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着。
柳知澜抱着抱枕坐在床尾的沙发上,窗帘遮住太阳的窥探,光从门缝渗出,在地板上划出一条金亮的窄条,明灭的几下,牵动着心脏。
磨砂玻璃门后人影绰绰,她抬起手臂伸向后颈,似乎是在撕掉信息素抑制贴,又弯腰俯身,似乎是在洗脸,指腹会蹭过柔软的唇,指尖会拂过美丽的眉眼,褪下衣服……
宛如一副流动的沙画,若隐若现的朦胧感给alpha更多的想象空间。
柳知澜喉咙发干,不自觉收紧手臂,抱枕被挤出更多条褶皱。
原来卧室里的门竟然从外看见里边的影子,她从来不知道。
姐姐不曾和她说过。
一定是姐姐觉得以她们的关系没有必要说,所以才没有告诉她的吧,或者她没有留意过这扇门,并不知道……
第二个可能性不大。
柳知澜深呼一口气,脑袋用力摇了两下,抿着嘴角,尝试将倾注在浴室门的目光在腺体再一次发烫前移走,alpha易感期内伤人的情况常有,姐姐没有防着她是信任她,她要尽可能排除隐患。
视线移动,聚焦自动跟随到了余光处,哪怕闭上眼绰绰身姿亦是跟随到脑海里,总之不论如何也驱不散。
放弃一样把自己上半身抛在沙发上,摸摸滚烫的脸,再捂捂热意的脖颈,抑制贴下的草莓alpha信息素在躁动,挑动着指尖为它揭开束缚。
顶级alpha的易感期,药物抑制为辅助,更多是依赖alpha自身的控制力。
柳知澜从前每一次易感期,一针抑制剂下去什么反常躁动都结束,现在这种情况是第一次。
但是想到造成这种情况的是苏文菁,柳知澜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姐姐对她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浴室的水声和浇灌在alpha血管里一场淅淅沥沥的热雨同时停止。
omega穿着alpha挑选的长款薄睡衣,宽松的尺码却没有遮住优美的曲线,反而别有一番韵味,抬手挽发,领口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苏文菁光着脚踩上床尾的地毯,脚踝细得像只白玉簪,alpha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握住,残存的水珠顺着脚踝滚落到地毯上,在上面涂抹上几片深色,深色也复制在alpha的眼底深处。
陈旧的红绳在暖玉的白中格外显眼。
“澜澜。”苏文菁含笑走到呆若木鸡的alpha身前。
柳知澜一秒从omega的脚踝看向omega卸下淡妆后反而更美的脸庞,乖巧,“我在呢,姐姐。”
湿漉漉的眼睛实在很难和小狗扯开关系。
alpha坐着,omega站着,苏文菁抬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脑袋,但她不。
在空中张开手心,含笑望着那双小狗眼,话未出口,那颗脑袋先蹭上她的手心,发丝柔顺发质偏软,难打理但是摸起来特别舒服。
掌心的瘙痒传进心里,苏文菁眼眸微暗,暗念一声糟糕,她又想要亲亲她了。
“有好好做惩罚吗?”omega轻声问。
柳知澜点点头,“嗯嗯。”
联合苏仪隐瞒的惩罚是在omega洗澡时坐在床尾的沙发上等待。
柳知澜爽快应下时是真的没有想到浴室门别有洞天。
脸至脖颈的红意佐证着alpha说的是实话,omega满意一笑,下意识伸向她后脖颈的手变了个方向,食指轻点她的脑门,“下次还要不要这么做?”
alpha仰着脑袋,被那一下点得脑袋晃晃,笑了下,“不会那么做了,以后什么事,我都会告诉姐姐。”
苏文菁放过可怜晃悠的脑袋瓜,“我吹头发,然后我们一起补觉。”
“姐姐我帮你。”柳知澜立刻说。
“下次吧。”
难免手碰着哪里哪里,天干物燥的,烧起火来就不好了。
明白姐姐的用心,alpha还是难免失落,蔫蔫地应声好,在omega吹头发的时候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像一只静待的主人宠幸的狗狗。
“姐姐,那条红绳你还带着呢。”
呼呼的吹风机声音落下,狗狗寻到了可以出击的机会,跑过去收拾电吹风,线缠好,放回本来的位置,一边低声说道。
苏文菁梳理着长发,闻言垂眸看了眼脚踝上的那根红绳,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当然,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一直佩戴着。”
刚认识那一年,苏文菁出现在柳知澜面前时时常都带着伤,从没有一次是完好地碰面。
柳知澜在年级组织去寺庙认识文化的课外游学时,听老师介绍戴红绳保佑平安的习俗,当即拿出为数不多的所有零用钱买了一条据说开过光,效果很好的红绳,送给苏文菁。
原本是系在手上,但是姐姐说系在手上太明显,改戴在脚上,平时束在袜子里,便不会显眼。不显眼,就不会被当成目标破坏。
怕谁怕坏,心知肚明。
柳知澜想到晦气的人,眉头不自觉拧起一座小山峰,“姐姐,苏明岚她还有做些什么吗?”
