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被她这话一噎,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又渐渐发青,像是调色盘一般精彩。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眼神淬毒似的瞪着李玉琴,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李大壮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此刻更是拧成了一团,满满的都是痛心疾首。
“玉琴!”他沉声开口,带着几分刻意的失望,“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
“你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家好了吗?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才甘心吗?”
他捶了捶胸口,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
“我们才是一家人啊!玉琴!”
“我跟你妈是生你养你的父母,国军、国勇、国强,他们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啊!”
“你们身上流着的,可都是一样的血啊!”
李玉琴听着这番话,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哦,血?”
她轻轻重复了一句,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漠至极的冷笑。
“那这血,也真够肮脏的。”
话音落下,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再给这对极品父母。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乔明远的胳膊,柔声说道:“明远,我们上楼歇着去,别理他们。”
说完,便搀着乔明远,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刘翠花和李大壮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
“站住!”刘翠花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再装可怜了,拔腿就要追上去,“李玉琴你个畜生!你给我站住!”
李大壮也连忙跟在后面,语气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玉琴!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爹妈说话的吗?”
刘翠花跟在后面,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就没停过,什么“白眼狼”、“丧良心”、“不得好死”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李大壮则在一旁不停地唉声叹气,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爹妈不容易”、“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事”的道德绑架。
李玉琴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脚步稳稳地扶着乔明远上楼,只当身后那两道声音是苍蝇在嗡嗡叫,是路边野狗在放屁。
倒是乔明远,听着身后那些越来越难听的咒骂和指责,眉头拧得死紧。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有些僵硬,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以前只是觉得岳父岳母偏心,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玉琴会对那三个弟弟好到那种几乎没有底线的地步。
如今再一看眼前这场闹剧,再听听这些刻薄恶毒的话,他心里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若是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日日夜夜听着这样的“教诲”,被这样的人耳濡目染……
她会愿意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性命,都奉献给那三个所谓的“亲弟弟”,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可越是这样想,乔明远的心就越是揪着疼。
他无法想象,他的玉琴,在过去的这四十多年里,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怕不是从小到大,就没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
家里但凡有点什么好东西,那肯定是先紧着三个弟弟的,哪里轮得到她这个闺女。
甚至,她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也要被逼着、哄着、理所当然地让给那三个吸血鬼。
她还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就是不孝,就是白眼狼。
想到这些,乔明远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和浓浓的心疼交织在胸口,堵得他难受。
他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李玉琴扶着他的那只手。
李玉琴正专心应付着脚下的楼梯,突然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力道,微微一顿。
她立刻侧过头,看向乔明远,方才对着父母的那一脸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切。
“明远,怎么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是不是刚才站太久,腿又疼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乔明远看着她眼底清晰的担忧,心中那股暖流越发汹涌,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柔。
“没事儿,玉琴,我没事,别担心。”
乔明远话音刚落,楼下刘翠花恶狠狠的咒骂声便如同一盆淬了毒的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呸!痛死他活该!”
“他乔明远会受伤变成个瘸子,那都是报应!是他自己倒霉,更是你李玉琴不孝顺老天爷给的报应!”
刘翠花的声音尖酸刻薄,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恶意。
“现在他只是腿瘸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指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彻底归西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了李玉琴的逆鳞!
上辈子乔明远早逝的悲痛和绝望,瞬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这辈子好不容易能好好活着,她怎么能容许任何人如此歹毒地诅咒他!
李玉琴猛地转过身,扶着楼梯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撒泼的刘翠花,眼底是翻腾的怒火和蚀骨的寒意。
“报应?”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那也该是你们先遭报应!”
“报应你们重男轻女,磋磨亲女,猪狗不如!”
“报应你们贪得无厌,趴在女儿身上吸血敲髓!”
“老天爷真要降下雷来,第一个就该劈死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
刘翠花被李玉琴这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凶狠模样吓了一跳,但随即怒火更炽。
她看到乔明远站在李玉琴的另一侧,被她护着,而李玉琴此刻正怒视着自己,中间并无遮挡。
刘翠花眼珠一转,积攒了一辈子的泼妇劲儿瞬间爆发。
“好啊你个小贱人!还敢咒你亲爹娘!”
她猛地一个箭步蹿到楼梯口,扬起那只粗糙肥厚的手掌,卯足了劲儿,狠狠就朝着李玉琴的脸扇了过去!
“老娘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玉琴的脸上。
楼梯口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李大壮都看得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乔明远整个人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迸射出骇人的寒光,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将那个疯婆子狠狠推开!
但他努力克制着,胸膛剧烈起伏,才没有直接出手把刘翠花给摁在地上。
到底是他的丈母娘,他要是出手了,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李玉琴被打得脑袋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火辣辣地疼。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脸转了回来。
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她就那么冷静地看着气喘吁吁、兀自得意的刘翠花,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自己。
“教训完了吗?”
刘翠花本来还为自己这一巴掌终于镇住了这个“不孝女”而沾沾自喜,冷不丁听到李玉琴这句轻飘飘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预想中的哭闹、求饶、或者更激烈的反抗都没有出现。
李玉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又极冷的讥诮。
“你们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教训我这个‘不孝女’吗?”
“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落寞又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嘲弄。
“那,你们可以走了吗?”
刘翠花被她这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模样气得心口又是一阵发堵。
李玉琴却不等她再开口,继续冷漠地说道:“不过,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记得通知李国强一声。”
“今天他没把剩下的钱送来。”
她的目光扫过刘翠花和李大壮,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明天,我会再去他学校‘拜访’他一次。”
“到时候,是在他校长办公室,还是在他带的毕业班学生面前,我可就说不准了。”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现在啊,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了。”
“大不了,就是个同归于尽。”
“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咱们就谁都别想好过!”
“脚下的路,咱们一起走到黑,黄泉路上,咱们一家人,也整整齐齐,一个都别落下!”
刘翠花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玉琴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天打雷劈的孽障!”
她气得直跳脚,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骂人的话。
李大壮看着女儿这副豁出去一切的疯魔样子,再听着她那句“同归于尽”,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个女儿,是真的变了,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也完全掌控不了了。
他后背窜起一股寒意,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玉琴!玉琴你别这样说!”
“你妈她……她就是一时冲动,气糊涂了才动手的!”
他转头看向还在跳脚骂人的刘翠花,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和焦急。
“老婆子!你快……快跟玉琴道个歉!说你不是故意的!”
刘翠花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道歉?我跟她道歉?!”
她尖叫起来,不敢置信地瞪着李大壮。
“李大壮你昏了头了!我是她娘!我打她骂她那是天经地义!她还敢要我道歉?她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