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零零的第六个闹钟响起时，她整个人还陷在被窝的封印里。
十二月的冷空气从窗缝钻进来，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往被子里扎。
她闭着眼睛伸手去摸手机，指尖刚碰到屏幕就被冻得一哆嗦
——金属机身冰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8:20。
她的租的公寓到门店再快也需要25分钟车程。
“完了完了完了……吴大志昨晚说他今天有事，9点前会到门店”凌零零试图一个鲤鱼打挺，实际只是缓慢蠕动，终于从被窝里挣扎着出来。结果还左脚踩到右脚的拖鞋，差点脸朝下摔倒在地板上。
冷风从睡衣领口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了大半。
“早知道昨晚不接那破兼职了……”
凌零零一边嘀咕，一边往嘴里塞了颗巧克力，防止自己低血糖晕倒在半路。
然后，她胡乱套上羽绒服，抓起背包就往门外冲。
厨房里。
昨晚泡的泡面还摆在桌上，汤已经凝固成一层油膜。
她犹豫了一秒，最终决定放弃早餐——打工人迟到不好，即使没人管打卡。
小电驴的座椅冻得像冰块，凌零零刚坐上去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从车上弹起来。
她哆哆嗦嗦地拧动油门，车子“嗖”地窜了出去，冷风迎面糊了她一脸，眼泪差点被吹出来。
早高峰的车流像一锅煮沸的粥，汽车堵得水泄不通，行人横穿马路，外卖小哥的电动车在缝隙里疯狂穿梭。
凌零零灵活地拐进非机动车道，把小电驴骑出了越野摩托的气势。
8:48。
她终于看到了锦绣门店的招牌，但门口停车区已经挤满了电动车和自行车，连个缝隙都没留给她。
她不得不把车停到隔壁便利店门口，锁车时还差点被路过的外卖小哥撞到。
“赶时间啊！美女！”
外卖小哥丢下一句，风一样刮走了。
凌零零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向门店附近的早餐摊。
摊主是个嗓门洪亮的大姐，正麻利地摊着煎饼，热气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
“煎饼加蛋加里脊肉，要两份！”
凌零零搓着手哈气，冻僵的指尖在扫码付款时抖了好几下才成功。
老板娘手脚麻利，面糊在铁板上“滋啦”一声摊开，香气瞬间飘散。
凌零零盯着金黄的煎饼，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打工人的尊严，从请客老板开始。”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
当然，也从经常蹭吃老板请客的午饭，到回请老板开始。
凌零零拎着热乎乎的煎饼和豆浆，快步走向锦绣门店。
玻璃门映出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鼻尖冻得发红，羽绒服上还沾着几根不知道哪来的毛毛。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风铃“叮当”一响。
“吴店长！我给你带了早餐——”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小会议室的门开了。
吴大志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探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驼色外套的男人。
凌零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凌啊，这是旗舰店的赵店长。” 吴大志笑嘻嘻地介绍，嘴角还沾着不知道哪来的饼干渣。
凌零零的脑子“嗡”地一声。
赵保推了推玳瑁色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手里的早餐袋上。
“我和小凌见过的。”
凌零零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塑料袋。
——她想起来了。
几个月前，大庇中介的竞争会议上。
赵保坐在桌子对面，慢条斯理地问她：“凌……律师是吧？请问您有律师执业证吗？能看一下吗？”
然后，在得知她还没通过法考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幻岩律所的三位律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小厦所派个没证的来，是觉得我们旗舰店的法律服务需求很简单吗？”
......
而现在，赵保的目光从她的脸，慢慢移到她手里的两份煎饼上。
“小凌，这是……打算请客？”
凌零零的嘴角抽了抽——打工人的尊严，果然没那么容易挣回来。
她硬着头皮把煎饼往桌上一放，不敢去看油渍有没有溅出来。
万幸赵保没多待，又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拎着公文包告辞了。
凌零零躲在门边，透过玻璃目送赵保上了座驾驶离，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才长舒一口气。
"小凌啊，"吴大志翘着二郎腿，已经啃上了煎饼，辣酱沾到羊绒衫上也不在意。
"平时怼天怼地的，怎么见到赵保就跟耗子见猫似的？"
"赵店长，您不懂！"凌零零夸张地比划。
"上次开会他明显偏向幻岩所。我要是说错话，他跑去大庇总部告状怎么办？"
想到周强主任当时沉重的脸色，她打了个寒颤。
吴大志噗嗤笑出声："打工人的自我修养是吧？这事该你们周主任操心——"
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赵保今天来，确实跟你有关系。"
凌零零耳朵立刻竖起来，假装去饮水器旁边倒水，实则往吴大志那边蹭了半步。
"他让我们别再去梧桐区占车位了。"
吴大志嘬着豆浆吸管，发出响亮的"哧溜"声。
"哈？"凌零零差点捏爆豆浆杯。"该不会旗舰店也想挣这外快吧？"
想到赵保西装革履蹲路边收钱的画面，她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吴大志擦擦嘴："你觉得，幻岩律所跟你们争夺旗舰店的驻店，是只想做旗舰店业务？"
"当然不是！"凌零零猛地反应过来："他们想通过旗舰店撬走整个大庇的——"
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所以赵店长在意的，是那些豪车车主..."
