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像一群醉汉在楼缝里跌跌撞撞，时不时撞上玻璃发出"哐当"一声。
凌零零站在玻璃门边，缩着脖子，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了点
——这条围巾去年双十一抢的，现在已经开始起球，但胜在够厚，能挡住大半张脸。
朋友圈那张小宝的图画下，吴大志的留言格外醒目，后面还跟着三个鲜红的感叹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多浮夸。
凌零零刚想回个"？"
微信对话框就弹出一个定位——"XX大药房"。
"……"她盯着屏幕，脑子里瞬间闪过八百种可能：食物中毒？摔断腿？还是终于被哪个忍无可忍的客户揍进医院了？
手指在打车软件上犹豫了两秒。
普通车型预计等待12分钟，专车贵得让她肉疼。
但吴大志这人虽然不靠谱，能让他发"急"字的事情应该不多。
她咬咬牙，勾选了所有专车选项，付款时手指抖了一下，仿佛听见钱包在哀嚎："这个月的奶茶钱又没了……"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凌零零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顺便摸了摸背包侧边挂着的平安符
——之前求的，现在已经皱巴巴的，但好歹是个心理安慰。
风更大了，行道树上的枯叶铺了厚厚一层。
几个路人缩着脖子快步走过，有个穿西装的大哥甚至小跑起来，公文包在身侧甩得像个钟摆。
手机震动，司机发来消息："2分钟后到，车牌XXX"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冷风立刻灌进领口，冻得她一激灵。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驶来，她眯着眼睛确认车牌，心里默默祈祷："你最好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车里的暖气开得跟桑拿房似的。
凌零零刚坐进去，就觉得鼻子痒痒的。
"去XX大药房是吧？"司机操着一口带方言的普通话。
"这天气，比往年冷多了，我闺女今早出门直接裹成粽子了。"
凌零零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给吴大志打电话。
嘟——嘟——嘟——，依然没人接。
"……"她盯着手机，脑子里已经开始播放《XX说法》的BGM
——"吴某某，男，因长期胡吃海喝且饮食不规律，突发急性……"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枯黄的草坪上覆着一层薄霜，阳光照在上面，像撒了一把盐。
经过一个路口时，她看见几个小学生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过马路，老师们挥舞着小旗子，活像在指挥一群企鹅迁徙。
"小姑娘，你朋友生病了？"
司机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啊？不是……应该不是。"凌零零干笑两声，心想。
"要是他敢耍我，我就把他上次和周强主任喝多后抱着电线杆唱歌的视频发出去……"
车子堵在红绿灯前。
凌零零把帆布背包搂得死紧，仿佛里面装的是吴大志的赎金。
导航显示还有8分钟，但前面的车流一动不动，刹车灯连成一片，红得刺眼。
她又拨了一次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行，吴大志，你要是真出事了，我勉强原谅你。"
她盯着窗外，默默在心里补充，"但你要是耍我，我就把你珍藏的茶叶全用来煮茶叶蛋……"
"到了，就这儿是吧？"司机的声音把凌零零拉回现实。
她抬头看向窗外，"XX大药房"的绿色招牌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对，就这里。"凌零零扫码付款，推开车门时被冷风呛得咳嗽了一声。
街边的枯叶被踩得都是碎渣，混合着之前下雨留下的积水。
她顾不得绕开，站在药房门口环顾四周，没看见吴大志的身影。
又拨了一次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该不会真进急诊了吧？"
凌零零心里一紧，刚准备进药房问问，余光却瞥见街对面露天酒吧区一抹扎眼的荧光绿——
是吴大志的羽绒服。
去年电商节时，他得意洋洋地炫耀过，说是"限量款"，穿上能闪瞎路人。
现在看来，效果确实显著——在灰暗的冬日街头，他活像一颗会移动的西兰花。
更让人血压升高的是，吴大志正悠闲地坐在一个酒吧门口的塑料椅上，面前摆着两瓶啤酒和一碟花生。
手机就拿在他的手上。
"……"凌零零站在原地，深呼吸三次，才勉强压下冲过去掐死他的冲动。
她大步穿过马路，帆布背包在身侧晃得像要起飞。
走近时，凌零零看清吴大志正对着手机傻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显然是在刷短视频。
"吴！店！长！"她一字一顿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对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消的笑意："哟，来啦！挺快啊！"
他举起啤酒瓶做了个干杯的动作，泡沫顺着瓶口滑下来，滴在他的牛仔裤上。
