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弄糟 你看起来好糟糕。因……
顾知宜整个人顿了下,凝滞着朝她看去。
小纯在顾知宜怀里甩了甩尾巴,轻轻抽在他手腕,似乎在嘲笑他轻微绷紧的脊背。
顾知宜分不清楚她喜欢的是谁。
是怀里的小纯吗?
手臂忽然被挽上,是贝言,她向对面说:
“抱歉老纪,大概帮不上了。家里的猫就够闹腾,小纯一看到小狗还应激。”
贝言补充道:“而且最近得陪这个。”
她又撞了下顾知宜,对方喉结滚动却没发出声音,但低头看她时睫下的眼睛那样明亮,漂亮脸庞上落了层粉色。
足足三秒,他才找回呼吸,勾唇,目光自高处挪向纪禾西,“纪导,还有别的事吗。”
小纯挥挥爪子。
猫赢猫开心。
纪禾西低垂着头,只是摆手。
他想将自己的一点东西托付给她,以后好有理由联系她……因为他心里莫名觉得,在和贝言越走越远。
纪禾西:“…贝言,下次回国我们还能见面吗。”
贝言说当然。
…直至纪禾西的车影彻底消失,顾知宜仍歪着头,目光落在道路口,像只刚抢到蜂蜜的野猫,眉梢透着满足懒散。
“他威胁过你什么?”贝言问。
“很幼稚。”顾知宜:“不要紧,也不是第一次被威胁。”
贝言知道他说的是去年生日宴,问,“小昂找到了吗?”
“在找。”提到弟弟,他声线略有波动,“这次的事,背后同样有人操纵。”
贝言:“你树敌了?”
“我从不给自己留下这种隐患。这两次是同一个人。”
顾知宜说这话时,揉着猫脑袋,水汽氤氲的眼睛安静眨着,有一瞬间,那里面是贝言从未见过的冰冷锐利。
但下一秒,他手一圈压在她身后,高出她很多,轻而易举带着她肩膀往前走,“回去了,你要饿过头了。”
怀里小纯拿猫头努力蹭他。
“…明天再说一遍给我听好吗。”身后,顾知宜忽然低声问。
“什么?”贝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意识到指的是那句‘目前喜欢这个’。
她侧过脸向后看:“为什么不是今天?”
顾知宜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一声,气息拂过她耳后,像是摇头也像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今天已经很幸福,要留下来一点给明天。
这道理就像猫得到小鱼干会吃一半再藏起来一半。
做人做猫都不可以贪心才行-
第二天临回去拍戏前接到哥哥的电话,要她回家一趟,听语气严肃的很,但贝言也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
果然,到了没十分钟,贝序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坐在轮椅上桌子敲了又敲:
“你和顾知宜,我不放心。”
光透过窗在地板上划出明暗交错的线,光线切割了兄妹二人的影子。
贝言坐在真皮沙发上,用叉子戳着一块蜜瓜。
“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对他一无所知。”
贝序把一叠文件推到她面前,目光冷静:
“第一,你身边有顾知宜安排的人。”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她公关团队的人。
“第二,就算一开始联姻你没要求换人,你和顾岑优的联姻也完成不了,因为他早就安排布过局,他势必拆掉你和别人的联姻。”
文件第二页,是顾岑优户籍信息被更改为异常审核中,无法进行结婚登记。
“第三。”贝序沉眉,揉了揉眉心,“联姻当天下午他就在你经纪公司附近所有高档小区里通通买了房。”
资料最后一张是房产地图,红圈密密麻麻像铺开的蛛网,而贝言的经纪公司是蛛网的中心。
贝言猛拧眉,叉子上的蜜瓜啪嗒掉在文件上。
“所以?”她哥冷声道,“这种心机深重的人,你觉得他能……”
“咔嚓。”
是闪光灯亮了一下。
贝言举起手机,挑眉对着文件拍了张照,然后抬头看着哥哥一条一条说:
“一是顾知宜安定感不足,怕我遇到棘手的事,如果他能分身的话,他大概亲自来。”
“哥哥,联姻那件事我早就知道。”蜜瓜汁在口腔里泛着甜,她挥挥手,“太偏执了顾知宜,别扭得要命。”
“至于第三。”贝言从桌上捞起文件看了又看,眉始终扬着,“他当时打来电话问我想住在经纪公司附近哪里。”
“那时候联姻突然砸到他头上,他揣摩不透我,只好做到万无一失。”
…真得给顾知宜买点猫粮。真是猫。
贝言有些失语,怪不得她当时随便报了个东面,对方连一点也没停顿,提到了双海嘉园的房子。
贝序一听气了,“贝贝,一个对自己家族布局、算计自己亲弟弟的人,我能放心吗。”
“我没办法把你托付给他,大不了你回来哥养你一辈子。”
贝言不紧不慢啧了声,抽出湿纸巾擦手,“哥啊,现在的情况是他托付给了我。”
她:“我不弃养猫你知道的。”
轮椅上的贝序同样气恼啧了声,“他不是猫。”
贝言觉得这真未必。
昨晚睡不着低头亲了下他眼尾的小痣,而对方睡眼惺忪朝她亲下的那侧稍微眨了眨眼尾,另一只眼睛睁开半眯不眯地看着她。
随后漆黑中伸手搂过她,沉稳哄她睡觉,嗓音低哑地给她讲故事……但其实就是自己要她抱,一被搂腰就动情,脊骨塌陷得过分。
贝言回过神:“哥,我真有我自己的打算。”
贝序像是乏了累了,摆摆手,“桌上的蜜瓜吃了再走。”
谈话结束,贝言起身离开。
贝序说要送她到车库,于是贝言拐回来推上他轮椅,金属扶手有些褪色。
“最近有好好去输液吗哥?”
“嗯。你少让我生点气,我也许就不用去。”
“你太爱操心我的事。”
“我不管你谁管你?从小就是我管你。”
贝言听得笑了笑,去往车库的路很平坦,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哎哥,我在想其实。”
贝言话说一半,路旁草丛里忽地冲出来一人,一道寒光骤然刺向贝序。
持刀的女人动作极快,刀尖直逼他心口。
贝序瞳孔一缩,就在原地未动。
贝言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快步挡在贝序面前,在刀刺过来的那瞬扣住对方手腕一拧。
匕首当啷落地,她抬膝一踩将匕首踢远。
而那女人闷哼一声跌坐在地,被巡逻的安保人员按住。
“做什么这是!”贝言声音冷得像冰,却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骤然凝滞。
她皱眉,“宋萦?”
自从上次在贝家闹翻后,再没听过她的消息,以为她早已退圈,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可眼前的人蜷缩在地上,双臂死死环抱着自己,疯狂往后蹭着退去,像是要拼命离他们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浑身发抖眼神涣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没了昔日女明星的样子,活像个被逼到绝境的疯子。
贝言蹲下身,眉头紧蹙,声音放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宋萦?宋萦!”
贝序推着轮椅靠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往后带,语气凝重:“带走吧,交给警察。她这样子太危险了。”
“哥,宋萦为什么会在这里?”贝言怔怔回头,眉心发紧。
贝序摇了摇头,叹息里透着无奈,“上次在贝家,我已经替父亲把话和她说清楚了,按理说是一刀两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宋萦那张惨白的脸上,向贝言低声道:
“大概是恨极了你吧。”
贝言愣神。
…
[@1122猫猫桃心直播中]
顾知宜正低头摆弄手里的包装纸,手指捏着一条缎带,慢悠悠粘着小蝴蝶结,偶尔摸摸颈间的小纯。
:顾老师今天做手工??
:常驻节目,做了一堆,到现在还没用过
:据他说是一种解压,但我看着压力好大
:小贝老师看着超冷酷,猫被凶过吗?
顾知宜瞥见弹幕,指尖一顿突然笑了,“贝言冷酷?”
他偏头认真思考,眼底却浮起一丝隐秘的愉悦:
“完全不。她感情充沛,连哄人也做的很好。”
:俺哥,难道你被哄过?
:展开说说!猫!
: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怎么个哄法?我想象不到!sos!
:和哄猫一致吗?
顾知宜眯着笑眼摇头,“那不太一致。”
身后,房间门被推开,小纯抬头。
顾知宜手臂往后一捞,精准捞住贝言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贝言没劲,揣着手一头栽在他后颈上,呼吸比平时沉,眼皮耷拉着。
顾知宜指尖一顿摘了耳机,“怎么了贝言?”
他声音还带着直播时的微哑,却已经放轻。
贝言沉重直起身,没吭声。
顾知宜微微敛眸盯了她两秒,忽然转过身,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到客厅沙发坐下。
他自己则倒了杯水塞进她手心,屈膝半蹲在她面前,黑色长裤叠出锋利折痕,影子寂静笼在贝言影子之上。
他捏捏对方手指,好一会儿才仰头看她,漂亮眉骨露出一些来,“你说。”
贝言沉默几秒,“我今天见到宋萦了,她疯了。”
顾知宜安静听她继续说下去。
贝言:“哥说,她可能是恨我。”
顾知宜随即摸摸她的脸,“贝言。”
他叫她的名字,目光沉稳,“人疯掉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积压太久,可能是受了刺激,甚至可能是病了。”
他语气平静,“你成不了因也不会是果。”
贝言讶异于对方的敏锐,呼吸微滞。
顾知宜继续道:“如果你觉得不安,我来查,我派人弄清楚。”
说到这里,他确认对方听进去后,捧起她的脸眼睛弯着,声音低而沉,仿佛要把什么话刻进她脑袋里:
“她如果要恨也该恨我,她做的那些事是我派人调查的,我是本案主犯才对。”
然后顾知宜松眉,直起身,一贯冷静轻巧,“好了,来我抱。”
他颈间夹着的麦闪烁绿灯,而直播间此刻早已炸开了锅。
:我靠,猫哄人得心应手啊!!
:从容得有点太超过了!!!
:麦没关啊顾老师!!
:这不还是我哥在哄
:小贝什么时候会哄人了,我看难哦
:宋萦疯了?好久没听过
:怎么只剩呼吸音了?我怎么感觉不像是抱……
背景音里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响,咽声密得透不过气,或许有人在含着水,喉咙滚动,水声黏连得让人耳热。
“等下贝贝……”顾知宜的嗓音低哑,语速难缓,“别亲我,麦还——”
湿软又被缠抵进去,对方呛到了。
贝言的声音忽然贴近麦克风,呼吸声被放大,声音带着点注视意味,听起来渐渐晦涩。
“顾知宜,你看着…好糟糕。”
“因为我。”
:什么玩意
:?????
:等下我靠!管理员,管理员!
:什么糟糕?可恶!我要看画面!
嗒嗒两声。
像是有谁叩了叩对方颈间的麦。
“……要再糟一点吗顾知宜。”
“为了我。”
直播间骤然安静。
弹幕猛地意识到,顾知宜说贝言连哄人也做的很好,指的并不是安慰人。
它也可以指的是,将某人在失控中哄得懵怔去顺从。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草莓 可恶,掌权人好甜,……
这一秒,连背景电流的杂音都被无限放大。
直播间能听见的只有顾知宜的呼吸在贝言那句话落地后,陡然沉了一下,好像自己主动屏住了紊乱的一切。
弹幕已经疯掉,所有人都在等,等这场博弈的下一句。
可下一秒,那只是声很轻的、几乎像是错觉的吸气声。
“怎么又这样讲。”
顾知宜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尾音罕见地拖长了些许,带着点无奈的纵容。
“你又这样。”
明明上一秒还是游刃有余的主播,此刻却像只被顺毛到舒服的猫,连语调都软了下来。
:??哥
:这是个什么语气啊猫
:我好想好想录音……谁懂
:《又》
:上次是啥时候啊??
:《她哄人也做的很好》
:猫,是你被她哄的很好
默了默,对方:“我哪样。”
她太正儿八经,可隐秘的难为情是空气里变异的氧气,吸进去,连心都在发颤。
:这是哄人吗?
:哦我的天
:哥都明显默许了贝你就上啊
:这是要哄死我哥啊
:我哥已经五迷三道了
顾知宜也许失控仰颈,喘息透过耳机传来,“贝言,你知道我惯着你。”
他声音浅淡地告诉对方:“…也爱我一点。”
:!!哥啊
:咋个又表白我的哥?
:这就不懂了,这不是表白这叫
:当下的场景里,这叫索爱
:我要画面啊可恶!
[直播间已被管理员关闭。]
双方电话屏幕弹着来电,来电提示是温复。
但滚烫空间里连呼吸都没有余地,更别提接电话了。
于是温复开始弹信息。
温复:「你俩!好啊好啊!给我气得^^」
温复:「还得我亲自下场给你俩关直播?好大的面子啊你俩,地网老板啊本人!」
顾知宜的手试图捞手机,贝言卡上去,契合收紧回来,他那不合尺寸的戒指显得好涩情。
“叮咚。”
温复:「等着,明天见面谴责你俩。」
…
第二天果然见到温复,整个人穿得像个花孔雀,在宴会厅内几乎看不出谁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他心里有气但半真半假,将祝贺顾知宜成为掌权人的礼物送给他后,叮嘱道:“过两天等所有的权力拢到你手里,记得找我喝一杯,顺便谈谈两家的合作。”
贝言斜他一眼。
温复还是怕她的,又一贯宠着她,于是收敛起一些,坐在宴会厅沙发上腿一翘:
“顾啊,你成为掌权人的路…实在是太难了,感觉比我还难,这下子也要实现了,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吗?”
