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急报!”
来人猛地撞开帅帐厚重的帘幕,浑身浴血。
山关外火势滔天,是参将李义带领鉴州兵得手,焚尽了山匪粮草。
现下赵成业的三千轻骑趁势攀援,城墙守军已被调往救火,正往暗渠那边摸。
只等丑时三刻里应外合,一举入关。
亲兵呈上密函,傅觉止扯开火漆,目光扫过,忽地眉心抽动,猛地将信纸扔去一边。
监军吕理全拿来一看,瞳孔猛震,脸色惨白。
“临州反了!”
信上白纸黑字,附带截获了临州刺史郑坤写于廷州上官承安的叛书,字字句句,都是豺狼野豹的反意。
“反了天了……”
吕理全失神般喃喃自语。
现下被围的已不是匪首易伟诚,而是坐镇金川山关的镇北王。
郑坤敢如此猖獗,必是连夜杀了持旨调兵的王连一行人,下手狠绝,笃定镇北王对叛变一事一无所知。
帐里的空气滞涩,几个文官闻言稀稀拉拉软了一片,碍于镇北王在场也不敢放声哭嚎,只能干瞪着眼,牙齿咯咯打颤:“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躁动四起,滴漏声一点一点,砸的人心头发麻。
江东这样一个小地,谁能料想竟能养出了这么多个野心勃勃的逆贼。
郑坤是要勾结上官承安,与爻州关内的易伟诚里应外合,举对傅觉止内外夹击。
当务之急是分化瓦解,快速削弱其中一方人马。
郑坤大军忙于行路,还不知阴谋败露,正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从他入手是个机会。
傅觉止当机立断,悍然扔出令箭。
“传令赵成业,攀壁夺门一事暂缓,所部即刻转为佯攻,给本王死死守在城下。”
“不求破门,拖住关内匪军,让易伟诚麾下众匪不得出关,更无力驰援郑坤。”
“令李义所部,放弃原路,火速回援主营,沿途大肆宣扬,临州郑坤兵马已至,乃奉本王之命,前来助剿山匪。”
这是谣言,却又不全是谣言。
李义此行不再是单烧粮草,更要趁乱,引发匪军内部的猜疑,自乱阵脚。
斥候接过令箭,连滚带爬冲出帅帐。
傅觉止指尖狠狠压上眉心,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洪成和任务变更,沿路陷阱转为杀阵,率主力伏于快路险隘,务必将郑坤钉死在路上。”
送上门来了,若不挖掉根子,江东永无宁日。
傅觉止猛地抬头,气质凌然可怖,赫然下令。
“传令三军!”
“在临州叛军合围之前,本王亲率尔等,先诛叛逆,再平匪患!”
……
昭南扒在厚重的帐帘边,听见外头隐约传来的军令,揪着流苏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傅觉止要亲赴前线。
他知晓主帅亲临,对于提振军心,稳固战局非常关重要。
可心里忧心,总会出现一个最坏的念头。
厚重的帐帘忽然被一只手掀起。
一道寒光掠过昭南低垂着的眼尾。
是护甲折射出的冷色。
傅觉止缓缓走近,垂眸,凝视着昭南恹恹的神色。
再往下是用力绞紧而泛白的指节。
他并未多言,俯下身,姿态沉稳。
温热宽厚的手掌盖住昭南的双手,力道强势温柔,将那微凉蜷缩的手指包裹,抚平。
一枚玉被按进了昭南的手心。
“团团。”
傅觉止声音低沉,明知故问,却是在哄人开口:“怎么不开心?”
昭南察觉到他的避重就轻,心里有了些委屈,赌气一样别过眼。
却不过片刻,重重垂下头,将声音闷在二人之间,化作了一声压抑坦然的呜咽。
“我担心你。”
傅觉止眼底藏了一团化不开的黑雾,张开了手,将人轻轻团进怀里。
甲胄冷硬,他稳稳兜住昭南单薄的脊背,似是笑了一声,下颌蹭着他柔软的发顶。
应是想抚平昭南的紧绷,声音放缓,轻声哄着人转移注意。
“这玉是母亲的旧物,上次祭日,公主在府库里寻到了。”
他气息沉稳,拂在昭南鬓边却显得滚烫:“听闻是江东名匠的手笔,前些日子送去打磨,换了个样子。”
“今日才回到我手中。”
昭南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也重重点了点头。
“团团瞧瞧。”
傅觉止声色里带了诱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引导他去看:“它成什么模样了?”
昭南在他怀里几不可察地一颤。
低头张开手心。
玉料翠色温润,化作了一串紧密相依的圆团团。
傅觉止目光紧锁在昭南低垂的眉眼,扣住人的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他不信神佛,却也不可避免地心生寄托,低声祈望:“佑你万安。”
昭南耷拉着眉眼,喉间一酸,再也忍不住,抱着人呼噜呼噜吸起了鼻子。
他的姿态全然信任,无尽依赖。
似是由心而起的交付。
也成了傅觉止拉回手中线的契机。
他等了许久,骤然抬手,指尖抬起昭南的下颌。
漆目里翻着难以压抑的骇浪,他俯身,日思夜想,渴求得呼吸都在颤栗。
傅觉止压着人,不由分说,不容逃离,垂头,薄唇轻轻印在昭南的眉心。
这是机会,他不会再等。
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昭南身子一颤,怔愣抬眼。
傅觉止微微撤开身,指腹抬起,仍在那处眉心眷念地摩挲。
他似乎餍足,哑声笑着,既是安抚,也是掠食前的提醒。
“团团不要再想旁的。”
“就想……”
傅觉止喉结滚动,眼里藏了暗光,是铁了心决定收网,再不会放过人。
他要从今日开始,将昭南从玩了许久的温水里捞出来。
拆骨入腹,占为己有。
“傅觉止,是否倾心于你。”
“非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