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1月12日,伦敦]
防空洞的潮湿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与消毒水的气息。昏黄的煤油灯下,伤员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床铺上,有的低声呻吟,有的已经陷入昏迷。
小伊格内修斯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狭窄的过道,白发的发梢在黯淡的光线下依然醒目。他微微皱眉,目光扫过那些被包扎的伤员——有些是神裔,有些是凡人。
“真是浪费资源。”他低声对身旁的亨德里克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神裔的能力可以救更多人,他们却在这里给凡人缝合伤口。”
亨德里克剩下的那只眼睛眯了眯,点头赞同:“西奥多那小子还是太软弱了,总以为救几个凡人就能改变什么。”
他们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西奥多身上。他正跪在一名重伤的士兵身旁,掌心燃起微弱的蓝焰,小心翼翼地控制温度,替对方止血。
朱丽叶特站在他身后,深棕色的眼睛快速扫过伤员名单,低声指挥护士分配药品。
“看看他,” 小伊格内修斯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明明有冻结整条街的能力,却在这里当个战地医生。”
亨德里克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里蜷缩的身影——
艾德蒙·阿什福德,曾经的火家族精英,如今却像只受惊的野兽般缩在阴影里。他的白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右臂的袖子空荡荡地垂着。
他死死盯着天花板,每当防空警报响起,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真可怜。”小伊格内修斯轻蔑地评价,“明明拥有纯正的白发,却成了这副模样。”
亨德里克盯着艾德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曾嫉妒过艾德蒙的力量,可现在呢?火焰再强,也挡不住炮弹的碎片。
“如果我有那种力量……”亨德里克低声说,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挂在腰间的枪械,“绝不会像他这样浪费。”
小伊格内修斯扯出个讥讽的笑:“你当然不会。你至少还有荣耀。”
两人走出防空洞,踏上被炸得坑坑洼洼的街道。夜空中,一架德军轰炸机盘旋而过,引擎的轰鸣声像死神的低语。
小伊格内修斯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猛地抬手,掌心窜出一道炽白的火焰,直冲夜空——
然而那火光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如此渺小,转瞬便被黑暗吞噬,连飞机的影子都没能触及。
亨德里克看着这一幕,绷带下的右眼隐隐作痛。他曾坚信火焰的力量足以捍卫荣耀,可现在呢?火焰连一架飞机都烧不下来。
“这样一点用都没有。”安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双手抱胸,冷眼旁观着两人的表演。
“你的火焰连飞机的影子都碰不到,哥哥。”她淡淡道,“与其浪费力气,不如研究一下他们投下的燃烧弹里有什么助燃剂。”
小伊格内修斯侧目,唇边扭曲出一抹恶意的弧度:“怎么,你被那个杂种的弟弟忽悠了?居然开始关心凡人的武器?”
安妮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玛丽,那个曾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剪短了头发,正跪在废墟中为一个凡人孩子包扎伤口。
“真有趣。”安妮轻声说,“你们两个‘精英’,现在连一个被你们看不起的大小姐都不如。”
小伊格内修斯和亨德里克沉默地站在原地,耳边是飞机的轰鸣、远处的爆炸声,以及——
——玛丽的笑声。
她正对那个孩子说着什么,声音轻快,仿佛这不是战场,而只是一次野餐时的意外擦伤。
亨德里克握紧了拳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远处的天空,又一道火光划破黑夜。
这一次,没有人再试图用火焰对抗它。
就在这时,一道模糊的影子从余光中掠过。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担架诡异地悬浮在空中移动,伤员的身体微微下陷,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承托着。
是埃里克——那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影族青年,正用能力悄悄搬运着重伤员。他的能力让他几乎不被察觉,连呻吟的伤者都记不清是谁把自己挪到了安全的地方。
"鬼鬼祟祟的。"小伊格内修斯嗤之以鼻,"连现身都不敢的懦夫。"
亨德里克没有接话。他看着那个悬浮的担架平稳地穿过混乱的人群,突然意识到:在这场战争中,不被看见的能力反而比耀眼的火焰更有用。
"走吧,"小伊格内修斯整了整军装领口,"再去看看我们亲爱的''医生''又在施展什么神迹。"
他们离开硝烟味的街道,回到地下。
朱丽叶特正全神贯注地为一名烧伤患者治疗,深褐色的眼眸专注得近乎透明。西奥多在她身旁,正用冷冻能力降低另一名伤者的体温,防止感染恶化。
令亨德里克意外的是,迪亚哥也在场。那个曾经人人避之不及的毒族末裔,现在正熟练地调配着药剂。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迪亚哥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工作。这段时间的共同救治,让其他人逐渐接受了这个西班牙人——毕竟他的药理知识救了太多人的命。
"神明的力量...确实不同凡响。"小伊格内修斯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在找什么呢,两位少爷?"
阿拉里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双手插兜,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白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嘴角挂着标志性的玩味笑容。
小伊格内修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阿拉里克。“
"我只是好奇,"阿拉里克慢悠悠地踱步到他们面前,"你们最近怎么总盯着医生看?"他故作遗憾地摇头,"可惜,她不喜欢你们这款的。"
小伊格内修斯听闻,眼中燃起怒意:“你曾经是火家族的天才,受过最正统的教导,却在朱丽叶特身边浪费了这么多年——连神明的力量都没能替家族争取到。”
阿拉里克耸了耸肩,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你比你父亲还无聊。至少他还知道要拉拢实干的人。”
他抬手,指尖跃动着一簇火焰,混杂着细微的电流。 “贵族老爷们离了发电机,连杯茶都煮不开。”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你们认为我是叛徒,可今晚伦敦有一半的医院都用过我的电流——你呢?除了对伤员挑三拣四,还干了什么?”
小伊格内修斯脸色铁青,但亨德里克注意到——他的余光扫向了阿拉里克身后的供电箱。
阿拉里克说完,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转身走向朱丽叶特的方向,背影潇洒得仿佛这场战争只是他的一场游戏。
小伊格内修斯盯着阿拉里克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才?”
亨德里克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阿拉里克,落在朱丽叶特身上——她刚刚结束治疗,正轻轻擦去额角的汗水。
“走吧。”亨德里克最终说道,“指挥部还有事。”
小伊格内修斯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身后,玛丽抱着一箱绷带走过,瞥了一眼两人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