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申市，秋意已浓。
凌零零站在地铁出口处，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阳光透过银杏树的缝隙洒下来，在灰白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心想下周该把加绒内胆翻出来了。
"反正时间还早..."凌零零看了眼手机，距离和孔教授约定的下午二点还有好几个小时。
她决定好好享受这个难得的周末漫步。
平时太过紧绷，也该放松放松。
西边那些梧桐掩映的小马路和高楼大厦交错的情形看多了。
东边这边开阔大气的街道、整齐划一的绿化带反而让她感到新鲜。
一阵秋风拂过，行道树整齐地摇曳着。
凌零零注意到这里的步道特别宽敞，连盲道都比西边的宽上不少。
眼前的道路是八车道的，红绿灯的时间却并不长。
她快步疾走，还是被拦在了八车道中间隔离带的位置，不得不顶着太阳再等一轮。
不远处，一家商场底楼的连锁咖啡店，落地窗前几个白领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与西边那些藏着老洋房里的独立咖啡馆有着不同的风情。
一阵秋风拂过，路边的银杏树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凌零零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对着阳光欣赏它精致的扇形轮廓。
不远处，一家街角的面包店飘来浓郁的香气，木质招牌上画着一只慵懒的猫咪，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唔，这家店的提拉米苏评价很高..."
凌零零正盘算着要不要买块蛋糕当早餐，忽然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前方水果店门口，几个店员正忙着将包装精美的礼盒搬出来，而站在柜台前的那个戴渔夫帽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凌零零眯起眼睛，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当那人转身和老板说话时，她差点惊呼出声——这不是钓鱼协会的汪行吗？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渔民特有的风霜痕迹，此刻正指着店里最贵的那款进口水果礼盒比划着什么。
"啊，想起来了..."
凌零零一拍脑门，昨天老秦发来的消息里确实提到汪行会去拜访孔教授。看来这是准备伴手礼呢。
她看了眼那些包装华丽的果篮，不由得皱起眉头。
上次帮孔教授整理资料时，老人家还特意给她看过体检报告，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血糖高，水果要严格控制。
汪行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了。
凌零零咬了咬下唇，小跑几步上前，双手清脆地一拍。
"哎呀，这不是汪先生吗？好巧啊！"
汪行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缓慢地转过头，黑脸上浮现出一种既惊讶又尴尬的表情，嘴角抽动了几下才挤出一个笑容："小...凌是吧？对，真巧，好久不见了。"
他局促地晃了晃手机，"我买点水果..."
水果店老板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手里还捧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樱桃。
凌零零赶紧摆手："汪先生是要去看孔教授吧？"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压低声音道，"孔教授血糖有点高，上次给我看体检报告时特意说过要控制水果摄入..."
汪行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低头看看那盒价值不菲的水果，又抬头看看凌零零，黝黑的脸庞渐渐绷紧。
水果店老板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默默把樱桃放回了柜台。
"那个..."汪行抓了抓后脑勺，渔夫帽都被他捏得变了形。
"我就是想表达下歉意..."
凌零零见状，立刻露出理解的笑容："孔教授跟我说了，他对水声特别敏感是因为专业原因，之前态度也不太好。"
她轻轻拽了下汪行的袖子，示意他们到店外说话，"其实汪先生不用这么破费的。"
两人站在人行道的银杏树下。
汪行不停地调整着帽子的位置，眼神飘忽不定。
"小凌啊，地下室...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钓到大鱼太兴奋了..."
一片金黄的叶子恰好晃晃悠悠落下。
凌零零笑道："我明白的。不如这样..."
她眼神闪动："孔教授跟我提过，他写了好些年的一本鱼类的专业书，最近初出版发行了，我之前查过，最大的书城里应该有实体书出售..."
