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乐裙摆被荆棘撕扯出数道裂口,小腿传来火辣辣的疼,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她跟在沈昭临身后,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林间风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东边的林木越来越稀疏,地势陡然下降。
当两人冲出最后一片灌木时,宋长乐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三丈外竟是一处断崖!
崖边碎石在她脚下滚落,坠入黑漆漆的幽谷。
沈昭临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拽回,两人后背紧贴着崖壁,听着追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没路了。”
宋长乐声音发颤,突然瞥见沈昭临右肩渗出的血迹。
“您受伤了?”
沈昭临没有回答,只是侧耳听着追兵的动静,目光扫视周围可以躲藏的地方。
宋长乐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换衣服吧。我穿您的衣服引开那些刺客,您就在林边等着,机会一到就跑。”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沈昭临低眸看她,好似被她的天真逗笑了。
“你?”
他目光扫过她纤细的手腕,又落在自己染血的肩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跑几步?”
宋长乐一怔,不服气道。
“我跑的不快,但侯爷轻功好,几秒时间足够您跑远了吧?”
沈昭临挑眉,指尖轻轻一勾,她束发的带子便松散开来,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
“且不说我的衣服你穿上能拖地,单是你这头发……刺客是瞎了才会认不出男女。”
宋长乐嗫嚅着,还没答话,树丛中已窜出五名黑衣人。
为首者玄铁覆面,抬手便是一镖!
“侯爷小心!”
电光石火间,宋长乐看见那寒光直取沈昭临后背的心口位置。
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扑了过去。
“噗!”
耳边是柳叶镖入肉的闷响。
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来临。
沈昭临在最后关头旋身将她护在怀里,那支箭堪堪擦过他右臂。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踉跄后退,宋长乐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后仰去。
她下意识抓住沈昭临的衣襟,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抓紧我!”
沈昭临厉喝一声伸手抓她,却因失血动作慢了半拍。
宋长乐只觉得天地陡然颠倒,猎猎风声灌满耳朵。
恍惚间有人紧紧箍住她的腰,将她按在坚实的胸膛上。
“闭眼。”
沈昭临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
急速下坠中,宋长乐看见崖顶闪过几个黑影,一支箭自上而下破空而来。
她本能地翻身想挡,却被沈昭临猛地翻转了位置。
“噗!”
第二支箭深深扎进沈昭临后背。
宋长乐惊叫出声,两人已在空中转了半圈。
参差的崖壁在视线里急速上升,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咔嚓!”
剧烈的撞击让宋长乐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一根横生的老松接住了他们,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昭临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抓着岩缝,左手仍紧搂着她。
“别动。”
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
宋长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在距崖顶二十余丈处。
沈昭临的剑卡在岩缝里,和老松一起承担着两人大部分重量。
鲜血顺着他右臂滴在她脸上,温热黏稠。
“侯爷。”
她声音发抖。
“您放开我吧……”
她还有血仇未报,怎能就这样死去?
可若沈昭临因她而死,她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话还没说完,沈昭临突然低头封住她的唇。
宋长乐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两人靠得太近,他的睫毛在咫尺之间轻轻颤动。
灼热的呼吸交织着,烫得她心尖发颤。
宋长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这个在生死边缘的吻太过疯狂。
“唔......”
她发出微弱的抗议,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
崖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小碎石随之滚落。
“应该已经死了吧?这么高摔下去,神仙也活不成的。”
“死前还有美人殉葬,永宁侯艳福不浅……”
议论声中,沈昭临这才缓缓松开她的唇。
两人鼻尖相抵,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崖上的争论仍在继续。
“主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疯啦?这悬崖深不见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离开的马蹄声终于再度响起。
宋长乐刚松一口气,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不祥的“咔咔”声。
老松的根系正在松动!
“侯爷……”
她急得眼眶发红。
“这树撑不住了!您放开我还能……”
“闭嘴。”
“咔嚓!”树干彻底断裂的瞬间,沈昭临将她整个裹进怀里。
失重感再次袭来时,宋长乐听见他在耳边说。
“抱紧我。”
风声呼啸中,宋长乐闭上眼睛。
她想起父亲教她认药草时的温柔,母亲为她梳发时的笑容,还有薛明珠凤冠霞帔出嫁是风光模样。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与此同时,悬崖附近不远处。
白无赦一袭绯色衣袍,正慢悠悠地骑着马,带着队伍往猎场方向行进。
就在这折返的路上,他迎面遇见了带着侯府亲兵前来搜寻的玄奕。
两人在狭窄的山道上狭路相逢,两匹骏马在咫尺之距同时刹住脚步。
玄奕的裤腿上还沾着荆棘,显然已在山林间搜寻多时。
他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白无赦周身,忽然探身一把攥住对方手中的缰绳。
皮革在两人角力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白大人,”玄奕的声音里压着怒意,“我家侯爷呢?”
白无赦轻笑一声,手指在玄奕腕间穴位轻轻一捏。
待对方吃痛松手的刹那,他漫不经心地握吻缰绳。
“玄侍卫这话问得有趣。”
他眼尾微挑。
“护主不力可是要掉脑袋的,怎么反倒来质问本官?”
玄奕一时语塞,心中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今日秋猎就该寸步不离地守在沈昭临身边。
他原以为侯府书房才是防守薄弱之处,谁曾想白无赦不但现身猎场,竟还痛下杀手。
白无赦轻扯缰绳,慵懒地扫了对方一眼。
“别这么盯着本官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侯爷失踪是本官在背后使绊子。”
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
“我的人马都乏了,横竖这边也搜不出什么名堂,你且慢慢找吧......”
话音未落,马鞭轻扬,胯下骏马已不紧不慢地踱步向前。
玄奕死死盯着白无赦渐行渐远的背影,指节捏得发白。
“搜!”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他巴不得侯爷死在这荒郊野岭,好让他的枢密院从此高枕无忧。姓白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