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余奕笙的动作先于思维，把方向盘打了个满圈，躲开了向初的方向。
车头撞到了一旁的消防栓上，无数水花喷溅而出，余奕笙落下车窗探头一看，没想到那道白色身影却失去了踪影。
清凉水珠洒落他的面庞，余奕笙佯装惋惜：“看来今天上不了学咯。”
司机哭丧着脸立即开始狂打电话，抽空间还要小心翼翼地提醒：“余董今晚回家，您……”
余奕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将湿发捋到脑后，露出精致锐利的眉眼，语气风轻云淡，“既然知道，就管好你的嘴，我不想又被他找麻烦。”
刚说完，他懊恼地拍了一把方向盘，都怪刚才那个不知好歹冲出来的小子，害他翻车。
莫名其妙背上锅的向初此时早就溜之大吉了，他虽然在危险与自己擦肩而过时意识到那车牌号有些眼熟，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忘了看看驾驶位的人就走了，毕竟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上学。
而他不知道，16岁的两人第一次会面就这么如同平行线般错过。
“铃铃铃——”
向初踩着点进入班级，一进来就和眼镜后的锐利目光对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是这么巧，他刚好遇上数学老师发试卷。面对学霸而言，这是赏心悦目的嘉奖时刻，但面对某些人就是至暗的审判时刻。
台下的同学们噤声不语，甚至投来幸灾乐祸的笑，显然面前这位老师并非善类。果然，李老师一把翻出了他的试卷丢到他脸上。
“自己看看多少分？30！”
向初接过试卷，平静地接受了新的人设，原来他还是个学渣。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你就是一滩狗屎，读书对你来说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多去工地搬两块砖对你来得实际。”
中年女老师的语言攻击直截了当，向初刚要反驳，班主任莫莉就走了进来。
“李姐，所言差异！”
“我们对每一个学生都应该采取鼓励而非打压的教学方式！李老师你这么说也太伤人了！”
李老师轻咳了一下，但言语间没有退让之意，“现在这些孩子就是皮痒，你对他们太温柔，他们一点不知道急，就得把他们骂醒！”
眼见两个老师要在讲台上唇枪舌战起教育理念，向初的火也消了，上前把自己那张没及格的试卷撕了，“两位老师，别吵了，下次考试，我一定给你们二位满意的答卷。”
“口气不小啊，还我满意？你要能考好，我倒立洗头！”李老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总感觉这小子今天变了个人，以前那个阴郁孤僻的孩子能说出这句话？
向初充耳不闻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距离垃圾桶最近的座位坐下，对老师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俗话说，后排靠窗，王者故乡，坐这也不错。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面上虽然仍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和莫莉打了个太极，保持着说完一个分数就锐评一句的节奏，把全班的试卷发完了。
或许因为气氛郁闷，这节数学课上得尤其沉默，除了一小部分后排频频偷看向初的同学。
此时他们内心的想法大抵相似——班上的贫困生透明人怎么今天顺眼不少？这发型一换，整个人有气质多了，就算是一身朴素衣衫与校服裤也无法让人忽略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
上辈子早已习惯被注视，无论是爱慕的、恶意的、嫉妒的，向初此时都能屏蔽，心无旁骛地攥着铅笔头奋笔疾书，将所有知识点重新整理一遍。
虽然太多年没有拿起过书本，可那些精英教育赋予他的思维早已根深蒂固，他自然会找到一套系统性的办法重新梳理自己的知识结构，而无需按部就班地跟着大部队的进度上课。
一个下午结束，他以及大致有了规划，约莫两个月他就可以提前将高二之前的内容都复习完，这样他就能节省更多的时间——去挣钱！
放学后，向初生平第一次在校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果腹，坐在出租房里的破旧小床上思考人生。
低头一看，用料丰富，蛋皮香软，嗯？这黄黄的薄片是什么？还tree tree的……再吃一口！
今年的学费倒是家里给交上了，可日常开支哪一笔不需要钱？他数了一下，算上硬币与现金，自己手上一共也就两百零六块，即便省吃俭用，也最多撑一个月，更别说还有下月三百的房租。
看了下日记和转账记录，家里每个月也就给他三百块生活费，偶尔妈妈林秀娥会靠做手工活给他五十块补贴。这点钱放在上辈子都买不到小少爷一份甜品，但放到现在，却是支撑他生活的唯一来源。
前世花钱如流水的向初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手头紧，不仅寸步难行，且所有欲望都无法被物质支撑，连吃饭都只能维持生命体征。