汪行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一把摘下帽子，露出被压得扁平的头发。
"这个主意好！书城离这里就十几公里！"
他激动得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我车就停在前面，咱们现在就去？"
凌零零被他的热情感染，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看了眼时间，点点头："行啊，我们快去快回。"
汪行立刻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带路，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秋风卷着落叶在他们脚边打转，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
"我的越野车就停在那边的停车场。"
汪行指着不远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郑重其事地对凌零零说。
"小凌，今天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提着水果上门，孔教授得多为难..."
凌零零摆摆手，眼睛弯成了月牙。
"举手之劳啦。其实孔教授人很好的，就是有时候太专注学术，不太会表达。"
汪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掏出车钥匙按了解锁。
一辆沾着泥点的深绿色越野车在不远处闪了闪车灯。
凌零零小跑两步赶紧跟上。
两个多小时后。
汪行的越野车缓缓驶入小区。
凌零零透过车窗望着熟悉的绿化带，阳光把银杏树照得金灿灿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到挡风玻璃上。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在书城站了那么久挑书，脖子都僵了。
"糟糕，都一点三十了。"
汪行猛地拍了下方向盘，仪表盘上的时钟数字格外醒目。
"本来想请你吃个午饭的，现在赶不及了。"
凌零零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开背包。
她变魔术般掏出两个油纸包，塑料包装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给！"她将其中一个递给汪行，眼睛弯成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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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店的三明治我馋好久了，早上路过看到分店没来得及买。刚才您排队结账时，我发现书城一楼就有。"
汪行接过还有些温热的油纸包，有些粗糙的手指捏了捏包装边缘。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仪表盘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凌零零瞥见来电显示"老秦"两个字，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手忙脚乱地撕开包装纸。
"唔！"她咬了一大口，蛋黄酱差点挤到下巴上。
三明治里的生菜太脆，嚼起来咔嚓作响，凌零零赶紧捂住嘴，放轻了声音。
她用最快的速度吃了几口，没怎么嚼就急急忙忙往下咽，突然被噎住，顿时涨红了脸，于是单手在包里胡乱摸索，终于掏出一瓶矿泉水。
汪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姑娘用牙齿咬住瓶盖，脑袋一歪就拧开了。
她仰头灌水的样子活像沙漠里找到绿洲的旅人，喉结随着吞咽不停滚动。
喝完还不忘用眼神疯狂示意：看什么，快吃啊！
"喂？老汪？"手机扬声器里传出老秦洪亮的声音。
汪行手忙脚乱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往杯架里一塞，赶紧咬了口三明治。
蛋黄酱沾到了他没刮干净的胡茬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我已经到孔教授住的楼栋了。"老秦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今天可得好好表现。听说孔教授新设计了鱼饵配方，比之前的更容易上鱼。"
汪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只能发出含糊的"嗯嗯"声。
凌零零憋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嚼快点"。
"你这什么态度？"老秦语气突然严肃。
"我特意提前打电话，就是念在咱们多年交情。我记得你也住这片吧？赶紧的，去买点高档水果，别空着手傻乎乎就......"
十五分钟后。
老秦站在单元门口不停看表。
当他看到那辆沾着泥点的越野车驶来时，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
车窗降下，露出汪行憨厚的笑脸。
"老汪你疯了？都几点了。"
老秦压低声音，指着旁边的告示牌。
"这小区不让外来车辆停，你一会还得开出去再走回来......"
"我是业主啊。"
汪行一脸无辜地熄火，钥匙圈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老秦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副驾驶跳下来个熟悉的身影——凌零零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冲锋衣，在秋阳下格外醒目。
更让他震惊的是汪行打开后备箱，搬出来的不是想象中的果篮，而是摞得整整齐齐的专业书籍。
阳光照在书脊上，烫金的"孔恒 著"三个字闪闪发亮。
老秦张着嘴，活像被雷劈中的青蛙。
凌零零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生怕自己笑出声。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位秦总不仅是钓鱼协会会长，还是多肉植物协会的金主爸爸。
凌零零眼珠一转，突然抱起最上面那摞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秦面前。
"秦总，"她嘿嘿笑着递出了书，"这是孔教授的全套著作精装版，您......来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