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助怔住。
周叙白往后靠去,看着他,“裴氏有律师,轮不到你替她着急。”
这语气,谭助心里一惊。
连忙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往外退去。
人一走,周叙白转向窗外,眼里阴云翻卷。
因为林木主张杀人未遂,涉及刑事案件,裴莺暂时不能出警察局。
江秘书和裴氏律师赶到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角落。
身形娇小,身上穿着柔软漂亮的裙子,长发披散在后面,眉眼精致,面无表情,像尊精美的薄胎瓷器。
来来往往的人不由自主看向她。
难以相信这么好看的女孩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裴小姐,您别担心,律师已经在和警方交涉了。”江秘书走到她旁边坐下,安慰她。
“有用吗?”裴莺没有抬头,细声说。
江秘书沉默几秒,拍了拍她的手,“会没事的。”
裴莺没回话。
江秘书迟疑了下,又问,“您为什么不否认呢?”
“我否认的话,警察会信吗?”裴莺玩着手指尖。
“可如果您不否认的话,情况会更糟。”
“我知道。”
江秘书眉心拧紧。
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裴莺也没打算说什么。
过了很久,律师走过来。
江秘书站起身迎上去。
两个人小声说着什么。
裴莺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她知道不容易出去。
林柏铮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裴小姐,今晚恐怕得委屈您先在这儿了。”江秘书走过来,脸色很难看。
裴莺没说话。
“您不用害怕,我们已经打点过,您单独在一间。”
顿了顿,又道:“明天早上,我们会再次申请取保候审的。”
裴莺点头。
想了想,又问,“公司那边怎么样?”
“董事会那几位董事自然是有情绪的,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至于其他……其他都还好,正常运行。”江秘书安慰。
其实已经有记者不断打电话到公司询问情况。
事情闹得有些大,影响自然也不小。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裴莺当然也知道,没再继续问。
很快,她被警察单独领到一处。
她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
里面很暗就算了,气味还特别难闻。
廉价消毒水,混合着霉味,汗臭味……扑鼻的恶心。
“裴小姐,麻烦你配合。”警察催促。
裴莺脚尖僵直。
过了会儿,她软声询问,“我能换一间吗?”
警察乐了,上下扫了眼她漂亮的打扮,“你以为这里是买菜呢,这家不行,换下一家。”
裴莺定定看着他。
警察敛笑,“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去多人间。”
裴莺抿了抿唇,还是缓慢走进去。
她转过身,看着门被关上,电子锁上锁,然后看着人走远。
她僵硬站着,不知该往哪个地方靠,哪里都臭烘烘的,都有可疑的脏污。
她捂住鼻子,有点想吐。
对面牢房里,有人扒着铁栏杆,朝她龇牙笑。
目光挑逗又猥琐,甚至发出口哨声。
还有旁边,似是醉酒的人在不停拍打,又吵又闹,脏话连篇。
裴莺害怕极了,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过意识到对方压根出不来,又强自镇定住。
她四处看了眼,最后走到铁架子床边。
犹豫了很久,才伸出指尖把不知多少人睡过的垫子掀开挪到一边,挨蹭着铁条边沿坐下。
她脊背挺直。
然而,恐惧自脚底板顺着脊柱往上流窜,流经四肢百骸。
浑身每个器官都在抗拒,在发抖。
冷汗很快覆满全身。
她用力掐紧掌心,尖锐的疼让她稍微清醒些。
忍耐。
她告诉自己,必须忍耐。
周叙白坐在椅子上缓慢而沉沉地抽着烟。
他的目光落在玻璃幕墙外。
那里,城市夜景繁华,霓虹璀璨。
月亮正逐渐升到中空。
“爸,林叙应该不会想看到你这么对她的。”
林家书房,林深坐在圈椅上,手里把玩着什么,幽幽道。
林柏铮呷了口茶。
神色悠然,目光却犀利。
他轻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给我啊,趁早死了那条心。”
林深手上动作一顿。
过了会儿,又嗤笑,“当初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林叙自己也有问题,他承受不住,选择那条路,谁能拦得住?”
话音刚落,“啪——!”
茶杯乍然坠地。
摔在林深脚下,碎得四分五裂。
林柏铮满面是霜,“林深,那可是你亲弟弟。”
“一个女人而已,为了她,你竟然说出这种丧天良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不管合不合适,这也不是您让妈作伪证,污蔑她的理由。”
林柏铮盯视他。
几秒后,他嘴角牵出笑,“什么伪证?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妈是多善良的人,这些年给慈善机构捐了多少钱,她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林深同他对视。
几秒后,他站起身,把手机盘玩的玉核桃轻轻放到桌子上。
“您如果真要这么做,那我也就只能向警方举报李明文的真正死因了。”
林柏铮脸色骤冷。
几乎是以阴毒的目光看着自己儿子。
林深后颈生汗。
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不肯落于下风。
良久,林柏铮忽然笑出声。
“林深,我如果被查坐牢,林木的声誉也就完了。”
“你好好想想,到时候,你还做得了林木大公子吗?”
“你不是林木大公子,又拿什么去和周叙白争女人?”
林深瞳孔骤然紧缩。
下半夜,牢房两侧吵闹终于消停,鼾声越来越大。
裴莺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她听到了。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
这里,那里,哪里都有的感觉。
她头皮发麻,缩成一团,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惊恐极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爬上她的脚背,触角麻密。
她吓得心脏停摆,惊跳起来甩开。
下一秒,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崩溃哭出声。
“真可怜。”
黑暗中,有人出声。
裴莺脸颊上还挂着湿咸的泪,她看向黑暗处。
她知道的。
他一直在的。
一直都在某一处看着她。
他看她恐惧,看她忍耐,看她崩溃。
看她眼泪决堤。
他在等她哭着向他求救,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忏悔!
她勾了勾唇。
但最终,他还是舍不得她,先开了口。
她赌赢了。
“笃定我无论如何都会救你,是吗?”
皮鞋踩地,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周叙白走近。
裴莺沉默着。
周叙白极轻地笑了声。
笑声在黑暗中,轻蔑极了。
裴莺心里涌上不安。
她看着他,牢房外那个隐约高大的轮廓。
“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一针氯化钾给他,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二,他安然无恙。你,在这里继续待着,祈祷林柏铮放过你。”
“你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