水晶灯的光晕柔和,顾知宜手中的香槟杯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他看了眼身侧的贝言,眼镜框细链在晃动,他笑眯眯向对方正色道:“我别无所求。”
温复给他递了个眼色。
他隔着镜片扫过去。
几个曾经讥讽他私生子身份的熟人,此刻正提着香槟杯,脸上堆着笑等他过去。
“不去?”贝言也注意到了。
他垂眸看她,镜片后的眼睛像在权衡猎物。
半晌,他才慢条斯理开口:“让他们等着。”
这种宴会社交场合总是无聊,贝言左看右看不知道玩什么,索性趴在旁。
很快,她就留意到了顾知宜搭在桌上的手。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袖扣下的腕骨线条如刀裁,指尖是透明的粉色。
很漂亮。像它的主人一样漂亮。
贝言干脆就百无聊赖地拨弄他手指玩,摸无名指的戒指,艰难摘下来,已有戒痕,又漫不经心地推回去。
金属微凉,蹭过他指节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众目睽睽下,她就这么趴着玩顾知宜的手指,温复的头干脆侧向一旁。
她则看了看自己手上顾知宜送给自己的戒指,忽然叹气:“感觉没那么好看了,要不还是还你。”
她作势要摘,指尖刚碰到戒圈——
顾知宜叠着腿,头也没低,原本任她拿捏的手忽然翻腕,从容勾住她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地将戒指又推回她指根。
“只是个小装饰。”
他声音很淡,另一只手还端着香槟,甚至没耽误和旁人碰杯。
顾知宜面前,是他几个大学时候的旧友。
“顾,你还记得大二那会儿,教授点名我答不上来,结果是你在底下给我念答案吗?”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着捶了下他的肩。
“后来那门课你拿了A,教授还夸你聪明。” 另一个女生抿唇轻笑,“谁能想到你现在真成了赢家。”
顾知宜听着面前几个旧友的寒暄,微笑点头。
也许是身边人太久没说话,又或者是手指被拨弄的频率变低了,顾知宜低下头看她,眉梢一挑。
贝言则懒洋洋地趴在桌台边,目光直直看向顾知宜,那眼神分明在说:无聊,我要走了。
顾知宜垂眸,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失陪。”他忽然开口,声音足以让周围人安静下来,而后伸手扣住贝言的手腕,将她从椅上带起来。
“不是想要挑蛋糕?” 他这样问,指腹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仿佛某种暗号,“再晚,草莓味的就没了。”
旁边的人一听话意,连忙上前几步开口:“顾总,今天不好提前离席的。”
顾知宜向后瞥了眼,“让温复顶着。”
此时不远处的温复正仰在沙发上,西装外套敞着,领带松松垮垮,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祭天。
贝言回头看了眼惨遭卖队友的温复,向上看他,“什么草莓蛋糕?”
顾知宜垂眸看她,忽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神暗下去,痣色撩人。
他低头,呼吸擦过她耳垂。
只说了一个字。
…
十分钟后,老宅三楼的房间内传来叮咚叮咚的轰炸音。
温复:「我真欠你俩的!」
温复:「这个家没我迟早得完^^」
温复:「……还是算了,我心疼你俩,没我也别完…。」
震动一声连一声,顾知宜被吻得喘息难停,只手撑好身体,另一只手捞过手机想回信息,可是腰被搂得好紧,贝言搂了个满怀,窄得刚刚好。
她的脑袋支在顾知宜身前淡淡晃了晃,发出很轻的喟叹:
“顾知宜…好棒。我的。”
贝言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好棒,也许是抱着的手感太妙。
可她的声线太轻太涩,说话又直白过头,以至于顾知宜听完眼神蓦然不受控地涣散掉了。
随着下颌线一起绷紧的还有腰上的弧度,脊骨止不住要去贴她。
“你的。”他指尖攥着,克制着本心的相黏,“那抱起来和猫比呢。”
贝言想问这人怎么老是和猫比。
…根本没区别好吧。
可她想起一些哥哥给她看的文件和地图,想起那些以她经纪公司为中心的、密密麻麻的红点。
想起顾知宜说,再爱一点。
于是贝言第一次算是真正在哄,“得,顾知宜最好抱。”
对方好像眼睛红掉了,垂目伸手揽她要抱,难以换气而咳嗽几声。
根本不像个掌权人该有的样子。
贝言捞过对方的腿,不再去故意亲那些敏感处,而是随意问对方,“那时打电话让我选家的位置,那如果我选的是南面会怎么样。”
“…会和现在一样。”顾知宜搂她脖颈,垂睫咬她唇索吻,鼻尖总是蹭过她鼻尖,“我会陪你在住在春和园,2304。”
“…北面呢。”
“帝城,2001。”
“那西边。”
“白鸟里,2703。”
贝言听不下去了,直起身看他湿掉的眼睛,“顾知宜,你买了多少房子?”
对方只是低头摇头:“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
“…一百七十六套。”
沉默的人成了贝言,她知道地图上那些红点很密集,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块庞大的数字。
察觉到她的凝滞,顾知宜的指尖又开始拍她,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缓慢回忆:
“要考虑位置和南北朝向,不确定你喜欢的户型,都买了。”
尾音忽地乱了下。
因为被翻了身,而贝言发现他蝴蝶骨上也有颗痣,比眼尾的痣要红。
她咬着含糊问,“所以我就站在你布下的网里?”
对方裹着衬衣声音哑掉了,肩上尽是咬痕,埋头时腰线会弓起一点,摸一摸再塌下去,一下一下地呼吸。
“当然。你是我给自己选的饲养员…十三岁就选定了…。”
背后的吻游走在了腰间凹陷处。
顾知宜眼底升腾着热雾,埋在臂弯里向后看她,慢慢眨着眼,痣色勾人,“你生气了吗?”
眼尾有水汽,他看不清对方,埋头回去,自顾讲给自己听,“可不做到万无一失你会挂掉我电话…。”
无话良久,只剩屋顶皎白的月光在晃动。
“…你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
贝言不知道自己该给对方什么才好。
昏沉中,顾知宜的手几乎是下意识摸向锁骨,可那里已经空了,指腹只触到一片平滑皮肤。
他顿了顿,腰腹随着呼吸轻微颤抖,目光很远,在寻找一个美梦静声叙述:
“早上被你吻醒。”
“你遇到问题时依赖我。我全为你解决。”
“发信息给我,哪怕是一个句号。”
“我只哄你,只惯着你。”
“问我今晚做什么菜。”
“下班推开门时,家里灯亮着。”
“喜欢我做的饭,和做饭的我。”
“和你睡哄你睡被你睡。”
“每晚能像现在这样。”
他咬住贝言的手腕,目光垂下,“弄乱我。”
“好猫不咬人。”贝言说。
“你在分心。”
他枕在自己的指节上,抬眼向后看她,貌似看破还无辜低落着:
“亲我一半就停下是在冷落我。”
贝言:“不会了。”
顾知宜睫毛一颤,听到什么不理解的事情,稍微歪着脑袋想要看看她,眼睛红红的。
对视,她跟着歪头,揽捞顾知宜柔韧的腰,将低哑喊声没入枕间去,闷成失神的吞咽音,看顾知宜的肩线颤动难息。
因为她为了她。
可恶,掌权人好甜,草莓味的。
…
到清晨,是贝言先醒,她打哈欠侧头睁眼。
身边,顾知宜枕着手侧趴睡着,手臂微曲,而溜进来的小纯蜷在他下颌与臂弯的空隙里,毛茸茸的脑袋抵着他下颌。
窗外晨光落在他的眉骨和猫耳尖上,一人一橘猫的呼吸轻轻交错。
贝言呼吸一滞,静了静,捏过手机打开连拍,拍好开始盯着对方看,从眉骨看到痣,再到薄唇,再往深。
对方忽然闭着眼凑近吻她。
“不饿吗饲养员,我饿了。”
顾知宜嗓音还带着睡意,眼皮却已经懒洋洋掀开一半。
瞳仁浸得透亮,眼尾还泛着惺忪的红,是被强行闹醒的猫。
贝言:“你醒的太早了吧?”
“有工作。”他揽着猫起身,“耽误你对我做什么了吗?”
贝言随即:“我当然不做什么。”
顾知宜侧目,“好,下次我晚点醒。”
贝言盖起脑袋。
顾知宜弯着眼睛哄她,捞起放在昨晚她床头柜上的手表,“我送你去片场。”
贝言在赖床。
“叮咚。”
他手机屏幕亮起。
顾知宜以为是温复,扫了眼手机。
下一秒,他的睫毛骤然一压,眼底温度瞬间褪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还要 镜里的人在吻猫,镜……
贝言看到顾知宜似乎蹙眉。
“怎么了?”她问。
“公司的事。”顾知宜打了几个字,摁灭屏幕,膝盖压在床边,伸手拉她起床,“早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贝言懒懒散散捞过小纯,看见顾知宜昨夜的衬衣搭在床边,回忆起某人唇舌深处的湿软甜意。
她往前趴了趴,淡定够到衬衣后,稍微反穿一下,低头认真打量自己,“我感觉还行啊顾组长,我之前拍有类似的杂志……”
她抬起头对方却背过身,她愣了下拧眉问,“怎么了顾知宜。”
顾知宜转过身歪头,低头指节蹭蹭她的脸,眉眼好像在笑:
“好像太喜欢你了。一看到你,觉得幸福。”
贝言举起小纯说傻猫。
顾知宜拖着音嗯了声,控着她肩膀转过去,细长手指穿过她发丝,她举起发绳给对方。
“绑成什么样子。”
“都好,反正到片场还得拆掉。”
顾知宜好像没有不擅长的事情,绑头发也做的很好。
手指穿进发间收拢完全,三股发束在他指节间一绕一压,发绳缠两圈就固定得恰到好处,连碎发都收得整齐利落。
“你给别人绑过?” 贝言问,“还是遇上我就无师自通?”
“练习过。”他指尖将发绳上的细钻猫猫头翻出来,又垂目接了句,“联姻前。”
刚好将贝言想问的“你没事练这个干嘛”给堵回去。
连这种小事也去学……贝言嘴边的话翻来覆去,最后搂着猫向他说,“顾知宜你不要总是太喜欢别人,对自己好一点。”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有发丝轻飘飘从他指缝间溜走,“嗯。”
默了几秒,又轻巧开口。
“没有别人。”
贝言仰头向后看顾知宜,对方那双眼睛今天雾蒙蒙的,或许是昨天晚上做的太过火了。
她还在思考,下巴被轻轻抬起,是顾知宜合目俯身吻她。
不同以往轻碰一下,顾知宜吻得很绵,不熟练地咬她,想她填满自己,根本不肯换气。
贝言眼皮一挑,眼底里映入对方颤抖的眼睫。
一瞬间,她想起去年生日宴的清晨。
那时候,她从顾知宜颈间将项链拽下来,顾知宜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说不出来哪里奇怪,隐约死寂着。
贝言索性顺着对方,仰着头亲得顾知宜不得不去换气,最后收尾轻轻一啄,淡淡开口:“还是好甜,顾组长。”
对方揽抱她起床,眯眼时像在揶揄,“甜也不能把我当饭吃。”
“顾知宜,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被抱起来,身体悬空的前一秒,没忘记把床上的小纯捞进自己怀里一起带走。
一齐悬空。
…
@贝言
猫一直黏着是什么情况。
指比平常还黏。
:哪只啊贝
@贝言:那谁。
:猫一直响
:哥都说喜欢了还能是啥情况啊贝
:可能因为确定小贝喜欢自己了,所以就更肆无忌惮一点,流浪猫同理
:说明他更有安全感了
贝言觉得都不太对,那不像是更有安全感的样子。
这一周,顾知宜的存在感强到近乎异常。
明明刚做掌权人,接手家族事务,该忙得脚不沾地,却硬生生把24小时拆成两半,一半给公司,一半塞进她生活的每个缝隙里。
早上,顾知宜在半梦半醒时把脸埋进她肩窝,抱着她腰声音闷着,像说梦话一样说出今天的第一句:“爱你…”
等她醒来,那人常常已经坐在床边看财报,眼睛始终望着她,镜片后的目光透着一点柔软,还是昨夜要她抱的那只猫没错。
顾知宜甚至跟去了片场,坐在她化妆镜后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手里翻着并购案文件。
偶尔抬头,视线穿过镜面与她相撞,就漫不经心地弯弯眼睛。
顾知宜拿她手机拍了很多视频,各种各样的情侣模板都用上一遍,然后一遍一遍看,一点也不厌烦,即便拍得不好也不删。
到了晚上,他像失去安全感的猫,搂着她收紧她,埋在她颈间,非要等她伸手摸摸才肯安静闭眼。
这种黏人像是在预支着什么。
贝言关掉手机抬起头,跟在顾知宜身后。
顾知宜说要带她去看样东西,于是二人才走在老宅幽长的走廊上。
墙壁两侧裱着每次宴会的合影,像一部无声的家族史。
贝言默默打量,“原来每次宴会拍的照片,顾家都会贴在这里。”
“嗯。”顾知宜脚步未停,目光却顺着步伐扫过那些相框:
夏日派对,新年晚宴,顾岑优十八岁生日会……
每张照片里都有贝言。
她穿着不同的衣服,淡淡举杯喝果汁或倚在钢琴边,甚至被顾岑优推到c位静静比耶。
照片里很热闹,唯独顾知宜不在那个热闹的世界。
那几年他在岚城读高中,后来无法露面,再后来去了国外念大学,连春节都没回来过。
顾知宜突然停下,望着照片里眉眼安静的贝言,指尖贴了贴对方,安静问:
“不是讨厌社交场合吗,却来得这么勤…每次都在。”
贝言忽然看向一旁,问了个无关的问题:“顾知宜,我们什么时候回双海嘉园。”
老宅固然住着很好,但还是家里更自在。
对方收回手,低头朝她笑了,“明天。”
顾知宜推开四楼尽头那扇门,侧身示意她进——
房间内光彩夺目,玻璃花占满了空间,玫瑰、铃兰、鸢尾,各式各样在光下亮晶晶。所有花都冻在了最漂亮的这一刻。
贝言上手戳了戳。
“小心点。”
“让我挑一朵?”贝言半蹲着认真打量每一朵花的形态,和她十六岁收到的那些比起来更加剔透,线条更流畅。
“它们都是你的。”
顾知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直起脖颈应,“做了这么多给我?”
