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怎么这么多吐槽。"
凌零零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
在工厂时她只敢瞄了一眼就赶紧锁屏，现在回到门店这个安全区了，才敢点开详情细看。
凌零零选了一个名为"受害者联盟"的论坛浏览，热门帖子里的评论让人哭笑不得。
她越看越心凉，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
想起自己拍着胸脯帮范来应下的那个全部卖出的军令状，现在恨不能时光倒退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窗外梧桐树的枯枝在寒风中摇晃，影子在米色墙纸上张牙舞爪，仿佛也在嘲笑她的冲动。
"正常啊。"
吴大志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端着那个能自动加热的智能杯子——上周范来偷偷修好后，他又用起来了。
杯身上的屏幕正闪着光。
"觉得东西不符合期待，可不得有吐槽，尤其这东西还是花钱买的。"
吴大志吹了吹杯口的热气，枸杞在茶水里一阵乱舞。
凌零零捏着手机的掌心沁出汗来，在手机壳上留下湿漉漉的指印。
"可这些吐槽的都是技术问题，我也没法解决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淹没在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已经下午四点半了，窗外的天色开始转暗。
"技术问题，本来也不是你能解决的。"
吴大志转着车钥匙站起来，钥匙扣上的招财猫挂坠在夕阳下闪着俗气的金光。
他慢悠悠地往门口踱步，运动鞋在地板上蹭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下班时间到了，这里留给你，你慢慢想吧。"
玻璃门开合间灌进来一阵冷风，卷着几片枯叶在地砖上打转。
凌零零长叹一口气，拖着脚步往会议室走。
推开门时，范来提前安装好的智能书桌静静立在角落。
她盯着书桌看了足足三分钟，突然"啪"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想这么多干什么，先用起来再说！我是不懂技术，可我还能没用过书桌？"
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电动升降是首要体验项目。
凌零零蹲下来找电源线，发现插头居然藏在桌腿内侧的凹槽里。
这让她不得不趴在地上，头发都蹭到了灰尘。
"这是防用户充电还是防贼啊..."
她小声嘀咕着拽出那根白色的电源线。
接下来是找电源插座。
会议室唯一的电源插座居然在门背后，被一个文件柜半挡着。
凌零零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柜子挪开两寸，才发现书桌要么离插座太远够不着，要么顶住门打不开。
她像个螃蟹似的横着挪动书桌，试了三个角度，终于找到个折中位置——门能开三十度，勉强够侧身挤进去。
凌零零嘟囔着抹了把汗，刘海已经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
她从工位搬来笔记本和台灯，新的问题立刻出现了——插座只有两个孔。
而需要充电的设备排起了长队：笔记本、台灯、手机。
哦，还有那个被吴大志吐槽过的智能杯子。
储物柜里积灰的接线板成了救命稻草。
凌零零蹲在墙边，捏着插头对准那个有些变形的插座孔。
先试着轻轻往里推了推，插头的金属片卡在入口处纹丝不动。
"插座这么紧？"她小声嘀咕，调整了下角度又试了一次，还是没能进去。
凌零零撇撇嘴，把插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擦掉可能存在的灰尘。
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插头，拇指抵在插座面板上借力——
"咔嗒！"伴随着一声轻响，插头终于稳稳地插了进去。
通电成功的"滴"声宛如天籁。
凌零零长舒一口气，按着上升键，桌子缓缓抬升到站立办公的高度。
升降功能倒是非常顺滑。
会议室的顶灯老旧光线不足，她不得不把台灯调到最亮。
手机突然弹出"电量不足20%"的警告。
"啊啊啊！"
凌零零抓狂地看着接线板上所剩无几的插座孔，终于理解为什么评论区里这么半的吐槽都是关于找电的。
她终于瘫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
「你已经试用了我的测试版智能书桌？觉得如何？」——范来
凌零零盯着手机屏幕上范来发来的消息，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了进来。
她抬头看了眼角落里那个的智能书桌——没有通电它此刻正静静立着，仿佛在无声地催促她给出评价。
"叮"的一声，手机又震动起来。
范来发来一个期待的表情包，紧接着是第二条消息。
「"我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凌零零收到这条回复后，不到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她小跑着去开门，只见范来仍然穿着上次见面的羽绒服，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
"怎么样？是不是超棒？"
