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凌零零正在敲打着键盘，整理录入吴大志发给他的几单业务的结算信息。
外面的风从窗户里漏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边角微微颤动。
凌零零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时不时停下来核对一下手边皱巴巴的收据。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黑眼圈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吴大志把孔教授推荐的几单业务完成后，风风火火地冲进门店。
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文件袋像飞盘一样被扔在凌零零面前的桌上。
"啪"的一声，最上面的文件袋滑到地上，散落出几张皱巴巴的发票。
凌零零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大志就嗖地不见了，只留下一阵混合着麻辣鲜香的气息在空气中飘荡。
八成是又吃什么好东西了。
紧接着，凌零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提示音清脆地响起："剩下的都交给你填了。"
后面还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
看着乱七八糟的材料，她差点捏碎了手机。
深吸一口气，凌零零捡起地上的发票，发现有一张还被踩了个鞋印，只得咬着后槽牙，用橡皮使劲擦着那个黑乎乎的印子。
橡皮屑像雪花一样落在垫着的废纸上。
正在这时，中介小杨给凌零零打来电话。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旋转，差点撞翻凌零零刚泡的咖啡。
"凌姐！大事不好了！"小杨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从听筒里蹦出来，"曹姐说可能不要那套学区房了！"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
凌零零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外放，一边嗯嗯啊啊，一边眯着眼睛辨认一张字迹潦草的手写收据。
"嗯...对...是这样..."她心不在焉地应着，手指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地按着数字。
中介小杨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凌姐，你有在听吗？"
打印机的声音突然停了，显得她的声音格外尖锐，"卖家这两天一天好几个电话来催我，我都要被逼疯了！"
凌零零隐约听到小杨那边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可能是在翻找什么文件。
凌零零录入最后一个数字，长按保存键，这才把注意力转回电话上，不紧不慢地跟小杨说。
"跟卖家说，总价降低，否则曹姐这边基本不准备买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顺手把那张被擦破一个角的发票塞进文件夹。
电话那头好一会没声音，只剩下小杨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她才怯生生地说："凌姐，要是卖家生气，说曹姐违约，然后要没收定金解约怎么办？"
小杨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凌零零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你先去说，口气委婉点就是了。"
她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就说...市场行情变了，曹姐家里有些突发情况。"
笔突然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小杨默不作声挂了电话。
凌零零事先就跟曹芸通过气，小杨应该已经从曹芸那里得到了相同的回复，所以没再试图说服凌零零。
门店里重归安静，只剩下风吹进来时轻微的嗡嗡声。
凌零零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几声轻响。她拿起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口气灌下去半杯。
又过了一天。
中介小杨又来了电话，这次她的声音明显松快了许多："凌姐！好消息！卖家说，价格可以谈，但是付款期限要缩短。"
电话那边传来敲键盘的声音，估计是在记录什么。
凌零零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暗暗伸出手指比了个耶。
最终，在房产中介那间总是飘着廉价空气清新剂味道的会议室里。
曹芸和卖家重新签订了合同。
凌零零看着合同上修改后的数字，房价降到了当前市场价，但是付款的周期比原先缩短了二个月。
签字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她听来比任何音乐都悦耳。
"小凌，这下我可以省出大几十万了。"曹芸开心得不行，签字时手都有些发抖，差点把名字写歪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小星星："回想刚才谈判的时候，你可帅呆了。"
......
卖家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凌零零双手环胸，背挺得笔直。
"您签约买一手房时间早，"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当时一手房和二手房价格倒挂。"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的市场分析报告。
"如果您自己买房违约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卖家看清报告上的数据，"不光要被现在的开发商没收定金，现在再去另买一手房，肯定要多出钱。"
凌零零的手指轻轻点在宣传册上的价目表："一来一回损失两笔钱。"
卖家皱着眉头翻看材料，额头上的汗珠在会议室惨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凌零零喝了口水，样子非常冷静，杯壁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下来："至于我们，"
她歪了下头："材料也给您看了，现在就算您愿意降价，我们买了不符合户籍年限也没办法入学XX小学。仔细想想，还是亏的。"
会议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卖家松了松领带，长叹一口气。
凌零零乘胜追击："现在我们的报价，算下来您多少还是有得赚的。要是您实在不乐意....."