她指着自己,“是一想我就在做吗。”
对方倚在桌旁只是温柔望着她,“漂亮吗,原本打算等。”
他说一半,话换成,“现在提前也很好。”
贝言看向顾知宜,而对方垂目背过手,貌似从容冷静,“贝言,漂亮的话就一辈子也别忘掉好吗。”
贝言陷进这数不清的花朵里,想问顾知宜指的是谁,但对方已经来拉她起身了。
…
第二天,贝言收拾好回家的东西,准备午睡过后就拉顾知宜回双海嘉园去,于是窝在卧室的摇椅上睡过去。
长廊尽头,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那声音很轻,每一步都像放慢了速度。
顾知宜在卧室门前停下,背着手,没有进去,只是倚着门框,目光停在熟睡的贝言身上。
她怀里还蜷着那只毛团似的橘猫,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毫无防备。
他就安静看着、等着。
仿佛迄今为止的一生都在这样等待。
等她回头,等她发现,等她留下自己。
视角太熟悉,恍惚间又成了那个站在角落的冷冰冰的人,沉默看着别人挤进她的世界。
文件纸张的边角刺着顾知宜的掌心,捏得发皱。
影子在空间里一寸寸偏移,时间缓慢地凌迟。
等贝言睡醒,撑着身体坐起来,眯着眼望向身后,却微微愣住。
某人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黄昏的光线收拢在他背后,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光线把他割裂得支离破碎,沉寂得像碑。
“顾知宜。”她揉着眼睛走过去。
对方的脑袋这才动了动,倚在门框伸手勾住她手指,好像若无其事笑眯眯哄道, “睡醒了?再睡会儿。”
他声音隐隐沙哑。
贝言眨了眨眼,忽然伸手,手指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探向他背后,指尖触到那份背过去的文件。
对方不肯松开给她,她稍微用了点力卸下来,抬头,见到眼泪在顾知宜那漂亮冰冷的眼睛里打转,红得要命。
而翻开文件,是一封离婚协议书。
光是看到字眼心底就发涩,贝言合上文件,低声无奈叫他:
“顾知宜唉,我就知道,又被对方拿小昂威胁了对吧。”
他又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了什么,独自做了决定,最近的黏人也不过是在绝望预支着爱意。总是这样子。
贝言问,“准备就这么离婚,然后让我再误解你一次?”
想到曾经浑浑噩噩的失控期,顾知宜突然崩溃。
他将她抱进怀里,抱得她肋骨生疼,脸埋在她肩窝,眼泪烫透她的皮肤,泣声支离破碎地重复着:
“你别离开我。”
“别丢下我。”
“不要我。”
这些天强撑的冷静轻巧太累了,顾知宜站也站不住,揽着她滑下去。
她动弹不得,只好垂下手顺着对方的颈线下滑,指尖按按对方滚动的喉结。
还算有用,至少对方抵抗不了身体发抖,她能趁机蹲下去仰头看他了。
顾知宜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睫毛湿得成簇,痣在发抖,他无意识念:“贝言,贝言…。”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不出。
“哎,哎。”贝言拧着眉,一声一声回应,拍着对方哄道,“我喜欢顾组长的啊,我喜欢的。”
对方垂睫摇着头不要她抱,视线里是那份背离意愿的离婚协议书,泪还在冷淡往下掉。
“…双港每一寸地我都翻过了,他是阴沟里的老鼠,连露头都不敢。”
贝言一脚踢开文件,不理会其他事,又重复一遍:“我喜欢顾组长的。”
顾知宜眼睫抖了抖,缓慢去看她。
“那只喜欢我。”
他捧起贝言的脸,掌心还沾着泪,指尖因为用力而发颤。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
太直白,太赤裸,把自己最狼狈的渴望剖开了递出去。
可他现在不想管了,拇指摩挲着对方的下颌,嗓音既哑又涩:
“你可不可以只要我。”
顾知宜需要这句话,需要它像锚一样钉进血肉里,把他从快要溺死的虚无里拉回来。
贝言没立刻回答,他就更用力地扣紧手指,鼻尖几乎抵上去,呼吸凌乱地扑在唇间吻她,失控又冷静地思考解法,整个人不太清醒。
“你得咬我。”
“就现在。”
手指从对方耳后滑到颈侧,“咬这里。”
拇指按住跳动的血管。
“要留印记。”他的呼吸不太稳,“要能看见血。”
唇齿分开时顾知宜喘了一声,“还有脊背。”
衬衣衣领被他自己扯开了,扣子绷了一颗。
“要紫的。”
声音越来越低,但每处停顿都带着偏执失控。
“肩上也要。”
顿了顿。
“要瘀血。”
最后他垂下手,压睫说:
“不然我好像是空的。”
顾知宜声线里浸了泪水,好像怕对方不给,又怕给了之后自己会哭得更凶。
贝言忽然明白了。
性与刻印对于顾知宜来说,是确认自己被她需要的手段。
“顾知宜,本末倒置了。”她眨着眼,气恼啧道,“笨啊真是,没救了顾知宜。”
小猫需要这些手段吗??
喜欢猫就是喜欢啊。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她余光一瞥见到是管家,心尖猛地一揪,掌权人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不好被别人看见。
顾知宜压睫低着头,被一股力揽过去,不慎哽出一声呜咽。
贝言扣好他后颈,吃力将他的脸按进自己肩窝,冲着走廊冷声道:“换条路大哥!”
顾知宜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昏暗里,有人偏头咬上他发烫的耳尖,轻拍在他腰窝一下,他安静眨着眼睛,搂着她又收紧。
对方说:“什么紫的见血的粉的瘀血的你想要就都来一遍。”
然后又说,“咬你太痛了,亲你行不行。”
顾知宜搂她,伏在她颈间咬她。
…
被按在镜子上的时候,睫毛还没干透就又挂了水雾,呼吸急促得变成被暴雨打湿的猫。
顾知宜看着镜中自己被咬得发红的唇,看见腰上青涩的指痕,看见脊线战栗的弧。
然后他半合着眼睛看贝言。
镜外的人在吻猫,镜里的人也在吻猫。
镜子里他呼吸起伏得过分明显。
而身后的人低叹一声,不耐烦似地十指相扣,吻咬他后颈,像安抚猫的分离焦虑期。
“我不离开,你能不能别应激。”
不想在这时候跟顾知宜讲太多道理,如果刻印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手段,那就用这个手段先填满他心再说。
顾知宜眼眶泛红,被欲色浸染。
贝言察觉到,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掌心揽过猫的腰,把猫往怀里带了带,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麻烦猫。”
顾知宜的安定感回升了一些,头抵在镜上,“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喜欢我,而且喜欢死了。”
贝言眯着眼看到他身上的猫劲又活泛起来,就塞给他一份文件,是被自己踢开的那份,“念念。”
顾知宜垂下睫毛,不想接那份文件。
腰被人戳了戳,沉默几秒,他低头,影子寂静笼下来,嗓音低沉:
“甲乙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达成如下协议。”
“第一条,财产分割。”
“甲方名下所有不动产、个人股权、基金及流动资金……”
念到这里,他喉结滚了滚,彻底发不出声音。
贝言问:“哎顾总,这离婚协议不是你自己拟定的吗?怎么不念了?”
顾知宜仰颈哑声:“作废掉。我没有自愿。我不要和你离婚。”
贝言挑眉,“哦顾组长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喜欢我,而且喜欢死了。”
顾知宜耳尖变烫,侧头想错开,却在镜子里和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人看着他,手从后头搂在他腰,下巴贴着他衬衣探头,话不多但眼神是软的,注视着他指间多起来的戒指,隐隐皱眉:
“顾知宜…做了掌权人也是我的猫。”
一瞬间,顾知宜的心被爱怜涌没尽了。
他鬼使神差地倾身,攥紧快要褪掉的衬衣领口,低头吻了吻镜子里那人的唇角,目光失神温柔。
“喜欢…好像真的快要死掉了。”
随后,他脑袋抵着镜子回头看她本人,长睫掀起,眼里雾气朦胧,轻微喘气。
“还要。”
贝言望着他眼尾红掉的痣,有些凝滞。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猫好 第一次做你家属是在……
她问对方,“为什么亲镜子里的我??”
顾知宜的指节蹭蹭镜子,眼神湿漉漉着,有些发怔,“有两个你。喜欢你,镜子里的也一样喜欢。”
他还问,“不可以亲吗。”
他嗓音沙哑又认真,像在说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定理。
可镜中倒映出贝言微蹙的眉头,她说:“那你也找对人哪顾知宜,我明明就你面前。”
顾知宜喉结滚动:“…两边都在被你亲。”
贝言一哽,没好气说:“没有那种好事。”
此刻的顾知宜像只犯傻的猫。
明明逗猫棒就在眼前,偏要去扑地上晃动的影子。
矛盾、较真,笨拙得让人心痒。
猫主人眯起眼。
猫主人稍微有点不太爽。
对方一听没有这种好事,不知道在失落个什么劲,好半天才说:
“…所以你不要只盯着镜子里的我,不要亲工牌上的我,看着我。”
贝言的心脏猛地一跳。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原来顾知宜上次看到她亲工牌是这种心情。
…心眼不少顾知宜。
“镜子是你选的。”
她指尖戳着他下颌转向镜面,顾知宜屡屡偏开视线不看镜中,只掀起沾了水的睫毛直勾勾盯她,痣很漂亮。
贝言探头,“你黏我。”
“嗯,你要听吗。”
顾知宜专注地认了,哑着声掌心按住镜中自己的倒影,低头落下零碎的吻来。
掠过她眼睫、鼻梁、唇角。
触碰如同烧着的雪,顷刻在眼中化成一汪动荡的水,顾知宜睫毛一颤,真的晃出湿意,然后他这么念:
“顾知宜黏你。”
“喜欢你…”
“爱你。”
“…你的猫…哪怕做掌权人也是…。”
“好了好了。”贝言忍无可忍举手投降,“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顾知宜是烦人猫。”
喘息烫在镜子上,洇成动态收缩的白雾。
顾知宜倚在镜前眼睛失神,指尖在镜子的白雾上画小猫猫头,是个闭着眼睛的小猫猫头。
画好拿指尖点了颗痣,又点了一串眼泪,那简笔画委屈兮兮的,随后他垂下脑袋弯起眼睛看贝言,摇头:
“猫好。”
…这下真得离开镜前了。
雪色衬衣被推上去之前,先摘了衬衫夹。
金属扣弹开的轻响里,贝言在没好气揶揄,“顾组长,黏我还写离婚协议书,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就行了。”
顾知宜高出大半个头的骨架此刻笼着她,腰线收窄出阴影弧度,他声音很哑,“…每一次都在我很幸福的时候来威胁我,我用尽手段也查不到他。”
顾知宜垂目,眼底说不清有多冰冷狠绝,“找到他我会杀了他。”
贝言戳他腰窝,“那你应该找我一起面对,遇上问题就把我撇清是什么意思?
