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审讯室。
施琦玉莫名有点故地重游的感觉。
这次问讯的，正是之前带队去牛家坳的公安队长。
姓田，四十多岁，不算很高，但整个人硬邦邦的，大概率又是战场上下来的。
他没说话，就这么盯着施琦玉好一会儿。
他实在想不通，这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是能干出那样事的人。
施琦玉任他打量，很平静。
就这心理素质，活该人家能干大事。
田队长心说，终于开口，“说说吧，你武器哪来的？”
施琦玉的一贯手法，“公安同志，您在说啥？啥武器？”
东北话说挺好。
但田队长没觉得自豪。
他发现现在的小姑娘都挺能耐，一个两个当着你的面撒谎，眼睛都不眨。
他挪了挪屁股，露出个笑，“你放心，你当时是做好事，我们不会把你怎么地，就是想了解情况。再说你解救那么多女同志，你还有功。”
施琦玉恍然大悟，“您说的是牛家坳的事吧？”
田队长一笑，心想这小姑娘事干得挺狠，但人还是太嫩，这么好忽悠呢。
点头，“是啊，我们公安都挺佩服你的，铲除一个毒瘤，干了件大事。”
施琦玉疑惑，“这么说来，你们都知道牛家坳的事，为啥你们不去救那些被拐卖的女人？”
田队长哑口，忽然尴尬。
怎么说呢，有些事民不举官不究。
牛家坳买的都是当地女性，人家家里人肯定不会报案。
拐的才是外地的，有些根本不知道女儿失踪了，有些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在三家子失踪的。
就这么，一直没人报案，或许也是有的，但肯定不多，所以没有引起重视。
他面对小姑娘亮晶晶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这件事……我们……”
他有些说不下去。
施琦玉就这么看着他。
“咳咳，”他咳了下，“这事等会儿再说，你先交代你的武器哪来的吧。”
“您开玩笑吧，我这样的小姑娘哪来的武器。”
施琦玉摇头，“我没有武器。”
田队长一噎，“不是，你刚不是说了……”
说了牛家坳，没说武器的事。
搁这儿涮他玩儿呢。
田队长无奈又憋屈，“你的情况我们都已经掌握，钟家堡许多人都可以作证，是你去牛家坳救了何有子，都到了这一步，你没必要再隐瞒。”
施琦玉点头，“我是去了。”
田队长松口气，总算招了。
“但是我没走到地儿。老甘叔把我送到山脚下，让我自己去，结果半路上迷路了，在山里转了四个月才转出来。”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田队长，一脸无辜。
“等我回来才知道，有好心人已经把她们都救回来了。”
她叹气，“我很遗憾没能当成英雄，但看到她们得救我也高兴。”
田队长：“……”
你看我信不信呢。
他表情严肃了些。“我们已经问过其他人，都说当时何有子叫的是施知青。我们查了三家子所有大队的知青，只有钟家堡一位知青姓施，就是你。”
施琦玉耸了耸肩，“可能是其他大队的施知青，知道三家子有这么一个，不把女性当人的地方，特意翻山越岭来做好事。”
田队长脸皮发烧，勉强维持住肃穆。
“施知青，都说了我们不会把你咋样，你只要把武器上交，县里还说要对你进行嘉奖，你很可能会上报纸，那是多光荣的事！”
施琦玉摇头，“做人要诚实，我不能为了荣誉就胡乱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公安同志，你放弃吧，糖衣炮弹绝对腐蚀不了我。”
田队长：“……”
从来没经过这么心累的问讯。
又翻来覆去问了好多遍，她就是不承认。
没办法，目前只有个施知青的名号，连她那张脸见过的也没有，更别说物证，最终只能放她离开。
“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你最近最好不要外出。”
施琦玉摇头，“恐怕不行，我在岫县机械厂还有工作，没办法不去。”
田队长皱眉，“你一个知青不好好待乡下，咋又成了工人？”
施琦玉淡淡：“人太优秀有什么办法，这事我可没说谎，您可以和厂里核实，直接找厂长问就行。”
田队长：“……行，我们会核实。”
走到外面，天已经黑了。
施琦玉站住脚：“麻烦给我开一张住招待所的介绍信。”
田队长：“……”
可真是不见外啊。
但也只能开了。
看着她慢悠悠走进夜色，田队长抱臂皱眉。