阿姨这个威胁铲除,苏明岚目的达不成,以她的性格绝无可能就这样放弃。
“使了一些绊子,不过放心,我能解决。”苏文菁向后倾,站在身侧的alpha很自觉地绕到她的身后,做她的靠背。
“如果……”alpha踌躇片刻才开口,“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
虽然可能性不大,她在商业上面就是个废材,可能连大学经济学成绩中等的学生都比不过的垃圾业务能力,但是万一需要贴身保护那些的话呢。
她没有厉害的功夫,不过可以用精神力碾压低等的alpha,碾压苏明岚。
“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要澜澜帮我。”苏文菁感受到alpha言罢的沉默有别样的意味。
omega往后仰头,alpha低下头,四目相对,鼓棒同时敲在两人的心鼓。
alpha眼底的阴霾被光亮取代,深深凝望着omega,忘了眨眼,想也不想道,“好。”
苏文菁偏了偏脑袋,轻笑,“澜澜不问一下是什么事情?”
柳知澜坚定不移,“什么事情都可以。”
“姐姐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天光大亮到黑夜漫漫,她们花掉了整个白天在睡眠上,两个人都不觉得是浪费时光,因为彼此在身边,所以做什么都有意义。
充电充足,次日清晨苏文菁早早就去打拼事业。
柳知澜爬起来送完苏文菁出门,补了一会儿觉,醒来桌上已经有丰盛的早餐,苏仪正在给阳台的花儿浇水。
阿姨的职位空缺后,柳知澜的提议下,只请了小时工上门做饭,其余的家务都交由柳知澜打理,苏仪辅助领两份工资。
苏仪哪哪都好,就是一点不好。
总是要对她养在阳台里的绿植图谋不轨。
在绿植们淹掉之前抢救回来,被勒令不准进阳台的苏仪捧着手机打起游戏。
用完早餐,柳知澜打算了解一下几个漫画平台,自己的画风更加适合哪里。
苏仪敲门进来,“柳小姐,有人在按门铃,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和一个个子蛮高的女人。”
柳知澜心里沉了沉。
柳灵和纪晓,这两位经常一年见一次的母亲们竟然会屈尊来找家族废柴,网上的信息证实在她被踢出柳氏后,是alpha母亲从国外回来主持大局,柳老太太看来是真的生病了。
病了还有心思监听她,真是煞费苦心。
柳知澜嘲讽一笑。
“柳小姐,需要我去应对吗?”苏仪看她情绪不对问。
“不用。”柳知澜拒绝,退出界面,走去玄关处。
可视门铃上面,坐在轮椅上的柳灵板着一张脸,纪晓蹲在她的身边面色温柔,似乎在哄她。
咔哒、
门外二人一个抬头一个站起来,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陌生的亲人。
于柳灵纪晓来说,柳知澜是,于柳知澜来说,柳灵和纪晓是。
三双眼睛猝然对上,彼此都沉默。
“母亲。”柳知澜朝柳灵喊,微微侧身朝纪晓喊,“妈妈。”
唤出的称呼无疑是亲近的,语气却是疏忽得似是初见面打算合作的陌生人,严肃的氛围下一秒彼此递出一张名片都不算怪事。
“好久不见,知澜。”纪晓的回应还算温和。
柳灵鼻腔里吐出一记冷哼。
柳知澜垂下眼睑,熟悉的前奏,她又要对她说教了。
“柳知澜,你翅膀硬了。”柳灵声音冷硬,“从柳家搬出到一个omega的家里,为了一个omega不要柳家继承人的位置,不回柳氏,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情情爱爱吗?老太太这么多年煞费苦心教你的东西,全部喂狗去了吗?”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根针,由一只苍老的大手捻着,扎进心里,疼得柳知澜脸色煞白。
“澜澜,你太不理智了,妈她悉心栽培你,你怎好如此回馈她,还和omega在一起……”
声音交织成一汪深海,柳知澜再一次坠入其中。
“你知不知道她是个私生子,她能是个什么好货色?”
讽刺的话转向了另一个人。
针对上她爱的人。
低头不语的alpha猛地抬起头,怒火浸满眼眶,锈迹斑斑的刀刃重见锋芒,理智占据上线按捺住冲动的行为或话语。
充斥怒火的眼神颇具压迫感,柳灵和纪晓见过太多她懦弱的模样,倒是头一次见这样子的柳知澜,一时惊愕得住了口。
alpha眼神晦暗,声音低沉,“母亲,不要那么诋毁她。”
“她很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
柳灵默了片刻,嗤笑一声,“好到叫人监视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位好姐姐在国外的那些年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跟踪你。”
柳知澜眉头皱了一下。
柳灵该是不会满口谎言欺骗她,她说的八成是真的。
苏文菁在国外一直派人跟踪监视她,甚至可能这种行为也在持续,变得更加光明正大,就像苏仪。
可是……
“那又如何?”柳知澜满不在意道,勾了勾唇角,“她跟踪监视我,我反而挺高兴。”
说明姐姐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一直、一直牵挂着她。
柳灵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看着她,“你有病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