她默了默:“跟你讲个道理。”
“猫一般都很黏他饲养员对吧。”她非在这里停顿,等顾知宜咬来,她接着说下去:
“但人类也需要猫咪。所以,饲养员有时也会想,抱猫吸一吸。”
顾知宜脑袋被爱淹得有点反应不过来,松开她歪头。
“然后。”她探手够向床头,丝绒盒盖掀开的瞬间,银链垂落,在灯光下划出一道细亮的弧。
小小的吊坠,成了引诱猫的光点。
顾知宜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次眨眼。两次。第三次时他已经不自觉前倾,鼻尖几乎要碰到那个晃动的光点。
熟悉的字母在眼前清晰又模糊,顾知宜其实抿紧唇线失了控,但不想让她看到会自责于是伸手搂她脖颈,深埋她肩窝。
他发丝蹭过对方脸颊,不说自己没找到项链,不说酒店当时把它清理掉了,他只是又一次安静自责地说对不起。
贝言五味杂陈,而顾知宜太喜欢自己的项链已经低下头颅。
她凑近,将银链绕过他脖颈,没再问这字母在他心里究竟是言还是宜。
可耳边忽地落下声音,是顾知宜缓缓换气,气息很烫:
“那时候想送给你,可你问我我忽然答不出口了…这项链是我的私心没错。”
顾知宜唇线微动。
答案是‘宜’。
吊坠字母贴在锁骨凹陷的地方,他迟钝眨眨眼,痣色勾人,“送这个给我,你有私心吗。”
贝言没回答,默默将人翻身去,默默揽起某人的腰,齿尖忽然叼住那蝴蝶骨的红痣。
顾知宜伏在枕上,整个脊背敏感弓起来,颈间吊坠猛地悬空,颈线清晰漂亮。
这一切都倒映在他涣散的眼睛里。
一瞬间顾知宜忽然明了,她要他动情时低头就看见、要他受不了往前躲时坠子晃着去惹他失神。
他快受不了了,眼中雾气渺渺半眯起来,陷在雪白的被子里忍耐不下要喘要换气。
“贝言、…哈啊贝贝。”
牙齿与骨,麻意电中心脏,尾音被身后突然加重的力撞碎。
银色吊坠Y,就在月光里疯狂晃荡。
…
贝言醒来时,发现顾知宜正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瞳孔里映着宁静死寂。
她伸手盖住他眼睛:“你什么情况。”
掌心下的睫毛颤了颤,他声音哑得不像活人:“……不敢睡。越幸福越害怕。”
他抓住她手腕,指腹按在她脉搏上,像在确认什么。
“三次,每一次都在很幸福的时候来威胁我。”
“第一次是去年生日宴的支票,第二次是指使顾岑优对付我,最后一次是前几天早晨,他发来小昂的照片,要我和你离婚。”
贝言拿手背碰碰他,“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个人是谁。手机拿来。”
解锁顾知宜的手机,看到小昂的照片,七八年不见,这孩子已经长成少年姿态。
照片里的小昂坐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墙壁发黄,天花板的角落有霉斑。
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面前摆着一碗泡面,身后的单人床上被子没叠。
照片边缘能看到门把手上挂着的锁,窗户外焊着防盗网。
附带的文本信息是:
[小昂非常可爱,就是常常想你。你可以继续扮演好丈夫,但代价是什么你很清楚。尽快和贝言离婚你还能见到你弟弟。]
贝言没有想过图片冲击力是这样子,她看了一眼顾知宜,对方的手搭在眼睛上,指节泛白。
…静默中,顾知宜忽然感觉被谁抱了下,他身体一僵,手放下来搂她。
贝言趴在他身上,支起脑袋研究那条短信,她觉得这条短信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而这种异样感一直持续到一天后小表妹的成人礼宴会上。
半露天的场地打造成了小表妹喜欢的风格,贝言倚在一旁,无意识地描摹着冰镇柠檬杯上的水痕。
不远处,穿着雾霾蓝礼裙的寿星正踮脚去够悬在树上的愿望卡。
“我怎么觉得。”她突然想到什么而转头,看向正在为她挡掉侍应生酒盘的顾知宜,“这幕后人不是冲着你,反倒是冲着我?”
夜风里她声音听着有点飘。
贝言:“他一步步目的很明确。第一回的一千万像是为了搞崩关系,第二回看起来冲着你,但感觉也是在逼你离开我?至于这回就更明显了。”
顾知宜抽走她快喝完的柠檬杯,换上新的。
“我有过这个怀疑。所以在第二次向外做出澄清的时候把你撇干净试探过,营销号果然很快就消停了。”
贝言:“平台那边怎么说呢?”
顾知宜:“说是非自然热度,有人在控舆论,服务器瘫痪,修了好久。”
贝言咬住杯沿的薄荷叶,“这么厉害的手段?”
“手段还行,但用手段也是在暴露自己。”顾知宜语气淡淡,“所以第三次他就露出马脚了,直接暴露目的,就是要夺走你。”
小表妹突然提着裙子跑来把贝言拉去合影。
等她回到甜品区时,换成顾知宜被别人缠住,好半天才回来,二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喜欢我?这么狗血?”她抿了一口甜水,语气里带着几分荒唐的笑意。
顾知宜低头听着,忽然轻轻笑了。
贝言侧目:“笑什么?”
“想起初中校庆。”他抬眸,眼底映着宴会厅的暖光,声音却沉静得近乎温柔,“你在台上发言,台下所有人都仰着头看你。”
“而我也一样。”顾知宜的眉眼安静,唇角甚至带着点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贝言怔住。
“到了现在,”顾知宜低头整理她歪掉的项链扣,眸光温柔从容,“闪光灯追着你,杂志版面等着你,有很多人在计算和你之间的距离,想再近一些、见你一面。”
“但能公开去黏你的,只有我。”
贝言一时失语,指尖摩挲着杯沿,淡淡无奈着:“顾知宜,私下也只有你最黏。”
顾知宜弯弯眼睛,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枚刻着藤蔓纹的戒指,“站在你身边本来就是一场守位战。我早就有这个觉悟。”
夜风拂过,远处传来宾客的谈笑声,而他们之间却短暂地陷入沉默。
贝言咳了咳,终于开口:“所以这个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
顾知宜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眼底却暗了几分,“他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贝言刚要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顾总,陈总他们有事请您去一趟偏厅。”
顾知宜没动,目光仍落在她脸上,拇指在她虎口处轻轻一按,是某种无声的安抚。
“去吧。”贝言抽回手,“顾总裁日理万机,我不敢耽误正事。”
他连连低笑,像是愉色,转身离去前吻在她指尖,随后很快被几位西装革履的宾客围住。
那些人微微躬身姿态恭敬,顾知宜颔首,带着他们朝偏厅走去,偏头听身侧人说话,步伐从容。
贝言收回视线,低头晃了晃空杯,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姐!”小表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姐夫又被叫走啦?我还说谢谢他送我的游艇!超级漂亮的!他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家人们谁懂啊。”
贝言一听她玩梗就捏捏她脸颊。
她探头,“想事呢?”
贝言:“嗯。”
她不依不饶非要让贝言讲给她听,贝言就跟她说了个大概,最后说:“所以,现在你姐夫又被拿小昂照片威胁了。”
小表妹听完摸摸下巴,一脸疑惑:“小昂是谁?”
贝言:“顾知宜的弟弟,他妈妈的孩子。”
回答完,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小表妹脸上,低声喃喃:“…对,你不会知道小昂是谁,因为你没有见过……”
远处,轮椅碾过草坪的细微声响传来。
贝言抬头,看见贝序正转着轮椅靠近,膝上搭着一条薄毯,夜风吹得他脸色有些苍白。
她快步上前,接过轮椅的推手:“哥,夜风凉,怎么出来了?”
贝序笑了笑:“不冷,在聊什么这么严肃。”
“顾知宜被威胁的事。”
她把和小表妹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贝序听完,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拿你来威胁我,我也会失控的。顾知宜能保持理智…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表妹眼眶一红:“哥,你这话说的我都要哭了……你一直都这样护着我姐,小时候也是,腿才……”
她抽了抽鼻子,贝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她乖乖屈膝。
贝言眼睫低垂。
小时候,她和贝序同时被绑架过,中间他们两个要逃跑,结果逃到一半又被抓回去。哥哥为了保护她被打断了腿,从那以后就一直坐轮椅,身体也不好要吊水。
也许是察觉到贝言的情绪,贝序轻声说:“即便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那样选的。”
夜风渐凉,贝言收紧手指:“哥,回去吧。”
“好。”
“我去找顾知宜。”
“好。”
她推着哥哥往回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的暖光里。
一转身,贝言的手搭上眼睛,重重地缓了一口气。
她吹了很久的夜风才穿过宴会厅,远远看见顾知宜坐在偏厅的皮质沙发上,围坐着几位商界要员。
顶光落在他漂亮疏冷的侧脸上,痣也冷淡。
高脚杯里的酒液几乎没动过,他指尖虚搭在杯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边听汇报边思考。
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笑着将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
“顾总,您看这个方案怎么样?如果能成,利润至少翻三倍。”
“并不可行。”
顾知宜目光淡淡扫过文件,伸手,修长的手指抵住杯座,缓慢而笃定地将高脚杯推远。
玻璃杯底在桌面划出细微的声响。
“我年轻不代表好糊弄,骗骗我就得了这种想法最好收起来。”
顾知宜垂目整理衬衣袖箍,嗓音很轻,却让所有人脊背一凉。
空气凝固,众人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顾知宜的余光瞥见了贝言,他眼睫一垂,推杯的动作忽然变了个意味。
方才还冰冷的掌权人此刻眼尾微挑,指尖在杯座上一勾,如同收起爪子的猫,连眼神都软了下来。
那几人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贝言站在光影交界处。
“顾总,我们先走。” 几人迅速起身,文件都忘了拿。
人群散尽,贝言走过去,在他身边没说话,顾知宜仰头弯起眼睛握握她手腕。
她忽然问:“顾知宜,还有谁知道你有这么个弟弟?”
顾知宜歪头答:“我,温复,你。顾正滨应该也知道,但是他的立场是我们联姻能进行到底,没理由这么做。”
那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知道。
就连她也是,初中那回在院子外偶然看到小昂想顾知宜了来找哥哥,才知道顾知宜有这么个弟弟。
贝言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知宜察觉到她的异样,指节蹭了蹭她发凉的掌心:“怎么了?”
“没事。”她没事,她头晕。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压得她喘不过气。
顾知宜静静看了她两秒,忽然手腕一用力,将她拽进怀里。
于是贝言坐下去,面对面跨在顾知宜腿上,膝盖抵着沙发边缘,整个人几乎陷进他的气息里。
她没躲,搂紧顾知宜脖颈,贴在顾知宜喉结边咬了咬一言不发。
顾知宜的掌心贴在她后腰,声音低缓:“怎么了?”
她就这么叠坐,语气平静:“累。”
顾知宜从容收拢手臂,让她更深地陷坐进怀里。贝言圈着他呼吸平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在吸猫吗饲养员。”顾知宜掌心贴着她脊背,轻轻拍哄,声音低而温沉,像在逗她。
“累。”她的回应很轻。
顾知宜无名指上的戒指透过单薄衣料,压在她脊背上,微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那枚戒指在他指间勒出的红痕。
她闭了闭眼,“换个戒指吧。”
顾知宜忽然笑了,低头,唇蹭过她发顶,“习惯了。我每次看到它就觉得自己是灰姑娘的恶毒继姐。”
他下一句分外轻巧,“削足适履。”
说完,他手臂一揽,直接托着她的腰和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贝言身体一轻,视线瞬间高了一截,垂眸看他。
“会被狗仔拍到。”她神色平淡。
“那也合法,名正言顺。”顾知宜悠然垂目,浅痣那样生动,抱着她往外走,步伐很稳。
“外套。”他停在衣帽架前,示意她拿。
贝言伸出一只手将他西装勾过来。
顾知宜继续往前走,手臂没晃半点,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按上行电梯。
顾知宜总是可靠过头,贝言干脆搭在他身上不乱动了,扳着他肩膀说,“累。累死了。”
顾知宜低笑,呼吸扫过她耳尖:“不准死。”
她就问:“假如。假如我真的死掉。”
“那也跟你一起。”顾知宜答得太快太镇定,像早想过千万遍,“那里太苦了。”
贝言一听侧头问:“因为我去的地方太苦了所以要陪我去啊?”
顾知宜摇头,把她往上托了托,脸颊贴着她被夜风吹凉的耳朵:
“被你留下的话太苦了。”
贝言的喉咙彻底哽住。
她想起葬礼,想起雨滴与泪滴,想起某个人抱着小纯说让她回来…
…顾知宜忽然感觉脖颈被圈紧,他侧目,腾出手哄着她拍一拍。
“睡吧,抱你回家。”
“行。”
贝言其实睁着眼睛。
…
三天后,她去洺港行程出差时见了温复,让温复替她调查一件事。
温复办事效率很快,再加上这件事确实太紧要了,于是在第五天,贝言就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
回去的时候,温复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是很少有的事。至少在他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身上很少看到。
可贝言摇头笑了笑,示意自己没问题。
她一旦决定要直面什么事,行动力就很强,连夜坐飞机回朝港。
候机前,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铃响四声,电话那头传来慵懒嗓音,“嗯饲养员有别的猫了?出差一趟不要我了?”