找一份兼职增加收入是势在必得了，向初一咬牙，找了家贴着招聘启事的咖啡店，面对微笑着迎上来的服务员时，他还有些羞于启齿。
“你们这招咖啡师对吧？”
服务员一下变了脸，淡淡地叫了店长过来，一边擦拭着虹吸壶，一边瞥了一眼他破旧的帆布鞋，“小兄弟，你喝过咖啡吗？怕不是平时都用速溶粉兑洗锅水吧。”
此时店长也走了出来，看着向初一身穷酸样又是少不了以貌取人，但态度比之服务员还是亲和不少，耐心地劝着他：“小伙子，我们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咖啡师，不是来玩过家家的学生仔！”
向初对他们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而是转身拿起展示架上的咖啡豆闻了闻，沉声开口：“这瓶是罗布斯塔与阿拉比卡的拼配豆，这瓶是越南的罗布斯塔豆，闻起来有浓郁的泥土气息和草本风味。”
“还有这瓶......” 他指尖摩挲着咖啡豆的纹路，“是产自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典型的柑橘调果香，带着茉莉花茶般的清新尾韵。”
眼见着他仅是一摸一看一闻就胸有成竹地说出了咖啡豆的品种，不像个门外汉，店长眼中有些诧异：“小伙子有点意思啊？你还真懂咖啡？”
向初谦虚一笑，语气还挺礼貌：“店长，懂不懂的，让我做一杯咖啡给您尝尝不就知道了？”
嘴上还是请求的语气，可向初的步子分明已经动了起来，朝着咖啡间走去，店长也就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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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了点头，和另一个服务员相视一眼，“行，就给他试试。”
服务员给他让了路，向初顺手围上围裙，就挑选了适量的咖啡豆进行研磨，无论是预热器具还是注水冲泡、萃取，每一步都如此有条不紊，仿佛此时的他不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个颇具优雅品味的成熟男人。
店长有些晃了眼，继续看他快速地打发着奶泡，并且行云流水地拉花，一笔即成。
“尝尝我的拿铁？”
店长仔细观察着拉花，又闻了闻香味，全都是毫无破绽，不由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浅浅抿了一口，不住地点头。
“什么时候方便来上班？”
向初盘算了一下，自己可以趁着在学校的时候提前做完作业与习题，剩下的时间都可以放在兼职上。
“平时的话，大概晚上七点到九点，周末我可以全天兼职。”
店长的表情有些微妙：“我这不算雇佣童工吧？”
向初气定神闲，“当然不算了，您上哪儿找我这么专业的童工？再说了，我的工资较你们招聘条件上的，还可以少三分之一，这性价比，请我肯定不亏！”
听多了提涨价的，向初这波反向压价实在是让店长心动不已，以二十块的时薪答应了他，不忘提醒。
“下次来上班记得多打扮下，我们是精品咖啡店，形象很重要的。”
向初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点头，按照店长的吩咐先来做清洁工作，同时细细地打量店里的客人。
其中一个年轻的客人穿着铭扬高中的西装校服，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只因为他上辈子读的就是这所。
客人走得匆忙，学生证落在了桌上，向初捡起一看，心中霎时酝酿出一个想法——不如，再回到铭扬看看？他想要验证，这一世他所生活的世界，是否和他前世所熟悉的环境是一样的。
铭扬高中是本地最顶尖的贵族子弟院校，安保自然不会差，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向初找到了管理最松的南门，用学生卡混了进去。
源源不断的回忆涌来，向初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朝他当时的班级走去，果然看到了一张张稚嫩却眼熟的面庞。但对于前世那个逃课大王的自己来说，他最常去的不是教室，而是象征着他身份特权的一间休息室。
挂着金色铭牌的地下室是学校为余奕笙特设的秘密空间，里面不仅有活动器材，还有沙发、吧台，俨然是一个小型娱乐场所。
向初在门口驻足，透过门缝偷窥，在见到一道熟悉身影时，不由浑身一震。
这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亦或是剥离了主观视角，他就这么亲眼看到了16岁的余奕笙，也就是前世的自己，却越看越陌生。
棕色的真皮沙发上，余奕笙慵懒地坐着没有个正形，不知因何故，一个学生跪在他的脚边，似乎在求饶道歉。
可惜的是，余奕笙根本懒得听他狡辩，抄起一瓶烈酒就灌进他嘴里，看着学生涕泪横流，酒液滚落，地毯也湿了一大片，可他眼里没有半分心慈手软，反而闪烁着厌世与狠厉之色。
“不是你说要给我陪酒道歉吗？哭什么？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