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条黑灰色的鲤鱼突然朝凌零零这边游了过来。
凌零零下意识后退半步,抬头看了眼头顶斑驳的水泥天花板——这里正上方应该就是孔教授的卧室。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老人会被水声困扰了,这尾鲤鱼每拍一次水面,声音都会在密闭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地回荡。
"姓汪的!"
孔教授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嗡嗡作响。
"你现在就把这水池处理掉!"
凌零零转头时,看见孔教授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他指着水池的手指微微发颤,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凭什么?"
汪行一个箭步挡在水池前,渔夫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绷的下巴线条。
"这是我的地下室!我想养鱼就养鱼!"
凌零零刚想开口劝解,就见孔教授已经冲了上去。
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推搡间,孔教授的拖鞋"啪"地滑进水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汪行的裤腿。
"够了!"
年轻警察一声暴喝,像按了暂停键般让两人同时僵住。
"你们,闹什么!跟我们回派出所去!"
看到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住了两人,凌零零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
年长警察突然转头。
"还有你,也跟我们回去。"
"啊?我?"
凌零零指着自己的鼻尖,欲哭无泪地看着警察不容置疑的表情。
派出所的挂钟指向十一点时,凌零零终于做完笔录推门出来。
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街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便利店还亮着灯,几个熬夜加班的年轻人正在里面挑选关东煮。
远处写字楼的灯光像星辰般闪烁,网约车司机靠在车边刷着短视频,外放的背景音乐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小凌啊..."
孔教授佝偻着背从派出所出来,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像落了一层霜。
凌零零叹了口气,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摇下时,司机正打着哈欠:"去哪儿?"
后座上,孔教授一直望着窗外不说话。
路过小区门口时,凌零零看见汪行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地,车顶上落了几片梧桐叶。
等她把老人送到家门口,已经快十二点了。
电梯里,凌零零靠着冰凉的金属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钥匙转了三圈才打开家门,她踢掉鞋子时才发现脚踝沾着一片鱼鳞,在玄关灯下闪着微光。
热水冲在肩膀上时,凌零零终于找回点精神。
她盯着浴室瓷砖上的水珠,突然想起派出所里汪行委屈的辩解:"我就是想养条自己钓上来的鱼..."
而孔教授气得拍桌子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我已经几个星期没睡好了!"
脏衣篓里的衬衫还带着淡淡的鱼腥味。
凌零零把自己重重摔进床铺时,听见床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摸到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屏幕上沾着不知什么时候蹭上的鱼食碎屑。
窗外,一只野猫轻巧地跳过空调外机,发出"咚"的轻响。
凌零零把脸埋进枕头,在即将坠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那几条鲤鱼养得还挺大的。
"什么?要我去打一个相邻权纠纷,目的是让二楼的业主把在地下室修的水泥鱼池给拆掉?"
周强主任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手里的钢笔在办公桌上敲出"哒哒"的节奏。
阳光透过律所的落地窗照进来,把他额头上新冒出的汗珠照得亮晶晶的。
凌零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梢扫到脸颊痒痒的。
她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
"就是...孔教授家正下方的地下室...汪先生砌了个鱼池...每天晚上鲤鱼甩尾巴的声音..."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声音越来越小。
办公室里空调的冷风吹得她后颈发凉,打印机"嗡嗡"运转的声音突然显得特别刺耳。
"事情就是这样了。"
凌零零眨巴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衬衫下摆。
"主任,这种案子应该能胜诉的...吧?"
周强摘下眼镜,用领带擦了擦镜片。
凌零零注意到他的领带上有块可疑的油渍,像是早餐的煎饼果子留下的。
"小凌啊,"周强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花。
"胜诉我有把握,问题是执行。"
他指了指窗外,对面居民楼阳台上正在晒被子的老太太清晰可见。
"而且他们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
凌零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余光瞥见办公桌上那盆绿萝的叶子蔫蔫地耷拉着。
和她此刻的心情莫名地有点相似。
......