贝言握着手机,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语气平静了不少,“在哪里顾组长。”
“游轮上。”顾知宜声音懒散,背景隐约有海浪和钢琴声,“盛家的订婚宴,都在呢。还问起你来,我说出差。
“我喜欢他们来问我这些,也喜欢替你回答这些。”
顿了顿,他又笑:“想我了对不对。”
光听见这声音,就能想象到他也许眯着眼睛,总是从容。
贝言还没接话,电话那头,顾知宜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像贴着话筒呢喃——
“我想你了。百分之一万。”
她垂下眼睫,佯装叹气道,“回去见你。”
“我去接你吧。”顾知宜语气自然。
“不用。”她拒绝得干脆,“我一会儿打个车,你在这趟游轮的停靠港等我。”
夜风吹过机场的玻璃幕墙,她仰头,又补了一句:“陪我吃个夜宵,好饿。”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一声低笑:“嗯好。”
通话挂断后,贝言低头看向掌心。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盒,黑色丝绒质地,边缘烫金。
她出差绕路去买的,戒指尺寸应该分毫不差。
她想。
某人不用再做灰姑娘的恶毒继姐了。
…
游轮停靠港。
警戒线外,人群瑟缩着聚成几团,宾客裹着应急毛毯,三三两两低声议论。服务生攥着对讲机,神色惶然。
咸涩的海风卷着潮湿寒意,吹得警戒带簌簌作响。
贝言穿过人群,听见零碎的对话:
“听说是在顶层甲板突然出事的……”
“监控全黑了十分钟……”
“警察问了三遍,没人看到……”
贝言的心脏莫名在响。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抬头看见游轮甲板上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闪光灯在夜色里刺眼地亮着。
突然,一名女警拦住她:“女士!这里不能——”
身后有人小跑过来,神色急切严肃地打断道:
“是顾知宜家属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毒蛇 把他吞掉的海水漆黑……
耳边好像听到游轮鸣笛声,贝言的脑袋仿佛木然钉入一根长针。
她看见警察的嘴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甲板上的灯突然刺进瞳孔,晃得眼前发白。
对方见她没反应又焦急重复一遍:“是顾知宜家属对吧??我认得你,你是贝言?”
舌上似乎压着秤砣。
贝言摘下口罩,“我是。”
对方还在拧眉:“麻烦您跟我们来一趟。”
推上警戒线,她跟在海警身后躬身往游轮内部走,抬脚不小心踩空舷梯,身后海警虚扶了一下:“小心台阶。”
“没关系。”她颔首说谢谢,“出什么事了?”
海警的背影顿了下,答她: “到了再说吧。”
贝言登上甲板时,嘈杂的议论声扑面而来。
宾客们聚集成群,神色各异,惊惶或好奇。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边缘的贝序和小表妹,几名贝家的特助守在他们身边。
哥哥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膝上搭着那条熟悉的薄毯,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小表妹眼眶通红,正抓着警察的手臂急切地说着什么,一见她就冲过来。
她大小姐的礼仪教养不允许她当众失态崩溃,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死死攥住贝言的手,指尖冰凉发抖,“姐……姐……”
因为是盛沿的订婚宴,所以盛沿见到她来立马小跑赶了过来,眼睛不敢看她,低头只涩声喊了句贝贝就没了下文。
有人偷偷拿手机开始拍摄顶流。
贝言反手握住小表妹的手,面上依旧平静。
她走向甲板边缘,那里围着更多警察,探照灯将一小块区域照得雪亮,刺得人眼睛发疼。
她望了会儿,回过头来,“我需要知道出什么事了。”
海警正色道:“顾先生失踪了,初步怀疑是坠海。”
贝言:“不可能。”
海警:“栏杆这里太黑,不留神坠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贝言直接截断道:“他去这里做什么。”
海警翻开记录册,低着头指尖找了找,“盛沿先生说,订婚宴上顾先生接了个电话,为了听清楚声音于是离席了,从那以后就再没回去。”
盛沿点头。
贝言确认通话时间:“对,我打的。”
周围偷拍的手机开始变多了。
海警低头记录。询问:“通话内容有什么异样吗?”
贝言吸气,脑海里先浮现的是电话那头某人带笑的嗓音,轻巧又笃定地呢喃:“百分之一万。”
她站在当下回答道:“没有。一切正常。”
海警合上记录本,语气沉重:“我们调查过了,期间没有其他人离席,监控服务设备老旧,那十分钟全黑,什么也没拍到。目前按意外坠海处理,已经派了直升机和搜寻艇,但是。”
他停顿片刻,目光避开她的眼睛:“贝小姐,我们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贝言看他,他说下去:
“我们非常希望顾先生平安无事,但客观来说——”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海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朝港和鸣港之间的双港海,每年发生的意外不计其数。”
“光是能被捞回来…就已经少之又少。”
贝言盯着他,一字一顿:“你什么意思。”
海警沉默两秒,终于说出那个残忍的结论: “事发到现在有两个小时,顾知宜很可能……已经死亡了。”
小表妹瞬间崩溃,泣不成声。而盛沿的目光却和大多数宾客的手机镜头一样,牢牢锁在贝言身上:
顾知宜对她来说,应该是虚假联姻的关系?
他看见贝言攥了攥小姑娘发抖的手指,语气静静地问:“意思就是现在在打捞尸体,对吧?”
她不哽咽,气息也没乱。
盛沿松了口气。
还好这场联姻只是幌子,还好贝言根本不在意顾知宜的死活。这样一来,就只需要思考怎么应对顾家那边了……
他正盘算着,却见贝言突然环顾四周,视线扫过哭泣的小表妹,心疼她的贝序、慌张掩藏镜头的众人、闪烁的警灯…最后落在自己手里。
只是一只皱烂的口罩,边缘已经撕裂。
她皱眉问了句:“这个要往哪里丢?”
盛沿的笑容僵在脸上。
旁边的警员瞪大眼睛,机械地指了指她手边。
贝言看过去,就在她半米外的地方,明黄色的垃圾桶刺目地立着,桶口大张,像在笑她。
它那样醒目。
醒目到所有人都看清了,可她自己看不见。
“稍等。”她头很晕,小表妹凝着眼睛里的泪珠紧紧盯着她,她低头划开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移动得很慢,像是穿过某种粘稠的阻力。她盯着某人名字看了两秒,按下拨打。
电话接通的瞬间,温复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懒散笑意传来:“怎么了我们小贝,是不是boss不好打呀?”
贝言张了张唇。
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甲板上的嘈杂声忽远忽近,她声音却异常清晰:“温复,顾知宜在游轮上失踪了,我用不了我的人,现在只相信你。”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下一秒,温复的声线陡然绷紧:“定位发我,我调洺港直升机过去。”
“好。”
她从木然的状态里挣出一丝清醒。
温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语气急转:“你等我到了再处理,听到没?别做任何——”
贝言打断:“他也在。”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温复已经起身行动:“贝贝,贝言,你等我到了再处理……”
贝言摇头,即便对方看不到,“回来之前我就说了,我一个人能处理。”
她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身影: “温复,赶快来吧,来捞人。”
“我不要尸体。”
电话挂断。
她将手机攥进掌心,抬头时,眼底那片空洞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随后,贝言平静地、笔直地朝着甲板尽头走去。
小表妹愣在原地,眼泪凝在睫毛上,忘了坠落,盛沿也发僵。周围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
“贝言!”有人喊她,声音发颤,“别做傻事!”
贝言没停。
高跟鞋踩过甲板脚步声清晰,暗处的镜头个个胆怯追着她,闪光灯在四周明明灭灭,她冰冷地望向前方。
人群开始骚动。
“贝言受刺激了……”
“快跟上去!”
“别让她做傻事!”
小表妹踉跄着冲上前,眼泪糊了满脸,手指死死揪住她的衣角,“姐……姐!”
贝言继续往前走。
逆着人群、劈开人群。
在无数双试图阻拦的手形成的漩涡里,一步步走到尽头。
她蹲下去。
为了和那个人平视。为了认真地、看一看那个人的眼睛。
裙摆垂落在甲板上,成为漆黑中的一点白。
贝言握上冰冷的金属扶手,仰起头,开口时声音很静。
“顾知宜在哪啊,哥。”
轮椅上的人手指攥紧了膝头的毛毯像是强忍着某种情绪。他抬头时,眼底的担忧几乎能溢出来。
“贝贝。”他的声音发紧,“搜救队已经派出去了,直升机、快艇全调来了。但双港海的水流你也知道……”
喉结滚动,他别过脸咳嗽两声,再转回来时眼眶泛红。
小表妹在后面哭出声:“哥你别自责,你的处理速度已经很快了……”
“哥。”贝言声音很轻,“你知道我为什么确定是你吗?”
轮椅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她说:“第一,除了我、温复、顾正滨,只有你知道小昂的存在。小时候我去为他开门,你看到了,你还笑着刮我鼻子。”
“所以那天我妹问我小昂是谁,但你没问。你直接拿你我来类比,那是因为你早就知道小昂是顾知宜弟弟。”
“第二,去年我生日宴那晚,你打了十七通电话,个个查不清楚。”
她伸手,点在他膝头的毛毯上:“第三,我一直想不通,既然要拆我和顾知宜,用一千万这种手段,未免太拐弯抹角。”
海风呜呜地吹,小表妹的眼泪被吹冷了,她愣在那里,听不懂贝言在说什么。
“除非,” 贝言声音哑了,“那个人不仅要拆掉顾知宜,还能确保我——”
“永远、永远不会原谅顾知宜。”
轮椅上的男人终于抬起眼,贝言问他:
“能把我的喜恶算得这么准的,除了你还有谁,你告诉我,哥哥。”
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哥哥背她回家,在她向上的注视中替她开汽水瓶,护她哄她,腿断成极其扭曲的样子,他温柔安抚,他擦她眼泪,他说:
“哥哥就是要保护妹妹的啊。”
“哥知道你不喜欢,哥是全世界最懂你的人。”
“不要哭,哥没事,你不要哭。”
“把头转过去那也还是在哭啊,你真是的……”
那些温暖的记忆重叠成黑影,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贝序。
而一道笑声轻轻落下,贝序眉眼弯弯,像小时候哄骗她吃药的温柔模样:
“嗯,没别人。”
“哥是全世界最懂你的人。”
贝序最残忍。
贝言盯着他,指尖蜷得发白,“为什么呢哥。”
如果他还有最后一点仁慈,就该骗她。
该说他不放心顾知宜,说他只是怕她受伤。
可贝序只是低头整理膝上的毛毯,语气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
“腿断了之后,家里考虑把继承人位置给你。你大概不知道吧?”
贝言怔住了。
他抬起头,眼神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原本如果嫁给顾岑优那个废物,就远离了权力,可偏偏是顾知宜。”
甲板上的探照灯照不进他眼睛。
“四年前,顾正滨搞出锻刀计划时,我就知道顾家将是他的了。”
贝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边缘,轻笑一声:
“其实知宜哪里都好,就是太喜欢你了。”
海风突然变得粘稠,带着腥气。
“他十九岁那年,出任务遇到我,手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凑过来问我……”
贝序学那少年的语气——
“她好不好。”
那时候,是潮热雨季,仓库一般不见光源。
贝序听到后挑眉,故意反问:“谁?”
顾知宜歪头,抬起眼看他,那双眼睛黑得吓人,却也亮得惊人,像是暴风雨里昏沉的星。
“我妹妹。”贝序忽然笑了,“你很关心她。”
顾知宜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血渍晕开,露出修长的手指。
“她最近交了新朋友。”贝序状似无意地说,“她校内乐团那个,叫纪什么来着?天天给她送早餐。”
顾知宜的动作顿了一下。
“还有她的拍戏那个搭档。”贝序继续道,“上周陪她对戏到凌晨。”
湿巾被捏成一团,顾知宜抬眼,语气平静:“她开心吗?”
贝序盯着他看了几秒,粲然一笑,“当然。”
…海港的风太冷了,贝言听到贝序悠然地感慨:
“明明满手是血,问出来的话却那么纯情。我当时就知道,顾知宜太喜欢你了。”
夜风掀起膝上的薄毯,露出轮椅金属光芒。
甲板上早就没有人说话了,所有人都听得一知半解,举着手机茫然无措。
他稍稍低头凝望着贝言,“去年生日宴看到他去找你,我很害怕。”
“他得到顾家,再娶了你,那按照联姻协议,爸会把贝家交给你,亲自去促成这桩‘珠联璧合’。”
他忽然笑了,手指轻轻敲着轮椅扶手:
“可是贝贝,贝家本来是我的。”
贝言沉默地看着他,海风把二人吹得凌乱,却遮不住那双眼睛。
它们平静,甚至相似、相同。
“哥。”她终于开口,“我不想要啊。”
贝序的笑意更深:“我知道你不想要,所以我自己夺回来。”
月光被云遮起来,在他们之间投下一道光痕,划开一道界限。
贝言闭上眼,“顾知宜呢。”
贝序:“嗯,应该真的坠海了。”
小表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地扯贝序,“哥,哥……那是什么意思。”
贝序没说话。
贝言不受控地去想自己上辈子致死的那场车祸。
那会不会也是哥哥做的。
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信任与爱几乎全都要从内里溃烂。
贝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早点听哥哥的话和他离婚就好了,他也不会就这么意外坠下去。”
贝言没动,海风掀起她的衣摆,灌进领口。
“宋萦呢?”她问,“也是这样吗。”
贝序笑了,“哥哥替你出气,她自己逼疯了自己。”
他温柔地注视着妹妹,“贝贝,都是你的选择。”
贝言看着翻涌的海面,她有些干呕。
大脑出于某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开始疯狂调取一些碎片化的记忆,她愈发想吐。
直至恍惚间,脸颊被谁微凉指尖温柔捧起,那人声音低而笃定,告诉她:
“她如果要恨也该恨我,我是本案主犯才对。”
“你成不了因也不会是果。”
然后那个人直起身,衬衫下的腰线薄而挺拔,一伸手就能搂抱成自己的,他弯弯眼眸从容哄道:
“好了,来我抱。”
贝言睁开眼,把他吞掉的海水依旧漆黑如墨。
良久,她开口:“是你这么做的,你根本不是我哥了。”
贝序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了,小表妹委屈呜呜地低泣着,往贝言那里靠了靠。
混乱中,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压过海浪,探照灯将甲板照得惨白。
贝言回头,是申恩收到消息带着顾家的人疾步而来,她直起身。
申恩径直走到贝言面前,目光冷冷掠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在她的脸上,眼底一瞬松动,最终低头:
“贝贝,老大的代管协议里写过,如果他失踪或死亡,他名下所有股权决策权,全部移交给你。”
甲板上瞬间死寂。
小表妹扳着贝言的肩膀哇地一声哭出来。
贝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走向,他瞪大眼睛,手指猛地扣紧轮椅扶手,冷静下来皱眉问,“不可能,顾正滨怎么说。”
申恩神色不变,“他说他已经不是家主了,无权干涉。”
人群轰地炸开。
“我靠!命真好!”
