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彦之宅邸一处空屋里,临时摆放了一张四壶大桌,上面铺着一层白布,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骨头。
骨头是甲丁下到井底一点点摸上来的。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全身共有206块骨头,宋连指导着甲丁在枯井里摸了四个小时,差点将这枯井又向下挖掘了三尺,才收集了203块。
现在这203块骨头已经被宋连拼图一般拼成了一副骸骨,看似完整,但右脚少了一根脚趾。
这具遗骸骨盆口呈椭圆形,上口横径比前后径长;耻骨弓角大于90度;坐骨棘间径大于10cm,骨盆壁较薄且浅,也比较光滑。
“男女骨骼特征有很多差异,但盆骨是最为特别的。由它可判断这名死者是女性。”
甲丁已经总结出了一套独有的速记技巧,于是有了时间和精力抬头观摩宋连生动的现场教学。
“但我们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呢?”学生甲丁积极提问。
“我们很难从一副骸骨上看出死者姓甚名谁,但还是能获得很多线索。”宋连指着尸体右脚,“比如这具尸体,如果你确定没有遗漏的话,那么她生前应该是少了右脚的小趾,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特征。除此以外,牙齿磨损、颅骨、长骨、耻骨、肋骨都会在不同年龄段发生变化,由此可以大致推断出死者的年龄。”
“再看这里,右前小臂骨折,这种情况大部分是防御性创伤,”宋连抬起右臂,做了个遮挡的动作,“死者像这样,抬手来阻挡对方的攻击,所以她是右利手。”
除此之外,肋骨、胸骨有多处骨折,说明她生前遭到严重毒打,最终死于钝器造成的颅骨粉碎性骨折。
宋连指着头颅上一处圆形凹陷:“尽管目前还没有证据,但通常这样的伤口多半是榔头造成的。”
甲丁除了“哇”“哦”“啊”“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面前的宋连又变得高大了许多。
接着,这位形象高大的宋检法抽取一根胫骨,拿起一把斧头,手起斧落“咯嘣”一声。一根腿骨断成两节,骨渣四散飞溅,吓得甲丁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这次就连李士卿都惊讶到双眼睁了老大。
甲丁大叫:“宋、宋检法!你这是干什么!这遗骨和你有什么仇怨要被如此残暴对待!”
宋连没顾上回答,而是仔细观察骨头内部。
“骨表面还有一定光泽,稍有组织黏附,骨髓失去流动性……”宋连一边检查一边口述,甲丁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仍在尸检过程中,于是收起了惊讶,赶紧记录起来。
一番操作之后,宋连放下了手中的刀子斧头,开始做总结陈词: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一名身高四尺七的女子,年龄大约在18-20岁之间,没有生育史,右脚缺失小脚趾。考虑到近期气温与湿度,推测死亡时间大约在15天以上,也就是说,在一个月内失踪的、附和上述特征的人,都要被详细记录。”
甲丁记完最后一笔,刚要合本,宋连又补充道:“先从报官的失踪记录查,她失踪了这么久,如果没有人报官,那说明她很可能是独居,或者……去妓馆重点排查吧。”
这时,门外有家仆来传消息:掉入枯井那名男子已经恢复清醒,能交待原委了。
02
掉入枯井中的幸存者叫李东山,是个山东人,几天前刚从老家来到京城,没有工作也没有地方住,是个流民。
李东山白天在酒肆饭馆中帮客人点餐倒酒,有时也说几段快板收取一点小费。
有的饭馆允许,有的饭馆会把他撵走。
饭馆里没有谋生机会的时候,他也会去码头试试运气,应招搬货杂工之类的活计。
晚上就找些墙角窝棚之类的地方随地大小睡。
但昨夜大雨,能避雨的地方早就没了他的位置,他沿着厢坊走了很多地方,到了王彦之宅邸的时候,雨势变得更大了。
大户人家往往会做一些面子上的慈善,李东山抱着试试的心态敲了王宅大门。
他运气不错,管家虽然没让他进宅,但在大门旁墙边的车棚给他安排了一处空地,可以凑合一夜。
李东山连声道谢,待管家走后先在地上躺了会儿,身上湿透,地上又冷又硬,怎么都睡不踏实。
反正雨夜无人,在马车厢里凑合一夜,明日一早离开,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于是李东山挑了个宽敞的马车厢钻了进去。
“昨晚我冒雨走了好多路,实在是累坏了,进了车厢倒头就睡,直到后半夜,车棚顶上哐哐几声,惊醒了我。”
李东山第一反应是有飞贼。盗贼下手狠辣,要是被发现肯定没有活路,于是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声音好像是从院里到院外的。
有人先从院中跳到车棚,再从车棚跳到地面,然后就是啪塔啪塔的水声——在雨中奔跑的脚步声。
李东山这才敢扒开车厢窗帘一条缝,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怀里似乎抱着个包袱,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跑远了。
这是遇上了家贼行窃跑路!