凌零零一把抓过吴大志面前的花生碟子，塑料容器在她手里发出"咔咔"的哀鸣。
"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吗？我还以为你突发心梗了！"
"啊？"吴大志一脸茫然地关掉短视频。
"哦对，设置了免打扰。"他解锁屏幕，上面显示着11个未接来电，"你这么急干嘛？"
"你留言马上过来，急，速来''还发个药房定位！"
凌零零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旁边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我打了专车过来的！八十七块五！"
吴大志下巴的胡茬上还沾着啤酒沫，他眨巴着眼睛："哦那个啊……"
他指向斜后方二十米处的电动车专卖店，"我是让你来看这个，刚才靠近药房门口，手滑发错定位了。"
凌零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XX电动自行车"的红色招牌下。
几个销售员正无聊地刷手机。橱窗上贴着"冬季特惠"的横幅，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吴大志却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花生碎的羽绒服。
"走吧，带你看看我看中的那款，可帅了！"
凌零零捏紧了拳头，心里默念："打人犯法……打人犯法……打人犯法……"
......
凌零零骑着小电驴上下班快一个月了，越骑越觉得自己当初扫码付款时简直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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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柠檬黄的小电驴，续航强、减震好，最关键的是——再也不用挤地铁闻陌生人的韭菜包子味了。
下午五点的阳光已经没什么温度。
凌零零把"营业中"的牌子翻到"休息"那一面时，玻璃门映出她生无可恋的脸
——今天又是零顾客的一天。
至于吴大志，他这个店长当得跟个都市传说似的，整日神出鬼没。
她慢悠悠地收拾门店，把桌上的废纸扔进垃圾桶，顺手关掉网格灯。
这活儿她干得越来越顺手，闭店流程熟练得能去参加"打工人效率大赛"。
玻璃门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响。
几片枯叶黏在门缝边，像在提醒她："快走，温暖的家在呼唤。"
锁门时钥匙卡了一下，凌零零用力晃了两下才拔出来。
"这破锁迟早要换，"她嘀咕着，转身走向她那辆停在路边的小电驴。
柠檬黄的车身在暮色里依然醒目，车筐里还躺着早上忘扔的奶茶杯。
——幸好现在天冷，不然早该飞苍蝇了。
凌零零顺手把杯子丢进垃圾桶，摸了摸车座上薄薄的一层灰。
"明天该洗车了。"她想着，摁响电子钥匙。
叮——
微信提示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凌零零掏手机的动作突然有种诡异的既视感——上次听到这个声音后，她损失了八十七块五。
屏幕亮起，吴大志的聊天框赫然跳在最上面：
「小凌，给你发个定位，急，速来！！！」
"......"
凌零零盯着那三个感叹号，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稳步上升。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连标点符号都不带改的。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响：「吴店长，同样一招不能用两次。」
字还没发出去，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吴大志的电话。
"哎呀小凌！"电话那头的声音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快骑车过来呀，还给我打什么字啊？打了好一会还没发过来！"
凌零零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在谋杀亲老板。
"吴店长，狼来了不能反复用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嘟，挂了。
"......"凌零零盯着手机，满肚子吐槽还没出口，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她翻了个惊天大白眼，拇指狠狠戳向接听键："我说吴店长，这风风火火的到底要......"
话没说完，屏幕里的吴大志突然往旁边一闪，镜头猛地转向他身后——
梧桐区的夜晚刚刚苏醒，暖白色的路灯照亮了整条街。
吴大志站在一家复古酒吧门口。
砖红色的外墙上爬满枯萎的爬山虎，木质招牌上的"Whisper Bar"在霓虹灯下闪着暧昧的光。
露天区坐满了衣着光鲜的男女。
某个穿着皮草的大姐正举着红酒杯自拍，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差点闪瞎凌零零的眼。
但最离谱的是酒吧门前那条窄路——
停满了只有在视频里见过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