她合上文件夹，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那我们最多就损失定金结束。"
凌零零随即站起身，作势要收拾东西，"申市这么大，学区有的是，我们另外挑户籍年限合适的去。"
卖家的手突然按在了文件夹上："等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价格...我们再谈谈细节..."
凌零零和曹芸交换了一个眼神。
曹芸偷偷发给凌零零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曹芸为了买学区房已经事先卖掉了名下的房子，但是她手里的钱扣掉税费、中介费和装修费，还是差了不少，原本得再去贷款。
但现在不一样了，凌零零帮她砍下来大几十万。
曹芸把几个银行APP来回切换着算，最后惊喜地发现手头的现金拢一拢完全就够了。
"零零！你看！"她把手机屏幕怼到凌零零面前："不马上装修的话，暂时就不用贷款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数字，凌零零紧绷了多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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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解决了心头大患，曹芸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她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法考培训里来，或者说，投入到对重点学生凌零零的关照上来。
每天清晨，凌零零的闹钟还没响，
手机就先"叮咚"一声亮起来——曹芸的当日学习计划准时送达，连带着一个太阳表情和"加油鸭"的卡通动图。
"民法精讲第三章，配套习题20道...案例分析3个..."
凌零零睡眼惺忪地念着清单，手指划到最下面还有"早餐记得吃鸡蛋补充蛋白质"的温馨提示。
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发现曹芸连重点法条背诵的录音都发过来了，时长感人。
中午在门店里，凌零零刚扒完最后一口饭，筷子还没放下，手机又震动起来。
曹芸发来的当日法考练习50题像炸弹一样在屏幕上炸开，后面跟着个沙漏表情和"限时60分钟哦~"。
凌零零哀嚎一声，认命地掏出平板，在办公桌上开始做题。
晚上法考班上课时，凌零零的噩梦才真正开始。
教室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她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曹芸穿着干练的衬衫西裤，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个学生。
"这个问题..."曹芸的手指在花名册上滑动，凌零零赶紧低头假装记笔记。
"凌零零来回答一下。"
她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站起来时膝盖撞到桌腿，疼得龇牙咧嘴。
这么折腾下来，凌零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憔悴。
某天早上洗漱时，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她扒拉着发缝，惊恐地发现几根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才二十一啊..."
凌零零哀怨地对着镜子戳了戳自己的脸，连法令纹都好像深了几分。
所以，在法考基础班课程结束的那天，凌零零像是终于等到刑满释放的囚犯。
教室里的学员们互相交换着联系方式，她却已经开始盘算晚上要追什么剧。
当曹芸拿着精练班的报名表兴冲冲地走过来时，凌零零立刻开启了防御模式。
"曹姐啊..."她战术性后仰，避开那张粉色的宣传单，"我觉得我更适合自己复习..."
曹芸的眼睛立刻黯淡下来，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凌零零硬起心肠，掏出手机展示已经下载好的法考班APP.
"你看，课程我都买好了，在家也能学。"
她飞快地划拉着屏幕，向曹芸展示她已经一次性买下了从精炼班到考前冲刺班的所有班次。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她们俩和正在关空调的保洁阿姨。
"那...你要按时听课哦。"曹芸终于松口，声音里满是遗憾。
凌零零点头如捣蒜，趁机把桌上那摞精练班资料推远了些。
走出培训中心大门时，夕阳正好。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连空气都是自由的甜味。
路边奶茶店的招牌亮起来。
凌零零决定奖励自己一杯全糖的珍珠奶茶——吸管戳破塑封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多巴胺在脑中绽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