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他颤抖着，低头去寻她的唇，想把她所有的话都堵回去，“你是妖怪，可是我……”
“够了！”扶倾猛地推开他，“这像什么样子？”
哪吒还要再说，脚下突然浮现传送阵的纹路，他扑过去想抱她，却扑了个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他就被扔到了学堂门口，怀里还抱着她强行一起塞来的书袋。他抬腿就要往回跑，却被结界弹了回来。
同窗们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少年，他衣冠不整，眼眶通红，恶狠狠又可怜的模样却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李兄，你怎么凭空就出现了？”同窗讶异地喊他，可他一句话都听不到，目光只死死盯着竹林小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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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昨日相同的晨光在书案上投下老旧的光影，可心境却是一点不同了。
哪吒支着下巴，神游天外，笔尖的墨汁早已在宣纸上晕开一大片黑渍。
“李哪吒！”
戒尺重重敲在桌案上，惊得前排同窗一个激灵，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可是哪吒向来是无动于衷，先生被他气得胡须直抖，“昨日温习的篇目，背来！”
少年缓缓抬头，眼底一片茫然。他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几个零散的字句，“发乎情…止乎……”
止乎什么？
他忽然想起早上扶倾的手，又柔又软，却还是坚决地推开了他。
“止乎礼！”先生怒喝，“心不在焉成何体统！”
满堂窃笑中，哪吒竟破天荒没有发火，他只是慢慢低下头，指尖搓了搓挂在肩上的红绳。
这绳子，和他们相识的时间一样长。
檐上积水落下，那声音让他恍惚了一瞬。昨天一整夜都是这样的动静，在震彻山谷的雷声和绵密的大雨中，他颤抖着抓住扶倾的手往自己身上带，又笨拙地蹭着她掌心，呼吸乱得不成样子，“教教我……”
可他记得最清楚的，偏是今晨扶倾最后那个眼神。
明明发生了这样多，他的心疾愈发严重，可凭什么她看起来就能毫无动容？
难道真的只是他一个人在瞎胡闹吗？
可他真的不甘心。
“李兄？”
后座的王书生戳了戳他后背，递来张字条，里面画了个鬼脸。若是平日，哪吒早该揪着他去校场切磋了，可此刻他只是怔怔望着那个鬼脸，嘴角戏谑的弧度好像真的在嘲笑他。
他也不恼，只觉得自己当真挺招笑的。
啪一声，戒尺再次落下，这次直接打在他手背，火辣辣的疼，可哪吒就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盯着手背上的红印又入了神。
“去廊下站着！”
哪吒沉默起身，一言不发，抬脚就往门口走去。
廊外细雨如丝，少年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廊柱，突然狠狠捶了下木栏。
“嘶——”
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五感暂时回到了他的身体。
昨夜扶倾也是这么疼吗？他不管不顾啃她锁骨的时候，咬她嘴唇的时候，她蹙着眉教他动作轻些的时候……
他失了神，那她呢？
雨水顺着瓦檐滴在颈间，凉得他一哆嗦。
扶倾总说他还小，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
长大了就会懂吗？
可他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了。
哪吒茫然望着雨幕，十六年的人生里，他再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五脏六腑浸满了酸涩，连呼吸都带着疼。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扶倾离开他的时候。
原来，贪心真的会遭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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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便雨过天晴了，哪吒还在廊尾罚站，可他的目光却全都被学堂后花园的紫藤花架处吸引，细细看去，那里有一对相拥缠绵的男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原本只是因为太过郁闷烦躁，想透透气，于是往后山的方向走了几步，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样无心学业。
那男子正将姑娘抵在花架最深处，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还抚摸她的腰肢，姑娘踮着脚，双颊绯红，半推半就，发出细碎的嘤/咛。两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偶尔还发出些许细微的水声。哪吒看得浑身发热，他记起昨夜他和扶倾，也是这样唇齿交缠。
原来……别人也会这样。
哪吒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扶倾的温度，床上的一幕幕，全都鲜活地在脑海中闪回。
她教他的时候，也是这般缠绵……
他看得入迷，连身后来人都没察觉。
“李兄好雅兴啊。”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哪吒猛地回头，看见那个给他画鬼脸的王书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光天化日偷看人家亲热，”王书生挤眉弄眼，“害不害臊？”
“胡说什么！”哪吒耳根一热。
王书生满脸促狭地凑近，“怎么，李兄看这么仔细，没见过人接吻啊？”
“什么？” 哪吒皱眉，对这个词感到陌生，眼睛却仍盯着那对男女，“接吻？”