值班公安问他，“队长，看啥呢？”
田队长摩挲满是胡茬的下巴，“这姑娘心理素质极高，还有渠道弄到大杀伤武器，年纪又这么小，就这么把她放在外面是个定时炸弹。”
公安：“不是没证据？不然还可以拘留。”
“哎，闹心，先监控着吧。”
“行，明天我就安排人去看着。”
施琦玉第二天早早起床，骑车回大队。
路上和系统道：“最近风头紧，要消停一段时间了。”
系统：“没事，不杀人也能做好事。”
施琦玉忽然想笑。
想当初为了阻止她杀人，系统威胁要和她取消合作。
结果现在，人家想的可通透。
回去放好自行车，去大队部集合。
今天她分到的任务是除草。
这活看着自由点，但一点不比下种轻松。
好在对她没什么压力。
她还挺喜欢，手上自己动作，脑子里自己想。
于是一面拔草，一面驱使意识在空间里学小篆。
这一招是她在山里学会的，大雪茫茫的山林里只有她一个人。
偶尔有些无聊，她就把系统‘揪下来’和意识玩儿。
意识玩累了她就睡一觉，再醒来又精神百倍。
中午下工，回去的路上遇到姚艳菊。
“我专门等你呢。”
施琦玉摘下手套，在旁边的树上拍了拍上面的泥。
“有啥事？”
姚艳菊前后左右的看了一遍，鸟悄的样跟做贼似的，她忍不住笑。
她把住施琦玉的胳膊，“就你没在的这两天发生了老多事。”
“都有啥事？”
“队长有工作的事不是被传开了吗，最近好多大娘婶子找她打听，问能不能把工作给让出去。”
施琦玉都不用猜，“她肯定拒绝了。”
“那可不，队长那么‘正’的人，咋可能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
她一拍施琦玉胳膊，“这也就算了，关键她把人家当我们知青训，不晓得哪位婶子火了——”
“在外面传她虚伪，说口口声声喊着要一辈子贡献给钟家堡，结果来几年了，不见成家立业，她就是喊口号，想给自己赚个好名声，到时候好回城。”
施琦玉问：“那她咋回的？”
“回啥啊！”
姚艳菊神情复杂，无语之极，“她昨天上工的时候，当着满大队的人表示，她会在大队找对象，要在钟家堡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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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为补字数的番外，加后面一起总共五篇，和正文关系不大，大家可以跳过】
《琦玉之真假人贩子》
说起人贩子，施琦玉想起一件事。
之前去海市的火车上，她遇到两个挺特别的人贩子。
当时是中午，忽然从两节车厢的接头处传来争吵声。
施琦玉正打算去那儿走动走动，实在是屁股和双腿坐的又疼又僵。
正好赶上两个年轻女人在抢一个八九个月大的婴儿。
她们都二十出头，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身材苗条，长相秀气，两条黝黑的大辫子垂在肩头，青春靓丽。
穿着洗的发白的薄袄子，灰色裤子，黑色棉布鞋。
矮的那个一头齐耳短发，模样普通许多，但比高个胖一些，肤色也白些。
她穿的也比高个好许多，黑色风衣外套，内里高领毛衣，脚下是皮靴。
孩子被高个女人抱在怀里，矮的那个在抢。
奇怪的是孩子似乎睡得很熟，被两个人这么闹竟然一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脸上和手上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有不少红疙瘩。
那高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边抱紧孩子边大喊：“抢孩子了，快来人啊，有人抢孩子！”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施琦玉被挤在里面出不去。
矮个的也抱着孩子死不松手，恶狠狠地看着高个，“抢孩子的是你，你这个人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孩子到底是谁的？”
有人用眼睛断案，“这还用说，一看就是瘦高个的，没见她都急哭了。”
旁边的人起哄，“你是看她长得好看吧。”
“去，我说的公道话， 你没看那孩子长得和那小同志一个样？”