“顾家就这么给她了?!”
“她的命一直好的要死啊!”
“联姻对象死了,顾家还归她了,朝港顶尖的俩家族现在都在她手里了,权柄的顶点啊。”
“妥妥的胜局啊。”
议论声海浪般扑来,所有人都在看贝言,眼神里写满赤裸裸的羡慕。
贝言闭目,示意将哥哥带走。
贝序的轮椅被别人推住,他厌恶似地向后瞪了对方一眼,缓缓松开扣紧轮椅的手,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声音轻得只有贝言能听见:
“小昂还在我手上。”
轻描淡写的,像毒蛇吐信。
小表妹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切,不懂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贝言蹲下去将他腿上被夜风掀翻的毯子整理好,目光又一次扫过他手腕上那些针眼,那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她喉咙动了动,千万句话在齿间碾碎,最终只平静道:“你不用威胁我,小昂我会自己找到。”
贝序被推走,轮椅掠过她时,碾出一句:“好,那是你先找到,还是那孩子先饿死呢。”
贝言注视着远处的直升机,螺旋桨声音刺耳,她身形稍微晃了下,被小表妹一把抱住腰,眼泪浸透她后背的衣料。
“姐…我成人礼那天没许愿的…现在重新许个行不行?我想回到那天去啊,我想回去啊……”
咸涩的水汽吞没了她哽咽的尾音。
贝言抬手,拍着她发抖脊背,没说话。
她眨着湿答答的眼睛看看贝言,“姐,你怎么没有哭啊,你别憋着啊……”没说完就又哭出来,贝言拍着她。
远处偷拍的众人被盛沿和申恩清场,闪光灯渐渐弱了下去。
这时,一名游轮服务生犹豫着走近,贝言问什么事。
他手里捧着一个保温食盒,指节不安地摩挲着盒边,张了张嘴,像是斟酌措辞,最终低声道:
“贝小姐…这是顾老师那会儿嘱咐的……糖壳是现烤的,配一点跳跳糖。”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眼神闪烁,既怕刺激到她,又不得不完成交代。
“顾老师那会儿说你最近胃口不好,出差赶过来会很饿,先吃点这个垫垫。”
食盒盖子微微掀起一角,里面是两块焦糖布丁,琥珀色的糖壳脆亮,旁边配着一小把银勺,和一小碟彩色跳跳糖。
他补充道:“钱已经付过了。本来是该自取的。”
这句话突然扎进凝固的空气里,像刺一样。
小表妹的哭声突然停了一下,肿着眼声线颤抖哭着问:“姐?你没有吃饭啊?”
是噢。
贝言这才意识到,胃里空的很疼,好像被钝刀缓慢地剐着。
饿不饿这种事,她自己都忘了。
可是世界上偏偏有一个人记得。
记得她会饿,记得她喜欢焦糖布丁配跳跳糖,记得提前付过钱,厨房刚好在这时送到她手里…妥帖且周密。
偏偏这个人自己此刻可能沉在海底。
小表妹眼泪糊了一脸,哭的喘不上来气,喊着:“我姐夫、我姐夫啊……”
甜味丝丝缕缕蔓延过来,贝言接过食盒,机械抱着它,垂目挖了一勺焦糖布丁。
焦糖壳碎裂,瓷勺碰到底部发出叮的一声。
好腥。像海水一样腥。
贝言眨眨眼睛,没流眼泪。
就是好饿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樱色 眼睛红的比涨樱色还……
顾知宜坠海的消息很快上了热搜,贝言同贝序对峙的那段也一齐被放了上去,双双是爆字。
但没有音频,大家听不明白。
#顾知宜 坠海#
#贝言 躺赢#
#手握两大家族爽#
@娱娱妹有话说
看到现场的视频有点沉默了,贝言也太冷血了吧……她旁边站着的那妹子都哭成啥了,她感觉好淡定啊。
好吧两个家族现在都在人家手里攥着,赢的很轻易,是我我也要笑醒的程度
:联姻没有感情的啦
:你们有完没完????
:滚
:感觉猫可能是真爱,贝言未必爱
:你这就想的简单了,可能都不爱/摊手
:贝言在圈里红这么多年,我别的不服,有一条是真佩服……她命是真好。
:说别人命好的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在这种时候我说你命好你笑得出来吗。
:但贝言就是没事人一样啊,她不是照常赶通告去了??今天机场那身还搭的很好看呢?
:你要怎样!我哥还没死呢!呜呜呜呜!
:掉到双港海……那不就是死了…?
“贝贝。”
“哎。”贝言关掉手机屏幕,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七十一,她向车前座的安琪拉充电线。
电量接上,弹出绿色提醒。
安琪观察着她的神色,咬唇照着自己手机备忘录念道:
“下午两点到四点录制晚会,五点有个小采访,纲我看过了,没特殊问题,六点到八点剧本围读,然后和资方吃个晚饭……”
说着说着,她轻声说,“要不算了吧。”
贝言将目光投向她,“嗯?哪条行程算了?行程有变动?”
安琪苦涩摇头,“不是我是说…要不算了,今天你好歹歇歇吧。”
贝言回过神,“不歇。”
说完支着车窗看向漆黑的手机屏。
安琪无话再说,点开了她那塔罗牌大师的聊天框,虔诚打字:
「大师,朋友状态差何解?」
AAA倒吊人:「具体表现说下,和之前哪里不一样。」
安琪:「…倒是和之前一样。」
安琪:「……问题是,太‘之前’了。」
吃饭拍戏赶通告刷微博睡觉……每一环和之前都一模一样。
但这个‘之前’,指的是还没和顾老师结婚那时候。
安琪在考虑要怎么描述给大师,后座上,贝言忽然拍了拍她肩膀,她心虚回头,“咋了贝贝。”
贝言平静摊手要充电线,头都没抬,“充电宝没电了,换个。”
安琪闻言扫了眼她手机屏幕显示的电量,然后愣愣递去一块新充电宝,看着贝言专注接上,看着它弹出充电中的提醒音。
正在充电中-97%。
安琪张了张唇,没声儿。
…
热搜词条换了又换,唯有前两条不换,贝言的热度又一次站在内娱众顶流之首,形成彻底的断层。
广告商关于她微博一条广告位的报价炒到了七位数,可贝言的微博还停留在四天前的更新。
那是她在洺港机场拍下的,天边被灿色烧透了的云,倒映在双港的海水里,水波一片橘色。
当贝言在拍摄间隙去见申恩那会儿,热搜一位的词条是#顾知宜 坠海死亡#
拍摄现场。
山里头天寒风冷,翠色空寂。
贝言顶着戏里的妆容,右手攥着手机和充电宝,另一只手在落座时为申恩也捞了个凳子,矮矮的。
俩人对着山下并排坐,身后是整理现场的工作人员,脚下是空谷。
一盒苹果汁被递到眼前。
贝言看后指了指嘴里,牙齿硌了下,“糖还没化完。”
申恩收回去,长久地注视着她,那张脸没有变化甚至化了妆,直至贝言看了过来。
“贝贝,你交代的事有头绪了。”申恩的视线又重回空濛山色上,“贝序这几年以个人名义资助国外一所高中,定期汇款,频率固定。我怀疑小昂就在那里。”
贝言没动,“派人去现场查。”
申恩点头,“安排了。”
“嗯,找到他把他接回来。”贝言托着下巴刷手机,随口说,“…不知道现在长的有顾知宜高了吗。”
申恩:“老大的身高…想超过很难吧。”
贝言笑了笑。
山雾弥漫,远处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声响模糊传来。
申恩沉默几秒,还是开口:“贝序这几天一直要求见你。”
“他说,没有他的允许,小昂你找不到,也带不走。”
“……”
贝言没回应,只是划开手机。
叶子落了几片,是入冬的意思。
“他的药盯着他吃掉,液体也照常给他输。”她终于开口,嗓音平静,“其余的话不用透露。”
申恩点头。
“海警那边通知您去签字。”
“嗯,我知道。”她没抬头,“信息发来过。”
“…他们申请撤掉直升机和搜救艇…。”
贝言没说话没抬头,就淡淡翻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最后一条未读短信也被清空。
她:“顾正滨那边有情况吗。”
申恩:“没有,老爷子还是打高尔夫球。”
“温复有消息了吗?”
“洺港那边没消息。”
他一僵,“…但温家说温复遇到了强气流,直升机被卷进去,人晕倒了,目前已经回去了。”
温复自从那晚在游轮匆匆见过一面后,就一直亲力亲为组织直升机去搜救顾知宜,最近没消息原来是因为这个。
贝言拧眉,“温复人没事吧?”
申恩:“不要紧,我去过电话,他还在昏睡中。”
贝言剥开一颗新糖,粉色包装纸上印着一颗草莓。
申恩忽然闷声说:“老大如果看到你这样……”
“嗯?”贝言疑问一声,抬起头,却撞进一双深重潮湿的眼睛里,那里面的情绪沉得几乎将她淹没。
她忽然了然了,像是为了堵住对方未出口的话,随口接道:
“会让我少吃点糖。”
申恩喉结滚了滚,终究还是问出口:“最近还好吗?”
“以前也这样。”贝言捏着手机和充电宝利落地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走了,务必把小昂带回来。”
走两步,她又折回来,“顾知宜公司有没有需要宣传的东西?”
申恩一愣,没反应过来。
当天傍晚,那条价值七位数的微博广告位更新——
【顾氏集团诚聘精英,待遇从优,简历投递至以下各部门邮箱内。】
热搜瞬间进行轮换。
热一从#顾知宜 宣告死亡#变成#贝言 冷血得演都不演了#
:顾知宜尸骨未寒就急着接管公司?
:没有心啊这,她冷血一直是出了名的
:急着圈钱呢
双海嘉园。
贝言拎着外卖袋用钥匙打开门,家里没开灯,门口好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
她探头,看到一团橘色的小纯窝在门后,看到她回来才稍微抬了抬头。
贝言蹲下去,将外卖放在身边,抱起小纯放在膝盖上,“没精神呢你。”
她揽抱它,单手去拎外卖,一拎起来发现底下在滴水打开一看,清汤馄饨的汤全洒了,面皮黏在盒盖上。
暖光灯亮起,她扎起头发收拾。小纯一反常态地往她颈窝里钻,毛茸茸的脑袋抵着她下巴。
她沉默地顺着它的背脊。
暖光下,岛台也成一片橘色。
她慢吞吞地拆开外卖包装。
一碗清汤馄饨,两块冷蛋挞,一副餐具。
馄饨变成干馄饨。
小纯在她颈边细声细气地喵,爪子扒拉她衣领,喵啊喵的。
贝言哄:“开个罐头给你。”
冰箱门拉开,冷气裹着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塞得刚好,整齐得过分。
蔬菜按颜色码在保鲜盒里,水果洗好分装,肉类贴着标签冻在抽屉。
还有半碗没拌完的猫饭原料,鱼肉碎混着蛋黄,搁在角落。
贝言抱臂倚着冰箱门,冷气一层层往脸上扑,盯着看了会儿。
小纯很轻地喵了声。
贝言看它:“我不会做猫饭。”
转手取了盒罐头,打开,小纯坐在桌上晃尾巴,没吃。
她吃馄饨,咀嚼音规律。
小纯跳下桌子,她想它也许去玩了,继续低头吃馄饨,可眼前踩入一双猫爪,她抬起头,小纯叼着一条小鱼干看她,郑重其事放在她碗边。
贝言一愣,“你什么时候藏的。”
它用毛茸脑袋把小鱼干往她那边顶了顶。
“我吃不了。”她笑起来,指尖摸摸它湿润的鼻头,“我吃不了。”
手机连着充电宝,忽然叮咚一声。贝言解锁点进去,误触两次。
只是无聊资讯,推送内容是:
[婚后~冰箱是充满爱意的情书。]
摁了黑屏。
她攥好手机捞起小纯去睡觉,小纯黏着,她咽了几粒褪黑素。
岛台上,碗里的干馄饨只咬了半口-
第九天,接到申恩递来的消息。
“贝贝,我们的人到了,但小昂已经被带走了。”
她知道,终究还是绕不开那个人。
…推开哥哥的房门,夕阳正烧透整面落地窗。
贝序坐在轮椅上,半边身子浸在橘红色的光里,手背连着输液管,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像某种倒计时。
窗外,云层翻滚如熔金,而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贝序盯着她,像是在从她脸上寻找一丝痛苦,但没能找到。
她走过去,伸手调慢了滴速,声音平静:
“小昂在哪。”
沉默几秒,对方忽然笑了:“我以为你找到了,看来贝家的人还不是很服你。”
“签字吧。”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上的文件,“放弃继承人的位置。”
贝言闭了闭眼,“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本来就不想要。”
“那是你的事。”他打断她,“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的神色硬得像石头,仿佛那些年护着她的人从未存在过。
只剩恨。堆积太久的恨。
贝言默然望他。
房间里静得可怕,轮椅碾过地板的细微声响成了唯一的依靠物。
贝序忽然低笑一声,嗓音沙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腿断掉以后我在经历什么。”
“夸我保护你,是个好哥哥,可转头又笑我之后将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的指节死死扣住轮椅扶手,青筋暴起,像是要把那些年的屈辱全都捏碎。
“贝言。”贝序叫她的全名,“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你。”
“你不逃跑,哥哥不会变成一个残废。”
“哥哥不断腿,继承人就不会变。”
“有哥哥护着你,你永远做朝港的千金大小姐,不好吗?”
