谁。"女声突然笑起来,带着点老辈人喝茶时咂吧嘴的气音,"明晚十点,摩天大楼顶层。


    你一个人来——带裴导演也行,他那脑子,说不定能帮我解解闷。"


    "等等!"顾疏桐对着已经忙音的手机喊,屏幕上的"未知号码"像团墨点,烫得她指尖发疼。


    何敏扯了扯自己的珍珠耳坠——这是她烦躁时的习惯性动作:"查号码归属地需要时间,但对方敢主动约见,说明有恃无恐。"她转身看向裴砚舟,"你怎么说?"


    裴砚舟正低头翻手机相册,不知道从哪翻出张泛黄的老照片:"三年前顾叔叔生日宴,我替系主任送花篮时拍的。"照片里,穿墨绿盘扣旗袍的老太太站在顾父身侧,银发梳得一丝不乱,腕间翡翠镯子在水晶灯下泛着油润的光,"顾奶奶?"


    顾疏桐的瞳孔猛地收缩。


    记忆突然涌上来:十二岁那年她摔碎了奶奶最爱的汝窑茶盏,老人蹲下来替她捡碎片,指甲盖被划破也只是笑着说"桐桐手没伤着就好";去年奶奶八十大寿,她在剧组赶戏,老人抱着她的照片在客厅坐到凌晨三点......


    "不可能。"她喉咙发紧,"奶奶三年前就......"


    "医院死亡证明是伪造的。"裴砚舟滑动屏幕,调出份盖着红章的文件,"我让助理查顾氏集团近五年的海外账户流水,发现每个月都有笔汇款到瑞士某私人疗养院——地址对应的监控里,上个月还拍到穿病号服的老人在花园散步。"


    何敏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扫了眼屏幕,脸色骤变:"张队刚发来消息,刘志远手机里那段视频的拍摄者,IP定位在顾氏老宅阁楼。"


    夜风掀起顾疏桐的发尾,她望着楼下警灯在地面投下的红蓝光斑,突然想起奶奶房里那盏老台灯——灯座是块雕着松鹤的青田石,小时候她总爱趴在旁边写作业,老人会剥好山核桃放在她铅笔盒里。


    "去。"她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明晚十点,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老朋友'',敢拿奶奶的名字当幌子。"


    裴砚舟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分镜笔磨出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我跟你一起。


    何敏带三组人守外围,张队调特警在楼下待命——"


    "你当我是刚入行的新人?"顾疏桐抽回手,却没躲开他塞进自己口袋的微型摄像头,"再说了......"她勾了勾唇角,"要是真遇到危险,裴大导演不是最擅长临场改剧本?"


    摩天大楼的电梯卡在99层时,顾疏桐看了眼腕表——21:58。


    裴砚舟背靠着镜面墙,白衬衫被电梯暖风烘得发皱:"这破电梯比刘志远的良心还慢。"他说着,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耳后的碎发,"等会不管看到谁,先摸我后腰——那有定位器。"


    "知道了。"顾疏桐低头看自己的红色高跟鞋,鞋跟在金属地面敲出清脆的响,"你上次在片场说要给我设计个''高跟鞋踢反派''的镜头,正好实践。"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顶层观景台的玻璃幕墙泛着冷光,顾疏桐的倒影被拉得很长,像道随时会碎的影子。


    裴砚舟落后她半步,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撞出回声。


    直到那声咳嗽响起——很轻,带着点老慢支的嘶哑,从观景台尽头的旋转楼梯传来。


    顾疏桐的呼吸顿住。


    她见过奶奶咳得最厉害的那次:父亲葬礼上,老人扶着墓碑咳得直不起腰,白手帕上洇着淡红的血。


    此刻这声咳嗽,和记忆里的重叠得严丝合缝。


    裴砚舟的手指在她后腰轻轻碰了碰。


    她深吸一口气,沿着玻璃幕墙走过去。


    旋转楼梯口站着个穿藏青呢子大衣的老人。


    她扶着栏杆的手背爬满老年斑,却戴着只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翡翠镯子——那是顾家长媳的信物,母亲去世后一直戴在奶奶腕上。


    "桐桐。"老人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哑,"过来让奶奶看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顾疏桐的腿像灌了铅。


    她能闻到老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混着点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三年前"病逝"那天,奶奶也是这样抱着她,说"桐桐要好好吃饭,别让爸爸担心"。


    "奶奶?"她的声音发颤,"您不是......"


    "他们说我死了,我就死了?"老人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片干枯的菊瓣,"你爸太心软,守着顾氏那点家业当宝贝;你呢,又只会演戏——这世道,谁拳头硬谁说话。


    赵天成那点本事,哪够看?"