第二天家主一定会发现府中少了宝贝,管家也一定会认为是他翻墙进院盗窃。
他流民一个,在汴京无亲无故,如果被官府抓了,也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
想到这里,李东山再也睡不下去了,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天黑雨大,我对道路也不熟悉,一脚踩空掉到了枯井中。还被那……那那那白骨精缠住了!”
李东山说着又要吓哭。
03
“这木匣子是怎么回事?匣子里的东西去哪了!”王彦之厉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我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匣子!”
李东山掉进井里就摔晕了,醒来之后一直在拼命挣扎求生,被白骨精缠住就已经吓得他魂飞魄散,他根本没精力注意井底还有什么。
那只匣子在井底的时间不短,又被水泡了这么久,什么痕迹也都已经没有了。
甲丁感觉自己的脑门已经开始冒白烟,“王彦之要进献一个宝贝匣子,结果它被偷了,同时在家门口的枯井里也发现了一只长得差不多的匣子,还有一具白骨。这一系列事情都太巧合了!”
巧合的还不止这些。根据王彦之所说,半个月前神秘官员的宝贝抵达王家,差不多时间一女子就被谋害弃于枯井,而女子死时就带着这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匣子。
“巧合?”宋连摇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巧合。”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只空空如也的楠木匣子。
“所有巧合,皆是蓄谋已久。”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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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之已经提前发急函告知他的联络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得到了答复,字里行间都能看到对方的急切与愤怒:自己看走了眼,本是将王彦之当做挚友,以此机会推王家末子入仕,现在反倒是要把自己的前程也搭进去。
信函结尾,对方告诉王彦之,那位大人已知晓情况,给他三天时间找回宝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头是打死不能说出的神秘大人,若不能在三天之内找回宝贝,后果难料;另一头是一死一伤一行窃的案子,提刑司的人就在现场,早晚要上报开封府,届时他又要落个欺瞒之罪。
王彦之夹在中间有什么委屈也都得往肚子里咽,仅仅过了一个上午,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斑白的发髻随着身体的颤抖摇摇欲坠的。
他再也不是前一日宴席上对宾客大肆炫耀,对李士卿傲慢使唤的王总了。
“李兄!求你救我全家啊!”
李士卿倒是一点不着急,任由王彦之老泪纵横,他只管阖眸、负手,又来“不听不看不说”那套。
宋连都有点看不下去,心想王总你糊涂啊!事到如今了你还指望什么神棍啊!科学缉凶才是你唯一的活路好吗!
他拉起王彦之询问:“知道献宝这件事的,都有哪些人?”
王彦之以为提刑司的检法官这就已经审上了,眼神戒备,犹犹豫豫。
“这案子理应马上上报开封府,但我此刻正在休沐,所以……你还要继续耽误工夫吗?”
在宋连的带领下,王彦之终于愿意弃暗投明——从封建迷信的黑暗投向科学自救的光明。
“兹事体大,除了中间人,只有我和老大德财知晓。”
“全家只有你们两知道?”
王彦之郑重点了点头:“这趟南下本应我亲自跑一趟,不叫任何人知道。但现在身体大不如以前,经不起长时间出海,只能让大儿走这一趟。但我也只说了这是给一个大人代取的货品,细节我也一概没有透露!”
还怪有保密精神的。
王彦之仿佛猜到宋连的想法,说:“我王家生意能做到今天这样大,靠的是契约精神,拼的是良好信誉。这点大人毋庸置疑!也是因着这个,家中其余儿女对此一无所知!二哥德宝,经营店铺数十家,与此事全然没有关系;三姐瑜儿全心打理内务,更是不接触生意之事;四哥德仕……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但他从小被全家宠坏了,性格乖张,学业上不思进取,整日就知道玩乐!”王彦之说到这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呛着咳嗽了好几声,“若我告诉他这件事,他更要做那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了!”
果然,在抓学习这方面,自古以来就没什么父慈子孝的可能。
宋连突然想到,昨天王家宴席上,三个儿子最后入场,当时脸色看着就不是很愉悦。
“昨日三位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说到这里,王彦之又咬了咬后牙槽:“德财与德宝,原本就生意繁忙,昨日犬子得仕在青楼豪赌欠了银钱,叫哥哥们去赎,全家只有德仕好吃懒做,只出不进,狗看他都嫌弃!哥哥们能有什么好脸色……”
听起来确实与丢失宝贝没什么直接联系。
如此宋连又问:“既然只有大公子知晓宝贝的事,那现在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