他每说一句,贝言的指节就攥紧一分。
“宋萦也是你的错。”他继续道,“她欺负你,哥哥替你关了她几天出气,她疯了,疯之前还在念叨你的名字。”
“她也恨你。”
“贝贝。”他笑了笑,放轻声音,像小时候哄她那样,“其实你冷血,你永远不考虑身边人。”
“顾知宜不是也被你害死了吗。”
贝言的目光钉在他脸上。
“贝贝。”他伸手,指尖几乎碰到她的手,“交出来吧,那本来就是哥哥的东西。”
贝言抬起眼,在面前这个叫贝序的人身上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那双眼睛里只有冰冷的计算,像是另一个人借了哥哥的皮。
沉默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仿佛暗了一度,贝言缓缓开口: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说这些是来动摇我的吗?哥?”
空气凝滞。
贝序盯着她,随后勾唇笑了。
精神压迫失败,他索性撕破伪装。
“你现在别无选择不是吗贝贝。”贝序向后靠进轮椅,姿态松弛,“除非你能放弃小昂。”
他又补了一句:“那可是顾知宜的弟弟。”
贝言深望着他,目光扫向桌上的文件,钢笔已经开了帽。
她很清楚,贝序说的没错,如果他死命拿小昂来威胁——
“哥怎么威胁完我又去威胁自己妹妹。”
一道低哑带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贝言呼吸一滞,猛地回头,有人歪头倚在门框边,影子幽然压下。
黑高领毛衣裹着那人脖颈线条,银丝眼镜架在他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盯住猎物的猫。
好多天不见,眼尾的痣依然漂亮得惊心。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镜链像光裂出的细痕,“小昂我已经接回来了,你还有别的筹码吗。”
贝序眼睛瞪大脸色煞白,就像是看到人在眼前死而复生,指节扣紧轮椅扶手,输液架猛地一晃,几乎在抖:“……顾知宜?”
顾知宜掀睫淡定望过去,镜片后的目光从轮椅上的贝序滑到贝言脸上时,忽然滞了一瞬。
贝言没在笑,贝言很严肃。
他唇角那点游刃有余的弧度骤然僵住。
空气凝固了两秒。
顾知宜迈步上前,弯下腰扣住她手腕,一哄人声音就变温柔:“怎么了?我不是让温复带了消息。”
贝言看他:“什么消息。”
“我没事的消息。”
话音刚落,顾知宜就意识到问题所在——温复居然把这事办砸了。
八天前的午夜,温复在附近岛上找到了他。
而因为贝言提前找温复商量过,温复那时已经透过贝序的资金流水,查到了小昂的位置。
夜潮褪尽,月光漫过顾知宜湿透的衬衣。他凝神听着温复说话,手指陷进自己湿漉发间,眉骨在斑驳光影中刻出锋利轮廓。
而后他迅速思忖,敛眸冷静判断道:“贝序很可能会换位置,现在去接小昂回来避免节外生枝。”
温复一听觉得他说的对,将直升机和驾驶员都借他。
顾知宜临走前低头认真对他交代:“回去和贝言说一声我没事。”
温复拍拍胸脯:“放心吧顾!包在我身上!”
…
温复没能将话带到,那这九天——
想到这里顾知宜顿时拧眉,伸手捧住贝言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她眼下泛着淡淡青色。
顾知宜喉结滚动,声音哑了几分:“饲养员。”
“我又没事。”贝言抬眸一眼,稍微蹙眉,那显然是禁止猫胡思乱想发散思维。
贝序的轮椅猛地撞到茶几,玻璃杯晃出刺耳的声响,“…不可能,你怎么能活的?”
顾知宜的指腹蹭过贝言脸颊,语气平静,“双港海我潜过很多次。哪片暗礁能藏人,哪股洋流能借力没人比我更清楚。”
“怎么可能……”贝序瞳孔骤缩,很快想起了什么,“…是锻刀计划!?”
贝言:“什么锻刀计划?”
顾知宜扣住她的手,十指相缠,笑眯眯地捏了捏她指尖,语气轻缓,又在哄人:
“回家我跟你说。”
他稍稍垂睫,勾唇时带点拖音的懒散,“饲养员,好渴。”
贝言盯他两秒,知道他大概要和贝序单独说话,疲倦挥手:“行。”
可她临走,顾知宜忽然舍不得了,手腕一勾从容把人圈到怀里深抱一下,红着耳尖地压在她肩膀上。
本来想说猫不能太黏人,想了想,没说。
贝言指尖拨下他毛衣高领,亲了亲他雪白侧颈,对方眼底水波悄然动荡,将她埋抱更紧,一下又一下轻轻眨眼睛,喜欢她吻自己。
贝言拍拍顾知宜的后腰。
顾知宜压睫起身放她走。
而门关上的瞬间,顾知宜脸上的笑意一瞬褪尽。
他垂目落座在真皮沙发上,腿一叠,银丝眼镜链垂在黑色高领毛衣前,泛着冷光。
“不要向贝言制造精神压迫。”
贝序冷笑。
“宋萦。”顾知宜突然抬眼打断,指尖推了推眼镜,“你折磨她,是因为看到我当时给贝叔的那份资料了。”
轮椅猛地一震。
“贝叔忍着没有迁怒于她。”顾知宜微微歪头,镜片后的眼睛很冷,“可你不一样。”
“你恨她母亲害死你们妈妈,你是有意要把她折磨疯的。”
顾知宜看起来半阖着眼,像是随口揣测,可贝序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对方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他所有阴暗的心思,连那些他自己不敢直视的恶意都无所遁形。
这似乎是熬过锻刀计划后才会有的、近乎非人的冷静揣摩力。
“看来我低估了顾家的锻刀计划。”贝序压出镇定,不咸不淡地评价,“不过这还算是人吗?”
他很怀疑这样冰冷锋利的一把刀真的会为谁掉眼泪吗…
不会产生波澜还是人吗。
顾知宜伸手捞起桌上那份很早之前就拟定好的协议文件,翻了几页,纸张在指间发出脆响。
“你应该记住,宋萦当时要杀的人是你,是贝言挡在你面前救你。”
贝序突然笑出声,“你不恨我?”
“恨得想杀了你。”顾知宜语气平静。
“不过按你的思路,明明直接除掉贝贝就能解决一切,你却大费周章来威胁我,选了最迂回的方式。”
贝序怔了一瞬,而顾知宜盯过去,敛眸说不清晦涩意味,吐出几字:
“贝序,你舍不得。”
轮椅上的人呼吸陡然沉重。
“你自己都没发现吧。”顾知宜声音淡漠,像在怜悯,“你对自己撒了谎,你根本不恨贝言。”
他松眉一笑,“你以后会很痛苦,因为以后贝言再也不会来见你了,你开心吗。”
贝序感觉心上被谁生生挖去一块,他喉管里挤出嘶哑的气音:“你算贝贝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她来——”
有高挑身影幽然压下,是顾知宜慢条斯理蹲下去,在轮椅前单手支起下巴答:
“爱人喔。”
他望着自己的戒指,眼睛安静眨动,“贝贝去年生日我和你的礼物撞了,你送猫给她是很高明,可最后赢的还是我。”
轮椅一直在哗啦啦响,贝序濒临失控。
顾知宜起身,侧目瞥了眼贝序:
“我做猫。”
…
贝言坐在她房间书桌边听完这几天的变故,先确认了小昂的安置情况,然后直截了当地问:“锻刀计划是什么?”
顾知宜低头思索,随后开口:
“十八岁那次我差点杀了顾岑优,之后顾正滨对我说,没有权力的人什么都不要想。”
“朝港明面上是贝家的,暗处却是顾家的。”他抬起眼看贝言,“我接手后,做的久了手段多了。”
他眼镜上的细链微微颤动,“不过锻刀计划应该是十六岁就开始了。”
“岚城也是顾正滨的考验。我原打算应付了事,布局回朝港也只是为了呆两天。”
顾知宜笑了下,“可惜多生变。”
合着锻刀计划,是指将顾知宜锻成一把刀。
…那锻刀计划里,连双港海都要求潜过许多次的话,它的全貌又会是什么样子。
贝言啧了声,望着某人垂下的眼尾,淡淡换话题:“这么说,顾组长很擅长揣摩人心了?”
“算是。”顾知宜弯起眼睛,隔着镜片好漂亮。
贝言挑眉,指尖勾过放在桌上的印章,手掌突然探进顾知宜黑色毛衣下摆,向上掀起。
布料擦过胸口时,对方眼睫一颤,倏地屏住了呼吸。
冷空气钻进腰际,贝言反手将印章按在他凹陷的腰窝,凉意激得发抖。
“…凉。”
顾知宜猛地绷紧腰线想躲,却被贝言一把搂住腰身,整个人敏感的瞬间仰颈一颤,喉结难耐滚动。
而镜架顺着鼻梁滑落,紊乱呼吸扑在镜片上,蒙上层暧昧雾气。
镜框系着的银链晃得厉害,顾知宜瞳孔失了焦。
贝言盯着摸摸蝴蝶骨:“顾知宜,不能这样子,好涩。”
一听,指尖失措陷进她肩膀。
而她边说,后腰的印章边缓缓压紧,顾知宜腰窝柔软的肌肤被迫陷进去,边缘洇出淡淡的红。
贝言垂眼,看那个印记在顾知宜的腰上一点点浮现,如同某种隐秘的归属权宣誓。
顾知宜尾音微哑,“印的是什么。”
贝言不抬眼:“猜猜。”
顾知宜没怎么想:“你生日。”
贝言:“顾组长的确很擅长揣摩人心。”
“…洗不掉的。”
对方轻声说,眼里浮起一层薄薄水光,淡淡软声示弱,又像在无辜钓她伸手摸摸自己。
可她不摸。
像戒过毒。
顾知宜就自己垂睫咬着项链,背对镜子褪那件黑色高领毛衣想要看下印记,手臂交叠时肩背线条分明,衣料擦过耳尖泛起薄红,发丝不听话地翘起几缕。
贝言正觉得像只矜贵的猫,下一秒顾知宜的毛衣就卷到肋骨处卡住。
赫然露出的一截腰线漂亮得惊心,两侧凹下去的腰窝和脊椎沟又过分涩情。
…不是猫了。
一沾欲色,果然更像一把漂亮危险的刀。
而当黑毛衣终于拽过头顶时,樱色在暖气里发涨,晶莹饱满仿佛凝着水汽,下一秒就要融化掉。
…好敏感。
贝言默默趴在桌上,忽然看到某个人顶着毛茸茸的发顶问:
“九天你有想我吗,如果我死了会想我吗。”
她:“不想。”
顾知宜垂下眼睫,眼尾的痣也透出寂色。
像诱钓手段。贝言心里评价道。
但她还是稍微趴起来一点,托着脑袋平静说:“怎么想你,全世界都说你死了、你死了。”
她淡定道:“那我就只能当做你公司加班,就当成回去的时候你刚好出门去了。”
贝言自觉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可她话音未落,有猫的眼眸蓦地红掉,定定望着她。
简直比涨掉的樱色还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软糖 漂亮得让人想再欺负……
贝言还没说话,反而是对方先盯她,涩声开口:“那是你想我。”
“没。”她支着脑袋,“你眼泪太多,顾知宜。”
对方:“如果我真死了呢?”