一审判决来得比预想的快。
当凌零零把判决书递给孔教授时,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说了三个"好"字,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汪行的上诉状就送到了律所。
二审开庭那天特别热,凌零零抱着厚厚的案卷材料走在去法院的路上,后背的衬衫已经湿了一片。
她看见汪行穿着卡其色的工装站在法院门口,黝黑的脸上汗珠直往下淌,渔夫帽捏在手里被扭成了麻花。
"维持原判"四个字从审判长嘴里念出来时,汪行的肩膀明显垮了下去。
凌零零注意到他的运动鞋边还沾着鱼食的碎屑,在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格外扎眼。
......
执行当天,凌零零特意穿了轻便的运动鞋。
她赶到小区时,孔教授已经拄着拐杖站在地下室入口处,时不时捋一捋下巴上那几缕翘起来的小胡子,活像只得意洋洋的山羊。
"小凌来啦?"
孔教授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我就说邪不压正!"
地下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间或夹杂着几句骂骂咧咧。
不一会儿,周强吃力地推着个大塑料箱从楼梯爬上来,西装裤的裤腿湿了一大截,运动鞋上沾着可疑的绿色藻类。
"这鱼可真能扑腾..."周强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塑料箱里的水随着晃动不断溢出,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轨迹。
凌零零凑近一看。
几条肥硕的鲤鱼正在箱子里焦躁地游动,最大的那条还不时用尾巴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正好打在周强的裤腿上。
"汪先生呢?"凌零零环顾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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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面跟执行法官较劲呢。"
周强无奈地摇头,"非说要给鱼找个合适的去处..."
正说着,汪行垂头丧气地从地下室走上来,古铜色的脸此刻灰扑扑的。他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鱼食和一个小型氧气泵。
"我的宝贝鱼啊..."
汪行蹲在塑料箱旁边,手指轻轻点了点水面。那条鲤鱼竟然凑过来,在他指尖蹭了蹭。
凌零零注意到汪行的手腕上有道新鲜的擦伤,可能是拆鱼池时不小心划的。
她正想开口,就听见孔教授清了清嗓子。
"老汪啊,以后注意点,不管是二楼还是地下室,这大水池都是不能有的。"
汪行猛地抬头,渔夫帽都差点掉下来。
他隔着塑料箱瞪着孔教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低下头去。
回律所的路上,周强一边擦眼镜一边说。
"看见没?这就是我担心的。"
他指了指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小区,"判决容易,执行难,但是执行完后邻居还是邻居,也不知道他们之后怎么相处。"
凌零零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回想着塑料箱里那条漂亮的鲤鱼。
阳光照在鱼鳞上的样子,就像汪行手腕上那道伤痕渗出的血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妙的光。
"凌律师啊,又来了!"
孔教授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堵在律所门口时,凌零零差点把咖啡泼在自己衬衫上。
孔教授今天在格子睡衣外面穿了件皱巴巴的外套,脚上的拖鞋一只蓝一只灰,显然出门时急得连颜色都没顾上配对。
"又是那个水声,"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画着波浪线。
"中午一点准时开始,哗啦——哗啦——"他的动作太大,袖口蹭到了前台盆栽,蹭下了一片绿萝的叶子。
凌零零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脑子里也开始回荡着想象中的水浪声。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11:47,距离孔教授说的"水声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您先喝口水。"
她递过纸杯,看着老人颤抖的手把水洒出来大半,在接待处的米色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在3号楼前的空地上。
凌零零跟在孔教授身后踏上台阶时,注意到老人走路有点跛——可能是上次推搡时扭到的脚踝还没好利索。
孔教授家的客厅里,那盆蔫头耷脑的君子兰还摆在老位置。
凌零零刚在沙发上坐下,老式挂钟就"当当"敲了一下。
"要来了。"
孔教授神经质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果然,一阵细微的"哗啦"声准时从头顶传来,像是有人在不远处轻轻拍打着水面。
声音很有节奏,一浪接着一浪,中间还夹杂着奇怪的"嗡嗡"声。
凌零零仰着头,感觉那水声仿佛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上下翻飞,像是被那看不见的波浪卷起的小水珠。
"你听!"孔教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湿冷。
"这声音比上次还大!"
凌零零安抚地拍了拍孔教授的手。
她注意到茶几上的玻璃杯里,水面正随着声波微微颤动,泛起细密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