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主题活动，最终的结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成功。
卫织设计的那款融合了传统花丝镶嵌的国风妆容，在现场引起了阵阵低低的惊叹。
几乎每一个步骤完成，都能听到压抑不住的“哇”声和手机拍照的咔嚓声。
活动结束后，那种热烈的气氛非但没有冷却，反而直接转化为了实实在在的支持。
下一次主题活动的预约票，在开放预售后的短短几分钟内就被一抢而空，链接几乎瞬间变灰。
更让卫织措手不及的是，几个格外热情的参与者围着她带来的那个宝贝工具箱，盯上了几盒她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备用色粉
——那本是怕现场出现意外，给自己备着的。
“卫老师，这个色号太正了！就是最后晕染眼尾的那块吧？出吗？”
“对啊对啊，还有这块亮黄色，绝了！卖我一盒吧！”
卫织抱着色粉盒，脸都急红了，连连摆手解释。
“啊，这个很普通的，外面都有卖的…”
可她温温柔柔的解释根本架不住这股子扑面而来的热情。
等人群终于心满意足地散去后，已是华灯初上。
三个人都累得够呛。
朱策把最后一个塞得满满当当、散发着咖啡渣和甜奶油混合气味的大垃圾袋费力地拖到门口，长吁了一口气。
他返身回到灯光温暖的咖啡馆内时，就看到了一幅对比鲜明的画面：
不远处的角落。
卫织已经侧身蜷缩在几张椅子勉强拼凑出来的“临时床铺”上，身上随意盖着她自己的外套，呼吸均匀绵长。
显然是精力耗尽，沉沉睡去了。
而另一边，凌零零却盘腿坐在一张空着的沙发上，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飞快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时不时就发出一种低低的、带着点得意和幸灾乐祸的“粲粲粲”的笑声。
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干什么呢？”
朱策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一副被膈应到的样子。
“你这笑声怪瘆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凌零零闻声抬起头。
她的瞳孔里还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冷光，亮得惊人，看着就有种闪闪发亮、憋着坏水的效果。
“累了吧？来，给你看个东西，放松放松。”
她说着，把手机屏幕转向朱策。
那是一个关注度颇高的UP主最新更新的视频动态。
视频的构图就极具冲击力：
右下角占据画面超过三分之二的大块区域，赫然是今天下午主题活动的高清录像
.
镜头清晰地捕捉着卫织那双灵巧的手，正在娃娃的眼睑上细致地描绘着传统纹样。
每一个步骤都沉稳而精准。
而左上角的一个小画中画里。
无声地播放着卫织前公司那个视频的片段。
那个主播正拿着眼影盘，努力地讲解着所谓的“O洲流行时尚色彩”。
最绝的是背景音。
UP主用的是那种新闻直播间里主持人般极其客观、平静无波的语调.
正一丝不苟地介绍着“O洲流行时尚色彩”的历史渊源、成分构成和市场应用。
分析得那叫一个详细透彻、引经据典，仿佛在播报一则严肃的学术新闻。
这声音越是客观平静，分析得越是详细，越是让所有观众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左右两边，根本就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体系。
“嗬，”
朱策轻轻拉过一把椅子，反着骑坐上去，下巴搁在椅背上，看得有点入神。
“这个UP主有两把刷子啊。这阴阳怪气的水平…”
“哦不，这客观中立的水平，堪称登峰造极了。”
他嘲讽地笑了笑。
“最关键的是，”
朱策一针见血地指出。
“卫织那前公司还没法跳脚，人家通篇可没有一个字在拉踩，反而是在‘认真科普’和‘隆重介绍’他们公司的理念呢，客观得不能再客观了。”
凌零零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想把眼底那点小得意给藏起来，但显然不太成功。
听出来了？
脑子转得还挺快嘛。
这可不枉费她的努力。
凌零零之前偶然刷到过那期扒皮前公司黑历史的“深度视频”。
之后她就卯足了劲在平台里私信这个UP主，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引起对方的注意。
当时UP主只回了一句话。
“素材够惹眼，就做一期后续。”
UP主那期“客观中立”的对比视频，其影响力很快超出了娃圈这个小众领域。
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的涟漪扩散到了更广阔的美妆世界。
虽然卫织设计这款妆容的初衷是用于BJD娃娃，但其蕴含的国风美学理念和独特的色彩运用方式是共通的。
视频中那极其鲜明的对比，以及UP主一本正经的“高级黑”解说。
让这个事件本身就成了一个热度极高的谈资。
很快，一些嗅觉敏锐的国内美妆品牌和化妆师就注意到了这波流量。
他们迅速跟进，纷纷借势推出自家品牌的“国风系列”彩妆产品，或是发布模仿、改良自卫织那款妆容的“人间版”国风化妆教程。
一时间，各大社交平台上“国风妆容”的话题热度飙升。
各种或典雅、或华丽、或清新的“国风妆”层出不穷，俨然成了最新的时尚潮流。
而这一切的狂欢，都绕不开一个特定的“奠基仪式”。
几乎每一个新出的国风妆教程或产品推广文案，为了蹭足热度、讲好故事。
都会有意无意地、甚至是带点戏谑地把卫织前公司那个宣称“灵感来自O洲时尚”的视频拉出来作为引子。
......