"聪明。"吴大志把空豆浆杯投进垃圾桶，划出完美抛物线。
"你这两天帮忙占车位的，全部都是是大庇的目标客户。"
凌零零摸出手机，调出双休日一共收到的红包数量："按照这个说法，我一共占了几次来着？"
"别算了，"吴大志把最后一块煎饼塞进嘴里。
"赵保怕的是你在这个客户群面前刷脸。"
"那我是不是不该收红包？"
凌零零突然坐直身体，手里的豆浆杯捏得咔咔响。
吴大志把装煎饼的袋子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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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吧，远投进了垃圾桶。
"醒醒，你的外快都是我自掏腰包的好吗？"
他掰着手指算。
"周六加周日，够买你一年半载的奶茶了吧。"
"！"
凌零零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吴店长，这怎么好意思..."
"行了行了，"吴大志挥挥手，腕间的手表在灯光下闪了下。
"这点红包我还发得起。"
他叼着煎饼含混不清地说。
"又不是你分内工作，总不能让你白熬夜..."
凌零零感动得正要吹彩虹屁，门店玻璃门突然被"砰"地撞开。
一团粉红色龙卷风似的卷了进来，带进来的冷风把前台文件吹得哗啦作响。
那团粉红色精准扑向凌零零——毛线帽子、长款羽绒服、口罩手套雪地靴，连背包挂件都是毛绒桃心。
凌零零被撞得后退两步才看清来人："辛迪？！"
前有赵保，后有辛迪，锦绣门店今天怎么这么吸引人？
"零零，亲爱的，你一定要帮我！"粉红女孩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像只受惊的仓鼠。
凌零零手忙脚乱按住她乱晃的毛球帽檐："我的大小姐，你抖音粉丝都破百万了..."
她警惕地扫了眼门外，半拉半推地把人往会议室带，"要是被拍到你在我们门店..."
小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刚关上，辛迪就扯下口罩露出精致的小脸。
凌零零这才发现她鼻尖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
"我车没地方停了！"辛迪开口："你们得给我想办法。"
凌零零："......不是吧，小公主，这里是房产中介门店耶。"
"我知道这里是房产中介。"辛迪叉着腰："那昨天和前天，梧桐区里给占车位的是不是你？"
凌零零赶紧打断："等等，这事得叫吴店长。"
她探头出去，看见某人正瘫在沙发上打手机游戏，一副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摸样。
"吴店长！辛迪说我们占车位害她没地方停车了！"凌零零断然见不得某人这么无所事事。
吴大志的手一抖，手机里传来"Defeat"的音效。
会议室的小圆桌前。
辛迪的粉色雪地靴焦躁地踢着桌腿。
凌零零盯着她羽绒服帽檐的绒毛——每次晃动都像下着一场微型暴风雪。
"所以，"凌零零眯起眼睛，"你怎么确定占车位的是我？"
她当时明明戴着头盔，还裹着围巾，感觉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辛迪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美甲上的碎钻在桌面划出细痕："这两天我都在附近拍vlog好吗？"她突然掏出手机划拉几下，"你看！"
视频里。
荧光绿羽绒服的吴大志正蹲在路边撸串，嘴边的油渍即使是被路灯照射也闪闪发光。
镜头一转，某个蒙面骑士骑着柠檬黄小电驴"嗖"地掠过，围巾飘扬的弧度透着股子潇洒。
"这都能认出来？！"凌零零震惊地看着自己露在围巾外的一双眼睛。
"你背包上挂的那个平安符，"辛迪得意地点暂停。
"还不是上次买完那套房子后，我拉着你去还愿时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