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玄漾来到秦灵枢的洞府,辛怜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张寒玉床上。
空的。
苍凌不在。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面上不显,但刹那间松懈的精神牵带着她的肩膀徐徐舒展。
细微的变化被玄漾尽收眼底。
“你在找什么?”他问。
“哦,没有。”辛怜看向他,“我找秦灵枢呢。”
秦灵枢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甩了甩衣袖:“丫头,我可没往那寒玉床上躺过。”
听见这话,玄漾狐疑的目光卷土重来,将辛怜的脸来回打量了三四趟。
辛怜哑口无言,视线移向一旁。
秦灵枢驼着背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先是凝眸看了一眼辛怜脖颈上的剑伤,摇头叹气。
“青青实在太胡来了,那丫头,被苍凌宠得简直无法无天,原以为你二人只是闹着玩,不成想,竟当真伤到了你,你且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呵呵。
老头子心眼不少。
一方面给她施压,一方面强调苍凌对禾青青的偏爱。
闹着玩?
她可是差点死了!
“秦长老言重了。”辛怜眼角弯弯,笑得温婉大度,“青青师妹可爱灵动,仙君宠她也是人之常情,我怎会和她计较?”
这语气太过柔和,险些将玄漾也骗了过去,结果偏过头,觑见她皮笑肉不笑的。
“你还是这般善解人意。”秦灵枢感叹,“要是青青有你一半省心,也不用苍凌刚醒来就过去哄了。”
他似是真情流露:“苍凌操持着偌大一个问山剑宗,身上担子太重,太累,有时候看得我这老头子都心疼啊。”
“长老心慈,若仙君知道了,定然会感怀长老的关切。”
辛怜抹了抹眼睛,佯作动容,暗里却乐开了花。
谁还不会说些好听话了?老头若能有恢复记忆的法子,她动两下嘴皮子也不亏。
秦灵枢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玄漾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忽然觉得辛怜脸上的笑有些刺眼,像极了从前下属求他办事时的情态。
他大掌一抬,在辛怜脸前胡乱挥两下:“行了,说正事。”
辛怜收起笑,拱手行礼:“还请秦长老助我找回记忆。”
秦灵枢大清早受人家一顿恭维,自然没理由再多加为难,便转身行几步走到案台前,挪走镇尺,将案上的一张纸拿起。
“我昨夜翻遍古书秘籍,你的失忆一症不像是精神受惊或头脑受创导致的失魂症。”
他慢腾腾走过来,边走边扫视着手中的纸,眉头稍稍拧起。
“曾经有修士坠落一不知名的悬崖,无意间触发崖底秘阵,脱了层皮才保住性命,出来后亦是失去往日记忆,似是失魂症,但言语谈吐与行为处事均无不妥,与正常人无异。”
“所以我想,你的情况应当同此人一般,乃是丢失了一魄。”
“一魄?”辛怜道,“如何寻得?”
秦灵枢将手中那张纸递给她,待辛怜接过去细细察看时,向她解释道:“妖族地界有一种上古灵草,名唤引魄,千年生一株,有缘者才能得见,以此草为引,辅以招魂禁术,方可寻回那一魄。”
“这是妖界舆图,我根据古籍中的记载大致推算了引魄生长的区域,已经用朱墨勾画出来,你且拿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视线从辛怜面上转向玄漾,停留两息后又看向辛怜。
“只是,你修为刚恢复,根基不稳,此行恐怕会有危险,最好是拜托外出历练的同门替你去取了来。”
他这话倒真有几分关心小辈的意思。
辛怜心领了。
“多谢秦长老。”她将舆图收入怀中,“不过,还是得自己去才安心,您说是吗?”
秦灵枢没说话。
“那晚辈便告辞了。”辛怜再拱手一礼。
“我有个问题。”
一直没有过动静的玄漾骤然出声。
秦灵枢和辛怜同时看向他。他原本背靠洞壁斜斜站着,此时直起身,眸色沉沉,同辛怜目光相接之时朝她摊开手,道:“图给我。”
“怎么了吗?”
辛怜面上狐疑,但仍旧将图重又取出来,递给玄漾。
玄漾拿了图,视线在纸上略略一扫,指尖点在朱墨勾画的旁边一处地界,注视着秦灵枢,迟迟不说话。秦灵枢亦是面色平静,两个人像是在较量谁更能沉得住气。
辛怜抻着脑袋凑近玄漾的手指,长睫扑闪扑闪,盯着他指的那处看上几眼,问他:“这里是?”
“沙乐山。”秦灵枢道。
“它还有个名号。”玄漾扯开嘴角,“大凶之地。”
大凶?
辛怜脸色微变。
“老头,你一句推算,便将这区域划在了沙乐山附近,如若你判断失误,没找到引魄,反而惊动沙乐山的大妖,她白白送命,你莫不是还要装模作样叹一声命数如此,是她与这引魄无缘呢?”
玄漾把舆图往辛怜手心一拍,薄薄的纸张被弄得哗啦作响。
“原来问山剑宗都是些只动嘴皮子功夫的。”
秦灵枢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后槽牙紧咬,嘴唇绷成笔直一条线。
如今的问山剑宗数秦灵枢资历最老,他是和开山老祖苍悯仙尊一辈的人,却被一无名宵小埋汰至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会帮辛怜找恢复记忆的法子,一是受苍凌所托,二是图良心过得去,虽然确实无法保证灵草引魄在他所勾画区域出现,但毕竟费了心思,哪想遭人这一通阴阳。
数十银针骤然破空,直钻玄漾面门。
玄漾冷哼,大团黑雾涌现身前,与银针的冲势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辛怜被这冲击力波及,连退数步。
就在快要重重磕上石壁时,后背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柔柔抵住,她清楚地感受到五根手指逐渐加重力道,消解掉后退的势头。
转过脸,付寒幽略显凝重的侧颜映入眼帘。
“谢谢。”
辛怜喘了口气。
付寒幽对她笑,手掌转而抚上她的后脑勺,大拇指指腹缓而轻地蹭着她的发丝,举止间全是安抚之意。
另一边,苍凌出现在玄漾身边,大掌凌厉探向他咽喉,逼得玄漾不得不旋身避让。
辛怜见状欲过去帮他,却被付寒幽挡在身前。
“阿怜,此人非善类。”
“我知道。”辛怜道,“但他并未害过人。”
“他如今不就是在……”
“是秦灵枢动手在先,难道要他站着挨打?”
