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针落无声。
烧化的蜡油顺着烛身不断滑落,在桌案上凝结成乱七八糟的一滩。
地上也有这样的一滩,黑红色。
一次又一次,辛怜的脖子被强行掰斜,那略微发凉的唇毫不温柔地缠上来,在她的伤口处用力吮吸,就像习惯了茹毛饮血一般熟练。
随着血液流失,辛怜身体发冷,指尖发麻,努力抓着玄漾箍在她身前的手臂,借以支撑坐起的上身。
虽然脖颈处一阵阵的刺痛格外清晰,让她知道有人在挽救她的性命,但玄漾一直不吭声,她觉得有些不安。
就算骂几句也好。
太静了。
她难免会怕。
而且总不合时宜地想象出一条灰绿色小草蛇趴在自己脖子上拼命张大嘴巴啃咬的画面。
和那个样子的玄漾一起生活了三年,辛怜还是难以接受,她那又细又软又好欺负的小草蛇居然能变得这么吓人。
凶起来的时候简直像头猛兽。
谁惹他了。
反正她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偏偏找上她。
“好了吗……”辛怜问。
玄漾垂眸觑见伤口周围黑纹渐渐消失,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腿麻了。”辛怜可怜巴巴叹气,“能不能活,你给个痛快话……”
如果真没得救,还是说声对不起吧,毕竟因着共生咒,她死,玄漾亦不能活,禾青青这下算是一尸两命了。
可给那傻妞能耐的。
等不到玄漾的宣判,想是这毒太过难搞。辛怜呼出一口浊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死了变成厉鬼,一定会找禾青青报仇,我要让她……”
“行了。”
“?”
“我说。”玄漾将胳膊抽回,把她歪了许久的脑袋掰正,“你死不了。”
玄漾端详着她,看她满脸的迷茫,眼睫还沾着几点泪,一双杏眸盈满悔恨和不甘,不禁嗤笑出声。
蹲太久,他脖子也有些酸,随意扭了两圈,起身之前,抬手在辛怜下巴上轻轻拍了拍。
“做君子有什么好,要我说,人若犯我,便该斩立决。”
好了?
辛怜晃晃脑袋,先前的滞重已消散大半,脖颈处的痛感也减轻不少。
她急忙站起,刚站一半,腿麻得没多少知觉,又失血过多,险些两眼一黑再坐下去。
幸而玄漾伸手拎住她衣领。
“怎么,嫌自己命长?”
他等辛怜缓过那阵晕眩,才放开。
辛怜没理他,晃悠悠走到床榻前,从一个木匣子里翻出一面灵镜,对准自己的脖颈,偏斜着眼睛从灵镜里察看伤处。
只剩殷红一道,没有所谓的黑纹。
“太好了。”她抬手在那伤处旁小心抚摸,“毒真的解了!”
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稳稳落地,她把灵镜往床上一扔,忽然想起什么,转眼看向玄漾。
血里有毒,他吸进嘴里难道没事?
玄漾也正看着她,见她欲言又止,挑眉示意她说话。
辛怜便问道:“你也碰到了那些毒,会不会有事?”
玄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会冒着中毒的风险救你不成?”
“不会吗?”辛怜反问。
“不会。”玄漾斩钉截铁,“只是恰好蛇王花的毒于我无用,我这才……”
“那如果这毒也会伤到你呢?”
玄漾没想到她会追问,神情停顿了片刻。
“你应该庆幸中的是蛇王花毒。”
被辛怜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色沉下来,嘴角挂上一抹残忍的笑。
“若不是,我会强行截断你的全身经脉,让毒素无法蔓延。如此,你余生都将会是个瘫在床上的残废,被毒素折磨,痛不欲生。”
“好吓人。”
辛怜缩了缩脖子,言语间却没有任何怕意。
“说得好像我不会找别人求助似的。”她撇嘴,在那木匣子里又翻翻找找,说话声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明明就好心救了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凶神恶煞地吓唬人?”
他们龙族根本就不会好好说话吧!
也是,不知道他从前是怎样,但在她身边三年,一直都是以小草蛇的模样出现。
草蛇自然不会说话,所以只有她对着他小嘴叭叭的份。
这么长时间不说人话,想是说不好了。
有点可怜。
辛怜摇摇头,继续翻找。
那边玄漾还在琢磨她说的话,嘴角的弧度缓缓收敛。
倏地,他动了,三两步走近床榻,颇有压迫感地立在辛怜身前,眼珠下移,冷冷注视着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她。
找别人。
这个女人居然说找别人。
他不计前嫌、忍着恶心贴上她的脖颈,一口一口把沾了毒的黑血吸出来,纵然那毒对他不起作用,粘稠的血也是在他唇齿间滚了一遭,吐干净了还有腥气残存。
她以为他愿意给她收拾烂摊子不成?
玄漾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
“你……”
“你的手上还有伤吧?”
“?”