范来一进门就直接跑到智能书桌旁，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期待着表扬和赞美的小孩。
凌零零咽了口口水，感觉喉咙发紧。
她看着范来兴奋的样子，想起被这个"高科技产品"折磨的经历，艰难地开口。
"我觉得，用起来，不算太舒适。"
范来眼睛里的火苗晃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的蜡烛。
她扯出一个笑容，手指无意识地抚上桌面。
"不太舒适没关系，这只是测试版，可以改进的。你觉得哪里不舒适？"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奔主题。
"电。我觉得需要插电，就是不舒适。"
范来显然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愣了一下。
"电源问题？"她皱起眉头。
"我也看过不少负面评论，其中就有关于电源的，但是我觉得智能书桌本身要用电，所以这些都只是纯粹的吐槽。"
凌零零长叹了一口气，决定让这个技术咖亲身感受一下她这个普通用户的痛苦。
"来，带你亲身体验一下，我的使用过程。"
她先带范来在门店里转悠了一圈，展示了门店面积的局促——走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还有装修的陈旧——墙角的插座已经发黄，插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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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些松动了。
"首先，电源插座在这里。"
凌零零蹲下来指着墙角离地面不高的插座，"这意味着你的智能书桌必须放在这个位置，而不是采光更好的窗边。"
她比划着，"而且这个插座已经用了快十年，插头插进去非常吃力。"
范来蹲下身检查插座，黑色运动裤立刻沾上了灰尘。
"这个确实...不太理想。"
"然后是接线板问题。"
凌零零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缠满电线的插线板。
"因为插座不够，必须用这个。"
她费力地解开纠缠在一起的电源线，像在对付一团顽固的毛线。
"看，这是插线板的电源线，拖在地上，走过去时要当心踩到或者绊倒。"
范来伸手想帮忙整理，却被凌零零拦住。
"等等，还没完。"
她又从桌子底下拽出几根线，"这是智能书桌的电源线，这是台灯的，这是笔记本电脑的，还有手机充电器的..."
很快，地面上就盘踞着一团色彩各异的电线，像一堆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蛇。
凌零零故意用脚轻轻踢了一下，电线们立刻发出窸窣的抗议声。
"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凌零零露出一个苦笑，蹲下来开始给手机充电。她先拔掉台灯插头，插上充电器，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拔掉充电器去插电脑电源。
"看到了吗？电源插口位置不够，几个都要充电时，得拔了充，充了又拔。"
范来皱起鼻子，她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成了理解，最后定格在某种恍然大悟上。
凌零零却是越演示越暴躁。
当她再一次从那个有点变形的插座上，用力往下抠插头时，塑料插头发出危险的"咔嗒"声。
范来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她。
"零零，我知道了。"
范来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说得对，是很难受。"
凌零零停下手里的动作，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诚恳地看着范来。
"如果是我个人来说，如果是买个用电的家具，我就希望它容易使用，不要增添麻烦，长得好看点，价格可以负担。"
店内的挂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阳光已经悄悄移动到了范来的脚边。
她摘下智能眼镜，揉了揉鼻梁，突然笑了。
"你知道吗？我设计的时候只考虑了我的工作室——宽敞的空间，充足的插座，专业的电工布线..."
"而我们大多数人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凌零零接话道，指了指周围。
"已经装修好房间，不能改的电源插座，不想花很多力气打扫的房间，有限的存款，一堆乱七八糟等着充电的东西，还有要快点做完的工作。"
范来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上房源海报、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和角落里那台白噪音机。
她点点头："有什么建议？具体说说。我觉得，你应该不是个光吐槽的人。"
凌零零眼睛一亮，掏出笔记本："我想要......"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午后的阳光为她们镀上一层金边。
地上那团纠缠的电线似乎也没那么令人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