他昨夜才从扶倾口中听说这个词，当时沉迷于享乐，没有往心里去。
“就是嘴对嘴！”
王书生急了，马上嘟起嘴朝哪吒嘬嘬嘬了几下，还不忘继续用双手不停比划演示，“接吻，亲嘴……”
“有点恶心了。”
哪吒嫌弃地推开他，“离我远点。”
而王书生却误会哪吒嫌接吻恶心，如今这个年纪的少年谁不是血气方刚，一遇到这种事都好奇得很，各个如狼似虎，怎么到哪吒这就这个反应呢？
王书生自然是不信邪，他像看怪物一样瞪大眼睛，“李兄你……”他围着哪吒转，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男女之间情到深处，自然是要亲嘴的，怎么会恶心呢？”
“什么意思？”
王书生无奈了，“李兄你莫不是连男女之事都不懂吧？”
哪吒抿唇不语，王书生见他一脸茫然，顿时来了精神，一把勾住他脖子就往僻静处带，特意压低了声音，“来来来，让小弟我给你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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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王书生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虽说他讲得可谓一个语无伦次，毫无重点，但哪吒还是在他的一堆废话里提炼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巫山云雨。
那这些年来他到底在瞎折腾些什么。
“还有最要紧的，”王书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他警觉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从怀中掏啊掏，掏出一本小册子，飞快地塞给了哪吒，“咳咳，好东西啊，你快看。”
哪吒不解，翻开泛黄的册页，竟是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里面满是纠缠的躯体。他啪地合上册子，脸都红透了。
“害什么羞！你本领这么高强，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怎么这些事反倒一窍不通？”王书生觉得有些好笑。
哪吒满脸别扭，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又翻开一页。画中男女交颈而卧，竟与今晨他和扶倾的姿势有七八分相似。他攥紧书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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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又浮现扶倾被他压在床榻间的模样，当时只觉得浑身燥热，本能驱使着他亲近，却不知其中深意。
“若是……”他声音发紧，“若是与人这般……意味着什么？”
“这是什么问题？”王书生讶异道，“那自然意味着两人感情好，一辈子相濡以沫，要做夫妻啦！”他对于自己的“学术渊博”而感到得意。
夫妻
感情好
相伴一生
哪吒脑中嗡地一下。
他虽然对这些事知之甚少，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他自然知晓夫妻是男女之间除血亲外最亲密的关系，就像他的爹娘一样，要一辈子生活在一起，要生儿育女，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这是人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他从未把这种关系套到他和扶倾身上去。
如果行男女之事便要做夫妻才行的话，那他……
哪吒脸更红了。
他想起昨夜扶倾虽半推半就，说他只是想娶媳妇了，可被他亲吻时，分明也……
那她是不是也愿意……
紫藤花簌簌落下，有几瓣沾在哪吒肩头，风吹幡动，哪吒心跳加快，眼前满是扶倾的模样。
“我……”他喉结滚动，“若是想与她……做画上的事……”
“那就是想娶她啦！”王书生哈哈大笑，撞他肩膀，“李兄一表人材武艺高强，不知是哪家小姐？”
哪吒腾地站起来，脖颈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哎哟！真是哪家小姐啊？我认识吗？”王书生兴奋地追问，“能让咱们李兄开窍……难道是那阿婉姑娘？”他越想越觉得有理，点点头，“是了，书院之中，就属她和李兄走得最近，话说的最多了，她……”
“不要胡说八道，我和她清清白白！”哪吒下意识反驳，自己为了试探扶倾做得那些事，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蠢，“你说得也不少，怎么不见说是你？！”
王书生立马护住胸口，“莫、莫不是李兄还有、还有龙阳之好……”
哪吒捂住额头，快要气笑了。
“那、那是谁？”
“是……”
哪吒话到嘴边突然卡住。
扶倾的身份，他们的关系，他要用什么话语才能形容？
王书生却会错了意，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有夫之妇？”
哪吒拳头梆硬，“你，再说一遍？”
远处钟声响起，书生趁机慌忙往外跑，“糟了，那老头的课可翘不得！”他跑出几步又回头，“李兄！不管是谁，我都支持你！但要记得提亲把人家娶回家！夫妻才名正言顺呐！”
这话听得哪吒呆立原地，魂不守舍，掌心不知何时出了层薄汗。
夫妻什么的……
难道今早扶倾是因为这事翻脸？
因为他们生来就不同。
人妖殊途。
但其实扶倾不主动提起，他都快忘了她是妖怪。
妖怪不应该都是凶神恶煞，吃人不吐骨头的吗？哪有像她这样不求上进，除了爱捡些草药回来给人疗伤治病之外，整天无所事事。
她们都没有修行任务的吗？
当妖怪真舒服。
哪吒撇撇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一看那书生把东西掉地上了，他凑过去一看，
“喂！你的册子！”
哪吒从地上捡起这本让他脸红心跳的书，可是那书生早就跑远了，他只好又红着脸塞进怀中。
或许……
或许可以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