付寒幽被辛怜没好气地打断,不由愣了愣神,趁此间隙,辛怜移身冲过去,灵气化作锋刃,悄然抵在苍凌后腰。
“仙君还请收手吧,可别将秦长老的洞府打烂。”
苍凌的指尖距离玄漾双眼不过半寸,他没回头,语气平静:“阿怜,你不该伙同外人对秦长老无礼。”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话,辛怜的心脏又开始揪疼。她强作镇定,“仙君教训的是,我日后定当对他多加管束。”
苍凌默了默,收回手掌,冷冷扫了玄漾一眼。
辛怜便也散去灵气。
“哎呀都是误会,误会。”付寒幽走出来打圆场。
“阿怜,这引魄草我等连听说都未曾听说过,相关记载必定也是寥寥,秦长老既然将这舆图交予你,自然有几分把握,切莫纵容小人挑拨,让秦长老寒了心哪!”
辛怜抬手掏了掏耳朵。
秦灵枢拂袖怒道:“哪里是小人挑拨?我看她根本就是这样想的!老夫为这丫头费心思,到头来竟还担上个吝啬之名!”
辛怜揪下袖角的一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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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发黑,显然淬了毒。
她不动声色将银针收好,对秦灵枢的控诉充耳不闻。
余光瞥了玄漾一眼,见他好整以暇抱臂而立,没有受伤,便收回视线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尖。
等付寒幽将秦灵枢哄得没那么大火气,苍凌才唤道:“阿怜。”
辛怜仰头看他。
苍凌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手镯和一柄灵剑。
“手镯内刻有防御阵法,以为师灵力支撑,纵是上古凶兽,也能护你一时无虞。”
“这把剑是你从前惯用的,为师一直为你好好保存着,现在,你既然回来了,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亲手将它们交到辛怜手中后,苍凌叹了口气。
“秦长老并非哄骗你去大凶之地,只是欲得珍品,则必福祸相依。师门亦没有让你孤身赴险的打算,此行,惊萝和闻风会与你同去。”
“他们是自愿的噢!”付寒幽补充道,“我们剑宗弟子还是相当互敬互爱的。”
鬼才信。
辛怜在心里默默道。
苍凌看向秦灵枢。
秦灵枢会意,满脸晦气地走向药架,从最靠里的角落里拾掇出一瓶丹药,丢垃圾一样丢给辛怜,全然不管她能否接住。
“喏,不就是想从我这捞点好东西,拿着,权当老夫欠了你的!”
辛怜从容接过,收入怀中后朝他嫣然一笑。
铁骨铮铮?她才不是。
有好东西还不麻溜收。
玄漾幽幽嘲讽:“早这样不就好了,徒惹人误会。”
苍凌面色一沉,尚未开口,被付寒幽抢了先。
“外人便该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别忘了,我问山既能封你一次两次,便能再封你第三次,你大可以试试。”
方才辛怜不顾他的阻拦非要去救此人,他便对玄漾心生忌恨,此时语气里更是毫不遮掩的杀机。
玄漾的呼吸变得迟滞,浑身长起倒刺一般,瞳仁在瞬息之间拉成竖线,属于龙族的肃杀气息刹那席卷整座洞府。
该死。
都该死。
大片黑雾升腾,玄漾的脸色已阴沉到了极点。
付寒幽亦不甘示弱,灵剑出鞘,剑身铮鸣,刺眼光芒照彻整座洞府。
早在知晓辛怜从山下带回一个男人时他便记下这账,一直想寻个由头将人赶出去。
他付寒幽才是辛怜的未婚夫。
站在辛怜身边的人只能是他。
世家出身,天资出众,拜入问山老祖门下成为关门弟子,同苍凌一起操持问山,以一己之力庇佑整个付家……付寒幽这漫长的一生从未产生过挫败的念头。
但就在方才,从辛怜脸上瞥见一抹慌乱之色时,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甘。
他的未婚妻,居然对他视而不见,反而担心一条苟延残喘的龙族余孽。
不允许。
定是这孽畜蛊惑于她。
付寒幽想,杀了吧,杀了就好。
凌厉剑气混杂着浑厚的灵力尽数蓄积于剑尖,瞄准玄漾的心脏,而苍凌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未出手阻止。
辛怜手心发冷汗。
或许是因为共生咒,面对付寒幽的剑,她虽不是玄漾,却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她匆匆打量了玄漾一眼,觉得他好似化作一潭幽深不见底的渊,水质黏稠滞重如浓墨,要将一切企图冒犯之物吞噬淹没。
不行。
他还不是付寒幽的对手。
就算他能杀了付寒幽,也绝对会死在苍凌剑下。
辛怜能懂玄漾给自己下共生咒的原因,若苍凌当真将她视若珍宝,那么尚且虚弱的他也能够留得性命。
但辛怜不敢赌,赌注是她的命。
她走到玄漾身边,拉住了他的手,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带上山的,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