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可以离开的众人因为这场突变不得不留了下来。
宫人们惊慌奔走,不多时,太医院院判张大人带着一众太医匆匆赶来。
“陛下,娘娘脉象紊乱,胎息不稳,恐是用了活血化瘀之药所致。”
张院判在率先诊脉后,退出内室,跪地禀报。
玉棠闻言,当即跪了下来,声声哽咽。
“回禀陛下,娘娘今日赴宴前才请过平安脉,胎息平稳,断无异常。定是宫宴上有人动了手脚!”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薛明珠的身上。
那眼神让薛明珠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往沈昭临的身后缩了缩。
“查!给朕彻查!”
张院判立刻带人检查温芷柔接触过的所有物品。
太医们小心翼翼地翻检着每一件物品,连桌角缝隙都不放过。
当查到宋长乐所赠的香粉盒时,薛明珠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期待。
只见张院判指尖捻起一点香粉凑近鼻端,眉头渐渐舒展。
“回禀陛下,此香粉中确有安神药材,但并无活血之物,并无不妥。”
薛明珠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分明亲口叮嘱青柳将药粉掺入香盒,怎会……
她下意识地看向青柳,却见对方同样是一脸愕然。
宋长乐垂首跪在一旁,却松了一口气。
她今晨梳妆时,就已察觉香盒被人动过手脚。
那盒香粉是她亲手调制的,封口处的蜡印本应完好无损,却被人用极细的针挑开过。
为防万一,她献礼前临时换了袖袋里备用的香粉。
如今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陛下。”
玉棠忽然跪前一步,目标明确。
“若香粉无恙,娘娘在宫宴上饮了茶,只与永宁侯夫人一人碰过杯,会不会……”
皇帝眯了眯眼,当即下令。
“查杯盏!”
张院判领命,带着几名太医仔细检查殿内所有杯盘。
他则是亲自立刻取来温芷柔的茶盏,指尖轻蘸杯壁残留的茶渍,放在鼻端轻嗅,面色微变。
“杯壁确有药物残留!此药味苦,性烈活血,孕妇忌用。”
他转向其他太医,“诸位同僚可要再验?”
几位太医轮流查验后,纷纷点头称是。
皇帝吃人般的目光直刺薛明珠,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薛明珠脸白如纸,慌忙叩首。
“陛下明鉴!臣妇绝无此心!这茶盏经手多人,怎知不是有人蓄意陷害?”
张院判却忽然凑近薛明珠,鼻翼微动。
“夫人身上似有药香?”
薛明珠身子一僵,下意识拢了拢衣袖。
她今日特意用了浓重的熏香,就是为了掩盖身上的药味,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臣妇...臣妇近日确实在服药调养,但绝无害人之心!”
张院判抿了抿唇,追问道。
“敢问夫人所用何药?”
薛明珠咬唇不语。
皇帝冷声道:“说!”
薛明珠看了一眼扶着宋长乐的沈昭临,内心又酸又涩。
好一会儿,她才声音颤悠悠地报了一串药方。
皇帝听不懂,但张院判听懂了。
他蹙眉,上前一步扣住了薛明珠的手腕,细心把过后才道。
“此方主暖宫助孕,虽有活血之效,但其中的斑蝥却有大毒,需慎用。微臣斗胆猜测,夫人可是多年未孕?”
薛明珠嘴唇颤抖着,她多年不孕的隐疾,就这样被当众揭穿……
殿内众人投来的目光全都化作箭雨,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陛下可满意了!”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臣妇以一生子嗣起誓,绝无害龙嗣之心!若此言有虚,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这般毒誓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
沈昭临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拙荆虽性子急躁,但绝非大奸大恶之人。此事蹊跷,还望明察。”
皇帝神色略有松动。
内室已经传来了温芷柔的呼唤。
皇帝快步上前,她指尖轻轻拽住皇帝的衣袖。
“陛下,既然不是推搡所致,臣妾相信明珠姐姐不会害我……”
她眼中泪光闪动。
“保不齐是后宫有人看不惯臣妾承宠,只是臣妾腹中孩儿何其无辜!”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转向张院判。
“婕妤胎象如何?”
张院判躬身道。
“回陛下,娘娘虽见红,但胎息尚稳。只是需静养月余,不可再受刺激。”
皇帝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此事朕会彻查。永宁侯府众人暂且回府,无诏不得入宫。”
他顿了顿,看向沈昭临。
“至于永宁侯夫人禁足之令,照旧。”
沈昭临拱手应下。
“臣遵旨。”
离开偏殿时,宋长乐悄悄回头,正对上温芷柔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眼神似感激,又似警告,复杂得令人心惊。
下一秒,薛明珠就已经发狠地拽过她的手腕,拽得宋长乐一个踉跄。
“宋长乐,你今日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香兰当即上前在另一边扶住主子,求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昭临。
“夫人,您弄疼我家主子了。”她小声抗议道。
“妾身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宋长乐语气又轻又无奈。
薛明珠声音陡然拔高。
“不明白?你与那温芷柔串通一气陷害于我,还敢说不明白?”
她的声音在宫道上回荡,引来远处宫人的侧目。
沈昭临冷声打断。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薛明珠转向自己的丈夫,眼中满是委屈。
“侯爷当真要看着一个贱妾欺辱主母?方才在圣前,您为何…为何连半句维护的话都不肯说?”
沈昭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你要本侯说什么?说你不可能推丽婕妤?”
他指了指宋长乐。
“你连个无依无靠的侧室都容不下。”
薛明珠语塞,随即辩解道:“妾身只是好心喂宋妹妹喝醒酒汤...”
沈昭临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
“掐着下巴强灌?薛明珠,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永宁侯府!”
薛明珠被这话刺痛,眼泪夺眶而出:“您不信我?侯爷就只关心这个贱人?您可知道,方才那毒誓...”
“今日这毒誓,是你自己当着圣上的面发的——若真有冤屈,便去祠堂对着祖宗牌位说!”沈昭临冷冷道,随即转向香兰,“扶好你家主子,我们回府。”
薛明珠看着突然加快了脚步的沈昭临下意识地想追。
“侯爷!”
她的呼唤飘散在风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回府的马车上,宋长乐安静地闭目养神。
车轮规律而沉闷的咕噜声,如同她此刻复杂的心绪。
今日这场戏,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
只是...温芷柔裙上那抹血迹,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那血迹的颜色太过鲜艳,量也太多了些......
那孩子,真的保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