锦绣门店里。
凌零零心满意足地追完最新一期的“国风新品”的比对视频。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开始动手收拾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办公桌。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锦绣门店坐班了。
这张桌子毫不意外地，再次沦为了各种无用杂物、过期宣传册和莫名小物件的聚集地。
显然，在她缺席的日子里。
吴大志店长完美地保持了他那一贯的、深入骨髓的懒散放养风格，并且始终如一。
“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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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散……”
凌零零一边把一叠不知哪年的楼盘广告扔进回收箱，一边下意识地自言自语嘀咕。
“吴大志和朱策这两个人，身上那种‘天塌下来也别吵我’的调调，居然还有点像？”
她手上整理的动作没停下，这个念头也只是轻轻掠过。
忽然，在搬开压得实实的旧文件夹后。
一张蓝色的、贴着照片的门禁卡“啪”地一声，从文件夹的缝隙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凌零零随手弯腰捡了起来，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卡片。
却瞬间被门禁卡上那张略显青涩但眉眼熟悉的脸给定住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拘谨的西装，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有点拘谨、又努力想显得专业的笑容。
“我说怎么第一次在咖啡馆见朱策时，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她刚被发配到锦绣门店时，吴大志塞给她的第一个“烫手山芋”
——就是那套审美灾难、全粉红色的奇葩装修房！
当时吴大志是怎么说的来着？——「之前负责这套房源的中介小朱，申请调去其他分店了。」
而当时，这个“小朱”的照片，也确实作为门店的正式员工。
和吴大志一起，被挂在了门店那面小小的荣誉墙上。
只是她正式驻扎在门店之后。
这个小朱就再也没有在门店里出现过，他的照片也不知何时被悄悄撤下了。
原来，他是离开了中介这行，去创业开咖啡店了么？
......
与此同时，窗外的夜色已浓，创意园区里只剩零星几盏路灯亮着。
“XX咖啡工作室”里却依旧暖意融融，飘散着咖啡的余香。
朱策刚给吴大志做了一杯手冲，端上来之前，还特意用意式机打了奶泡，在杯口做了个简单流畅的树叶拉花。
“爸，按你口味调的。”
吴大志没个正形，斜靠在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单人沙发椅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他接过杯子，先是凑近闻了闻香气。
然后才啜饮了一口，目光却闲不住地顺势打量着眼前这家已然大变样的咖啡馆。
店里不再是最初那种“性冷淡”的工业极简风了。
靠窗的几个位置上。
很用心地摆放着几个穿着精致的娃娃，成了天然的可爱装饰。
墙上也不再是光秃秃的红砖，而是错落有致地贴满了撕拉片。
记录着不同角度下主题活动时的热闹瞬间，以及娃娃妆容的特写。
整个空间的气质，与此前的清冷空旷截然不同，注入了一种鲜活又温暖的“人气儿”。
“我听说，”
吴大志放下杯子，语气随意，但话里的内容却不简单。
“除了周末你们搞的那个主题活动，你这儿平时工作日，也成了附近年轻人跑来拍照的打卡圣地了？”
“创业园区的管理方都在主动找你谈其他合作了？”
他脸上露出些难以掩饰的的欣慰，虽然这表情在他那张总是显得不耐烦的脸上出现有点违和。
“挺好的。”
“至少……你妈下次过来视察，骂完你之后，应该不至于再调转枪头，接着来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