高个女人听见，忙泪眼婆娑地看过去，“对，你们看他是不是长得像我，不仅鼻子像嘴巴也像！”
大家仔细打量。
果然，那女人五官秀气，偏偏鼻子高挺，而且鼻头微勾，形似鹰钩鼻，嘴巴也小巧，上唇菱形明显，人中也清晰。
那小婴儿也差不多。
这下断案了，最先说像的那个人得意，“你们看吧，我就说是她的。”
于是众人纷纷讨伐矮个女人。
“看你穿得人模狗样，是卖孩子赚的钱吧。”
“人贩子该死，抓住她送公安！”
有两个年轻男人要去抓那女人。
矮个女人大哭，“这真是我的孩子！”
“不信你们看他左耳朵后面，那里有一颗红色小痣；还有他的左手小拇指伸不直，因为他五个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小拇指被压过。”
离得近的人去看，果然和女人说的对上了。
众人傻眼，知道这么多细节，孩子是她的？
高个女人急了，“你之前把我孩子抢走，只要仔细看看总会知道这些问题，你骗不了人！”
有人点头，“说的有道理。”
“而且孩子长得像妈总不会错吧，还是先把这个女人抓起来，送给乘务员看管，等到站交给公安。”
其他人赞同，上前扭住矮个女人的双手。
高个女人见此忙对众人道谢，大家纷纷道不客气。
矮个女人奋力挣扎，眼见女人抱着孩子要走，忍不住大哭，“黄连香！你们黄家不做人，是要逼死我吗！”
“当初你哥为了娶旅长女儿逼我离婚，我带着壮壮一个人过日子，再苦再累我都咬牙坚持下来了，现在你们又凭什么带走我儿子！”
“黄连香，你把壮壮还给我，否则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女人挣扎的极其激烈，哭喊声撕心裂肺，众人都被镇住，一时举棋不定。
高个女人变了脸色，也哭着道：“你到现在还在演，还在编！”
“当初明明是你嫌弃我家穷，所以你生下壮壮后没多久就跑了。”
“又在城里找个有钱男人嫁了，结果那男人生不出孩子，你又想到壮壮，想将他带回去给别的男人做儿子。”
“壮壮姓黄，他是我们黄家的孩子，我死也不会给你！”
原来两人是前姑嫂，而且还是家事，外人插手就有点尴尬了。
压着矮个女人的人犹豫着松开她。
那女人挣扎时用尽力气，这会儿没了支撑一下软倒在地。
一边狼狈的爬起来一边哭诉，“黄连香，颠倒黑白的到底是谁？我要是嫌贫爱富会从城里嫁到乡下吗？明明是你哥看我家不能让他升职，抛弃我攀上高枝！”
她踉跄着站起来，头发散乱，眼泪满脸，狼狈不堪。
恨声道：“你们一家子狼心狗肺，我压根儿不想跟你们有半点来往！是那个女人不放过我和我儿子！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你要卖掉我儿子，我会追到火车上来吗？”
高个女人气得发抖，“你胡说！我嫂子明明很好，她一直把壮壮当自己的儿子养，明明是你偷走壮壮我才追来！”
说着祈求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期望有人能给她主持公道。
但除了最先帮她的那个男人依然信她，其他人都不好随意插手。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上！你给孩子找到真正的妈妈有积分。”
施琦玉也有点好奇到底是谁在说谎。
她在三人身上打量一番，又让系统给孩子扫描下。
系统把扫描结果告诉她。
她忽然指着孩子惊慌大喊，“天啦，孩子出痘了，是不是天花啊？要是那会传染的，搞不好会死人，大家快让开！”
“唉呀妈呀！”
围观的人一哄而散，抱着小孩儿的女人一惊，忙低头看孩子。
果然看见他身上有不少红疙瘩。
脸色大变，下意识把孩子往外一扔。
施琦玉正要去接，那矮个女人已经把孩子抢过去抱在怀里。
心疼又惊慌的检查，“不是的、我的壮壮不会出天花……”
“啪啪！”
施琦玉几个巴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讪笑，“不好意思，我乱说的，你小孩儿应该是被蚊虫叮咬了，没天花。不过这么吵闹都不醒，他可能被灌了药，你还是赶紧找人给他看看吧。”
说完又看向惊慌的高个女人，“你的确和小孩儿有亲，但对小孩儿是不是真心刚才大家可看得一清二楚。”
那姑娘脸色青白，慌张不已。
周围人这才知道施琦玉的目的，纷纷夸她。
矮个女人抱着孩子对她感激不已，再三道谢后去找乘务员找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