    顾疏桐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玻璃。


    裴砚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挡住她和老人之间的空隙:"所以您联合赵天成搞垮顾疏桐的口碑,让顾氏股价下跌,再低价收购?


    三年前顾叔叔的坠楼,也是您安排的?"


    "你这小导演,脑子倒灵光。"老人摸出个檀木盒,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优盘,"你爸发现了账本,闹着要报警——我能怎么办?


    只能送他去和你妈团聚。


    至于桐桐......"她看向顾疏桐,眼神像在看件不听话的瓷器,"原本想等她嫁个有背景的女婿,结果倒好,和你这穷导演搅在一起。"


    顾疏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父亲最后一次视频时泛红的眼眶:"桐桐,别信任何人,包括......"话没说完就被切断。


    原来他想说的"包括奶奶",是这个意思。


    "所以您让刘志远在我酒里下药,找水军黑我,甚至差点推我下楼?"她的声音在发抖,"就为了让顾氏变成您的玩物?"


    "玩物?"老人突然拔高声音,檀木盒"啪"地摔在地上,优盘滚得到处都是,"顾氏是你爷爷拿命拼来的!


    你爸守成,你演戏,早晚要败光!


    我不过是替老顾家保住根基——"


    "根基是靠违法乱纪保的?"裴砚舟弯腰捡起个优盘,在指尖转着,"顾奶奶,您藏在佛像里的账本,藏在瑞士的账户,还有这些记录......"他晃了晃手机,"张队带着人在楼下候着,您说,是您的''根基''硬,还是法律硬?"


    老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观景台的护栏上。


    顾疏桐这才发现,她的大衣下露出一截医用拐杖——原来三年前的"病逝"是假,腿疾却是真的。


    "桐桐......"她突然软下来,伸手要抓顾疏桐的袖子,"奶奶都是为了你好......"


    "别碰我。"顾疏桐偏过身子,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奶奶背着父亲给她买糖人,想起高考前夜老人守在书房外给她热牛奶,想起......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把她养成提线木偶。


    警笛声从楼下涌上来。


    何敏的声音在对讲机里炸响:"顾疏桐!


    裴砚舟!


    特警已经包围顶层——"


    老人突然笑了。


    她扶着护栏直起身子,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


    赵天成的海外账户,我留了后手;顾氏的几个老股东,还攥在我手里......"


    "奶奶!"顾疏桐喊,"够了!"


    老人的笑僵在脸上。


    她望着顾疏桐脸上的泪痕,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护栏滑坐在地。


    裴砚舟蹲下来,把檀木盒推到她手边:"您要是配合,还能争取从轻。"


    "从轻?"老人摸着檀木盒上的雕花,"我都八十二了,还能活几年?"她抬头看向顾疏桐,眼神里的狠戾慢慢褪成浑浊的雾,"桐桐,别怪奶奶......"


    顾疏桐别过脸。


    她听见裴砚舟打电话的声音,听见特警冲上来的脚步声,听见何敏在给张队汇报情况。


    直到一双手轻轻碰她手背——裴砚舟的,带着温度,把她冻得发麻的手指裹进掌心。


    "结束了。"他说。


    "真的结束了?"顾疏桐反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这次是何敏的来电:"顾疏桐,你手机刚才漏接了个电话——显示是瑞士来电。"


    顾疏桐的心跳突然加快。


    她按下回拨键,那边很快接通,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顾小姐,我是瑞士玫瑰园疗养院的护工。


    您奶奶......不,顾夫人今早把所有遗产捐赠给了慈善机构,她让我转告您......"


    "转告什么?"


    "她说,''桐桐,奶奶的戏,演完了''。"


    顾疏桐望着地上的檀木盒,望着坐在地上的老人——此刻她正被特警架起来,白发在风里乱蓬蓬的,哪还有半分刚才的狠劲。


    裴砚舟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要哭就哭,我帮你挡镜头。"


    "谁要哭。"顾疏桐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揣回口袋。


    她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城市,突然笑了,"不过裴导演,你欠我个新剧本——要那种大团圆结局的。"


    "包在我身上。"裴砚舟说,"女主角是顶流御姐,男主角是奶狗导演,最后一起拿金棕榈......"


    "打住。"顾疏桐戳他腰窝,"先把今晚的笔录做完再说。"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


    远处,警灯还在闪烁,却不再像昨晚那样刺眼。


    顾疏桐望着裴砚舟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觉得,有些戏,该谢幕了;有些戏,才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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