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水根50出头，样貌普通，身高普通，身上的中山装很笔挺。
他冷淡地扫了眼施琦玉，见她绞着手指，和其他人见到他一样畏怯，对她的印象是长得还行，但上不得台面。
一眼收回，看向余琼华，“她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几个下放的臭老九而已，就算过去身份再高，现在也就是个农村挑大粪的，值得谁去注意？”
“还特务？特务在哪儿？你找出来我看看？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会瞎搞胡搞，我看你就该回去嫁人，生个儿子伺候好男人才是你该做的事。行了，赶紧滚。”
余琼华神情难堪，觉得舅舅一点不给她面子，怎么能在一个巴结她的人面前骂她。
转身就要跑出去，施琦玉讪讪开口，“可叫谭三兵的还给了那人十块钱，我、我真的没有胡说。”
“给了十块钱？”冯水根皱眉。
施琦玉忙道：“对，说是先给五块，等那个人死了来报信再给五块。”
冯水根沉思，余琼华想要挽回面子也忙道，“舅，你想想兵子那个人平时哪能随随便便拿出十块钱？肯定是有人给他的，这事真的不简单。”
施琦玉在旁边点头。
谭三兵家境一般，一个爸上班养活一家人，平时过的抠抠搜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的确值得怀疑。
但他更不想管这闲事，可要是那人真的身份重要……
他内眼角狭长，双眼间距小，想事时习惯性眯起眼睛，面相显得奸猾。
也果然相由心生。
他忽然看向施琦玉，“我以前没见过你，你什么时候和她玩到一起的？”
施琦玉腼腆的看了眼余琼华，“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见过一面你就巴巴跑来告诉她这些？”
“对啊，我们很对脾气，我们对革命的追求也相同，我当她是好朋友，呵呵。”
余琼华丝毫没给她留脸面，“她专门来报信的，就想以后回城你这里能通融通融。”
施琦玉谄媚的笑着，期待地看着冯水根。
后者心想，这才对。
面上露出点笑，“既然这样，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施琦玉一愣，“我办？我咋办？”
他拿起一旁的本子，唰唰开始写字，“我给你开证明，你带他去医院，把他给治好。”
施琦玉大惊，“主任，这、这不行啊，还有人想杀他呢，要是让那人知道我把他给带走了，他不得连我一起杀，我不行的！”
余琼华看她，“你不是力气挺大？杀过500斤的野猪？咋不行？”
“不是，我那就是吹牛，那可是特务……”
“一切不过是你的推测，可能只是个误会。”
“不行……”
冯水根撕下介绍信拍到她面前，“想以后顺利回城，就把这事给办好。”冷冷地看着她。
施琦玉祈求地看向余琼华，后者冷漠地转开头。
她只能委委屈屈的拿起那张纸，“主任，那、那可说好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放我回城。”
冯水根皮笑肉不笑点头，“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
走出办公室，她在院子里蹲下，拍着棉鞋上的泥。
“舅，你咋让她去做，万一出事了咋办？”
“能出啥事？”
“万一她没看好，那个人真死了呢？”
“人是在她手上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别管是特务还是上面来人调查，都是她的责任。”
对话停了一瞬，接着是余琼华惊喜的声音，“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就叫祸水东引吧，舅，还是你聪明，看来我还得好好和你学。”
“学什么学，你年纪不小，是该结婚了，你妈这次看的那个虽然矮了点，但是家里条件不错，你收拾收拾，回去相看相看。”
“舅！他哪是矮了点，那是又丑又矮，听说还喜欢打人，我不要嫁给他。”
“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数？轮到你挑三拣四？再说，男人矮点丑点怎么了？只要他有本事能养家就行，而且只要你不惹他，他怎么可能打你，女人就该……”
施琦玉已经走出公社，骑上自行车往回走。
系统不解，“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送崔禹霖去医院？”
“不确定。”
“那你还来演这一场？”
“当然是有好处。”
“什么好处？”
“第一，可以确认他是不是害崔禹霖的其中一环，万一他也是，那即便这次治好了崔禹霖，他以后也有其他办法搞他。”公社主任做手脚不要太方便。
“第二，下放人员想要离开当地，必须有相关手续，公社这里是少不了的。你看现在不就拿到了。”
系统：“那万一他就是其中一个呢？”
施琦玉一脸平静：“那没办法，只能让崔禹霖先死一死。”
“假死脱身？”
“嗯。”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这个方法？”
“那样做后果太麻烦。”
“怎么麻烦？”
施琦玉在意识里翻它一个白眼，“假死脱身以后呢？一直放在我空间里给‘冻’着？等几年后运动结束放他出来给他个‘惊喜’？还是把他放深山老林，我养着？”
“他不是有人可以联系？你把他送到那个人那里不就行了？”
“万一他这次被害就是因为那个人出卖呢？那我不是白救了？”
“但我觉得他肯定不会放弃联系那个人。”
“正好，趁他这次重伤，试一试那个人还能不能信吧。”
回到钟家堡，她先去找老支书，把介绍信给他看。
老支书看见公社盖章，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让大队长给你们开介绍信，记得把医院的诊断证明带回来。”
下放人员离开当地的手续不统一，他们这里公社要开放行（同意）手续，但一般都需要接受方的证明材料。
不过生病就医是另一种情况，医院的诊断证明不能少，回来还需要去公社存档。
想了想又道：“我让黄宏全和你们一起去，好有个照应。”
施琦玉明白，下放人员特殊，肯定需要有个人‘看着’，而且都是男同志，有些事也好处理。
但是，“您要考虑好，可能会有危险。”
老支书笑叹，“你真当自己是铁人？我当然知道有危险，可你个女娃娃都不怕，我们男人还能怕？”
施琦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回小院时看见何继子等在门口。
她和上回没什么不同，抱着自己蹲在避风处瑟瑟发抖，脸上都冻青了。
施琦玉推了推雷锋帽，呼出一口热气，“怎么蹲在这儿？找我有事？我没在的话你可以晚点再来看看。”
何继子缩着肩膀站起来，看了眼她的自行车，小心翼翼道：“我是来道歉的。”
施琦玉推开门，“进来说吧。”
把自行车推进堂屋，通了通炉子。
等里面的火星亮起来，放些细枝丫，再放粗大的柴火，火门打开，柴很快燃起来。
她又给灶里添上柴，屋里温度很快升起来。
转身看见何继子局促地站在那里，指了指炉子旁边的凳子，“坐下说吧。”
何继子坐下，下意识凑近炉子，一冷一热，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
嘴巴也跟着抖，“对、对不起，你送给我们的棉衣被我妈要去了。”
施琦玉给她倒一碗热水，神色平静，“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去向我不管，你没必要和我道歉。”
何继子忙抱着碗喝了一口，是白开水没放糖，她有些遗憾，但还是大口大口喝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放下碗，她羞怯道：“我只是觉得浪费了你的心意，本来姐姐也要来，但是她和我妈吵起来了，想把棉衣拿回来，但是……”
她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会儿才道：“里面的棉花被她给弟弟做了新棉衣，外面的布料我奶拿走了，说改一改，来年春天给我爸穿。”
“我姐不答应，被我奶和我妈打得有点重，起不来床。”
施琦玉观察她，露在外面的皮肉几乎都冻伤了，但没有被打的痕迹。
她问：“当时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