玄漾一愣,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把手伸出来。”辛怜说着将手心里的小瓷瓶掂了掂,“我给你上药。”
玄漾皱眉:“不用。”
“什么不用?”辛怜也眉毛一横,”我说了,是我伤的你,我不会不认。”
“伸手。”她语气强硬。
鬼使神差地,玄漾将被抠烂的手背抬至她手边。
辛怜动作轻柔地托起他的掌心,仔细将金疮药粉洒在破皮的地方。
近距离看清这些伤口,皮粘肉连,最严重的甚至有块肉外翻着,她不由咋舌:“看着好疼……”
“废话。”
“对不起啊……”
辛怜话音渐弱,眼皮开始上下打架,明明坐着,上身却不稳当地晃起来。
玄漾眼疾手快架住她,体温渗过衣料传到手心,身体的触感温热而柔软。
他弯下腰,慢慢把辛怜放倒,又将金疮药从她手心取下,站在床边沉默地盯了她片刻,自己把手背上尚未涂药的地方敷好。
-
翌日辰时,辛怜悠悠醒转。
窗外偶尔有弟子相约去校场晨练的欢快脚步声,被风裹挟着闯入屋内,虽然模糊,但一阵又一阵没止息,不免吵闹。
她阖着双眼,睫羽微微颤动。
不想起,好困。
可是还要去找秦灵枢。
要不不去了吧。
就当被禾青青毒死了。
嗯,可行——解不了毒必死无疑,若侥幸解了毒身子骨必然虚弱,无法按时赴约也是正常。
凭秦灵枢那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能耐,辛怜不信他没看出来禾青青那道剑气里暗藏了蛇王花毒。
老头不提,想必是不希望她好过。
弹幕还说什么全师门的白月光,分明都是些表里不一的家伙。
想到这,气得她翻了个身,右脚忽然踢到什么东西,等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她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骨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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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
定睛一看,玄漾那身墨色衣衫的后腰处被她踢出浅浅的一个坑。
完了。
惹到这条龙可没好果子吃。
她两眼一黑,彻底清醒过来。
结果始作俑者胆战心惊了好一阵子,玄漾却侧着身子睡得安稳,没有被这一脚弄醒,也没有起来找她算账。
辛怜这才松了口气,猫着腰打算下床。
她手撑在床榻边缘,脖子酸痛没什么力气,用手掌揉了揉才好受些,双腿在床边无意识地晃荡。
昨夜给玄漾上完药后累得倒头就睡,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玄漾问她怎么办。
怎么办?
是说他怎么睡觉吗?
这还不简单,一个睡这头一个睡那头就是了,反正这床榻够宽敞,躺三人尚且绰绰有余。
总不能真打发去睡狗窝不是?
于是她往外让了让,将里面的大片位置腾出来,因为身心俱疲,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
今早醒来便忘记床上还有个人了。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辛怜甩了甩脑袋,穿好长靴。
既然已经清醒,便去找秦灵枢一趟。早日恢复记忆也好,不至于这么被动。
走吧!
她站起身。
刚迈一小步,玄漾的声音幽幽飘来:“你去哪儿?”
或许是才睡醒,嗓音有些干涩,沙沙的,竟然有些好听。
辛怜转过身:“去找秦灵枢。”
她眨眨眼,故作坦然,“你、你再说两句。”
“?”
玄漾翻了个白眼。
“好听的。”辛怜讨好地笑,“不骗你。”
“闭嘴。”
玄漾轻吐一口气,眼神清明,翻身下床的动作利落又迅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辛怜打量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因那一脚而动怒,心下稍安,人也淡定下来。
“你也出门吗?”她问。
“关你什么事?”
玄漾掀了掀眼皮,从辛怜身边大步流星越过。
他问就得回,她就问不得。
辛怜嘴角抽搐。
忍。
看在这条龙昨晚为自己解毒的份上,她忍。
“还不跟上。”玄漾催促。
?
辛怜不懂,但脚步诚实地迈出。
几步追上玄漾,她问:“为什么?”
玄漾伸了个懒腰,手臂交叉叠在脑后,懒懒散散道:“我跟你一起。”
他视线稍稍斜过来,瞥见辛怜一脸的疑惑不解,道:“你这么没出息,要是再被人下毒手,我又得被你连累。”
话里是莫大的嫌弃,辛怜却咂摸出几分弦外之音。
“玄漾。”
她故意叫他的名字。
“说。”
“关心就好好关心,说这些反话,若不是我这般心思通透的,还不一定能明白,你岂不是白费一片好意?”
“关心?”玄漾嗤道,“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孺子不可教也。
辛怜仰头望天。
“不过还是要说,昨晚谢谢你了。”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忘了你大早上踹我一脚的事。这仇,我记着呢。”
辛怜脚步骤然急刹,玄漾却没停,转眼已超过她好几步的距离。
他醒了!
他故意的!
耍人上瘾是吧。
辛怜恨恨盯着他的背影。
他根本就是个连头发丝里都透着恶劣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