她漫不经心:“好办,换个联姻对象。”
对方:“好得很。”
话音未落,顾知宜摘下眼镜弯腰俯身,呼吸沉郁地压过来,肘弯间的黑毛衣滑下去一点。
他吻下去,指尖烫在她颈侧轻蹭,捧住她的脸低低喘息,垂睫时像怨像冷意:
“你敢的话那我做鬼也黏着你。”
“呀,现在做了掌权人脾气是不小啊。”
贝言终于忍不住硬绷着唇角,被苦咖啡气息惹得发痒,手指揪住他被卡在肘弯的黑色毛衣,往上一提:
“衣服穿好行不行顾知宜。”
顾知宜眼睫抖了抖,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走了。”他嗓音沙哑,薄唇抿成一道克制直线,“还有事没处理。”
贝言支着下巴,目光肆无忌惮地追随着他的动作。
对方手指抓着毛衣下摆往下拉,布料遮住腰腹上被她掐出的痕与印章盖出的印记,绯色晃眼。
而挺直的脊背线条在毛衣下若隐若现,与刚刚黏在她身上发烫的柔软模样也简直判若两般。
就在顾知宜低头调整腕表的瞬间,她忽然伸手一捞——
闷响传来,顾知宜整个人陷进柔软被子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居高临下地困在了身下,吻住了唇。
他一被亲就耳尖就懵懵红透,攥着指尖仰颈,等贝言松开唇去亲痣的间隙才濒临窒息般地换着气,眼睫湿掉。
平时总是冷淡自持的模样,现在却这样轻易地被亲得发软。
说实话。
猫的确可爱。
贝言咬住顾知宜的下唇厮磨,听见他止不住喘息,像是濒临失控又强压着。
可他的舌已经很热,湿漉漉地生涩迎合,被她吮一下就轻轻颤。
他眼睛淋湿,呼吸一下下起伏,掀睫盯她:“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穿好衣服。”
贝言盯了他两秒,忽然将手从他毛衣下摆探进去。
瞬间,顾知宜瞳孔紧缩。
她手贴着对方纤细腰线往上摸,像游进温热的水,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每一步都激起一寸细密的战栗。
而毛衣被顶出不规则的隆起。
顾知宜的眼尾的痣绯得动情,“等下贝贝、别…。”
在指腹狠狠掐住到肋骨侧面的一瞬,顾知宜蓦地弓满脊背,喉结滚出湿润水光,声音彻底哑掉。
“不要…哈啊、贝言。”
话未说完,她的手心覆上心口,顾知宜彻底窒息过去,潮湿的睫毛低垂着,透过水雾吞咽不及看着那只手在自己的毛衣下蠕动。
触碰像是带起一簇火,烫得顾知宜理智溃散。
最后贝言的手从领口钻了出来,手臂勾着他毛衣领子,淡淡仰头看他:“懂了吗顾组长。”
顾知宜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毛衣早就皱得不像样,卷到锁骨,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
完全的、从里到外的、被侵占得不着痕迹。
“你有想我。”
顾知宜喘息着说破她的心思,手指固执地将滑落的毛衣拉回腰间,腰露出一截才圈搂她脖颈索吻,轻声喘息低头哄道:
“猫也想你。”
心被说破,于是撕开个口子。
贝言不太爽,亲对方也带着气。
而顾知宜眼尾的红潮蔓延到耳根,睫毛半湿,唇泛着水光,那双黑眸雾蒙蒙地盯着她,被爱涨懵了。
贝言索性搂着他腰,另一只手从床头柜摸出一枚新生日印章,啪地按在他锁骨下方。
印泥鲜红,像是烙上去的吻痕。
顾知宜一抖,毫无防备。
“顾组长出国很开心。”她冷笑,又往顾知宜胸口按了一记,力道不轻,他闷哼一声,腰下意识去贴,却被她按着胯骨压回去
“噢,电话也没来一个。”
他睫毛湿掉直颤,喉结滚动着想要出声,贝言却没给他机会,印章顺着往下滑,在紧绷的小腹上重重一按:
“生死这种事顾组长指望别人传话。”
顾知宜喘得厉害,腰往后缩,指节泛白眼睛绵红,低着肩线垂目看她,也许想说什么又像单纯被她刻印得发懵。
“你在国外事情办的很漂亮,噢,留我应付海警?催我签你死亡证明?好得很顾组长。”
印章在他腿内侧狠狠一压,顾知宜耐受不下喉咙里溢出喘声,掉了点眼泪。
“最后满世界都说你死了…好得很。”
贝言把印章按在他心口,指尖抵着那块皮肤碾了碾,印泥蹭开一片绯红,像是要刻进他血肉里。
她还要继续控诉,去揽他腰却忽然发现,顾知宜整个人抖得不像话。
他手指攥着床单,眼角与痣潮红一片,唇缝间溢出点急促喘息,仰颈时漂亮的下颌线绷紧,显然已经失控到了临界点。
贝言迟滞着黑了脸:
“…顾知宜,你听爽了?”
房间静了静。
“你在意我。”
顾知宜掀开眼睫以上目线寂静盯她,耳尖很红,喘不上气。偏偏这时候她又挪动了一下膝盖,对方瞬间弓起背…
身体反应比什么都诚实。
合着她恼火,对方就越烫眼尾就越湿。
正要冷笑,一个吻轻轻落下来。
顾知宜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呼吸又烫又乱,却还是本能贴过去吻她,唇瓣相贴时连一点章法都没有。
那吻滑到下颌,颈侧,最后埋在她肩窝里急促喘息,齿尖咬她锁骨,眨着通红的眼。
“我喜欢你担心我,又不想你真的难过。”
掌权人失神呢喃着,哑得不成样子,像只做错事的猫在讨饶,“我做错了。”
贝言别过脸不看他。
他摸摸她脸颊,眨眼时眼眶红着,明明被欺负狠了却还是固执望进她眼底:
“…想你想得发疯。别丢下我…。”
她刚想说点什么,顾知宜又垂睫低头吻她。
这个吻温柔得不可思议,舌尖主动迎上去任她抵弄,只在交缠时泄出一丝哽咽。
而贝言直起膝盖抽身,咬着发圈三两下把头发扎住,再挽起袖子。
顾知宜茫然抬眼。
她俯身,手从他脊背后穿过去,猫的腰就被轻松环进了怀里。
她脑袋枕在顾知宜腹上,鼻尖蹭过那片紧绷的肌肤,呼吸温温热热地漫开,语气淡得像哄:“…顾知宜,哎还是很好搂抱。”
然后抬头掀起眼睫问:
“顾组长说想念是怎么想念的。”
这题对顾知宜来说并不难。
她张口在顾知宜腰侧咬了咬。
顾知宜于是红着眼睛去揽她,手臂收紧她,总是无意识拍她在哄。
“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顾知宜嗓音很哑,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撞碎了,“…听录音…好多遍…。”
顾知宜说的录音,是她之前随手录在他手机里的那份。
贝言搂着他,脑袋贴着他腹上晃晃,淡声哄:“就只有这样啊顾组长。”
“看你物料。”顾知宜闭目,“…或者咬戒指。”
贝言打断:“不可以。”
顾知宜不说话了。
髋骨被咬。像催促。
他睫毛猝然间抖得厉害,被爱欲浸到身体发软,还是努力揽住她,红着眼很轻地告诉她:
“已经很好了,以前我也没有什么。”
他说:“你给别人什么,我就得到一点边角料。”
贝言停住。
而顾知宜无察觉,还在说:“可是这次好像太难熬了,比之前还难熬…。”
一折昏光下,她听见顾知宜说:“这次有录音也没用了。”
她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看他,对方垂下头眼神涣散,伸手勾住她的手指,缓慢晃了晃:“我好想你…。”
“知道了顾组长。”贝言拖长音哄了句,吸他身上温热的香气,埋在他腰间感慨,“顾知宜好好抱。”
“好好亲。”
“好敏感……好黏人。”
每一声精准碾过对方最脆弱的神经,连摁在枕上的指尖都泛起麻意。
顾知宜就要二次失控。情绪与欲色都是。
他将她整个人捞起,抵在她颈间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很糟、很狼狈…好像离不开你了。”
贝言:“喔,离开我准备去哪?”
顾知宜黏她,安静眨眼,如同少见撒娇的猫一样,说:“有猫被你惯坏了,他哪也不去。”
“难道不是我被你惯着?”贝言拿脑袋撞对方。
他低笑,胸腔的震动贴着她传来,臂弯收得更紧,像是满意道:“那是我分内事。”
贝言数着手指细数:“总是游刃有余地安排好一切,做饭好吃,小纯也喜欢你,什么事由你负责就觉得安心……”
他起初还低笑着听,渐渐地,笑声越来越轻。
直到听她说完,才说:“没有那么好。”
贝言稍微抬了抬头,而对方的手指搭上眼睛,指缝间眼尾惹了一滴雨,将落未落的水光晕开那颗浅痣。
只是听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眼睛就红掉。
贝言无奈看着顾知宜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冷静全碎。
像春潮里淋湿的一只纯色蝴蝶。
那很漂亮,又太要命了,或许故意要让她的心跟着发颤。
贝言枕在他身上,“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顾知宜弯起眼睛来,湿掉的睫毛平添靡丽,“嗯,什么样子。”
她索性搂着对方敏感的腰把人按进被子里,咬着他喉结含糊道:“顾组长,那我就当你想要。”
尾音消失在交缠的吐息里。
…
吻得深时忽然停下来,顾知宜呼吸凌乱未平,伸手扣住她手腕,指尖一抬低头吻吻她的脸,哑声说:“你得喝点水。”
没人会在这时候还记得这个。
贝言觉得这像顾知宜独有的、某种本能般的可靠。
而后顾知宜撑起身,还带着情热的颤,淡淡勾住了滑落的浴袍腰带,三两下缓缓系好。
他摸到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反射着床头昏黄的光线,衬得睫下神色愈发安静疏离。
可他依然陷在余韵里,腰与腿都软得不像话,起身时甚至晃了一瞬。
浴袍半散着滑落,露出脊背上一片暧昧的红痕,又被他随意拉好遮掩。
贝言就趴在床边翘着腿,注视着顾知宜垂目做事。
他背影宽阔姿态镇定,仿佛刚才那个埋在她颈间喘息的人只是幻觉。
玻璃杯被温水注满一大半,顾知宜试过温度后走回床边,俯身时眼镜链轻轻晃动。
贝言没接。
顾知宜知道她在耍小性子,就好脾气地笑了,俯身轻松托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杯沿碰了碰她抿着的唇,“饲养员要以身作则多喝水才行。”
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还带着未褪的红,唇也破了,包括痣色都与樱色无差。
贝言抿了几口抬眼看他:“腿站不稳了?”
顾知宜弯眸望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意味,见她只敷衍地喝了一小口,他歪头勾起唇角:“再喝两口。”
看她依旧懒洋洋的,他单手摘下眼镜,镜架落在床头发出咔嗒轻响。
他垂睫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个带着水汽的吻,温水杯不知何时已换到另一只手,再抬眼时盯着她雾色缕缕:
“猫爱你。”
…贝言终于喝完最后一口。顾知宜垂眸看着空杯子,满足地眯起眼,像完成了一场郑重其事的仪式,问:
“还要吗?”
这像是文字游戏。
贝言:“不要。”
顾知宜指尖仍然稍有发颤。
处事妥帖也遮掩不了被过度索取的痕迹。被做到腰软还要照顾人的毛病,估计改不了了。
贝言横着躺倒在云朵般的被子里,脑袋就在床边倒看对方,淡淡扯顾知宜浴袍:“顾组长帮我拿颗糖。”
他端水的指节一顿,“现在吃糖?”
“嗯,掌权人不在的时候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代餐。”她慢悠悠,是故意的。
“我的代餐?”他忽然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
她懒洋洋地闭眼,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嗯,草莓味的那盒。”
顾知宜默了两秒,起身,浴袍腰带松散地垂落,腰侧被她掐红的指痕还印着。
脚步声渐远,又回来,糖纸在响。
她听到顾知宜停在床边,没睁眼,淡淡等着那颗草莓糖落进嘴里。
下一秒,衣料簌簌声里,温热的触感轻覆上来,带着细微的颤。
不是草莓糖,而是更柔软、更细腻的什么。
贝言唇缝抵着猛地睁眼,正对上顾知宜垂落的视线。
他镜片后的眼睛湿得太狠,浴袍松散半跪在床边,樱色被她含在唇间,压睫问她:“哪个甜。”
她于是就抵了一下,对方顿时腰软得撑不住,整个人塌下来,浴衣滑落,他手指攥紧床单,刚才到达临界点攥得都没这么用力。
顾知宜喘息难停,默然低头垂望她,哑声开口:“不是要吃糖?”
贝言顿了顿,默默挑眉。
哪有人拿自己当糖喂的。
而对方颈侧都红了,樱色也被含得水淋淋,却还要用死寂湿掉的眼神看她,像是非要得到一句甜不可。
一副被欺负狠了又强压着气的模样。
原来顾知宜在欲色里吃醋生气是这样的。
贝言绷住嘴角,撑坐起来伸手扣住他手腕按回原处。
顾知宜垂目挣了一下浴衣滑到肘弯,眼尾更红,耳后泛起一层薄薄的粉意,像是被戏弄过头的猫——
明明想凶人,可瞳孔却因为过度刺激而微微涣散,漂亮得让人想再欺负狠一点。
贝言一时晃神。
“做什么。”他声音涩得不成样子,尾音颤出些寂静,“…你想吃糖我就去给你拿。”
贝言若有所思,“顾知宜,我忽然觉得你说的很对。”
对方:“什么。”
镜链缠住了发丝,眼镜被摘下。
她淡定直起膝盖将人重新控回床上,捞过腿骨,稍微垂眼亲了下就轻易打开。
她说:“看人生气,的确很爽。”
静寂泡软了欲色,层层洇透顾知宜哑掉的喊音,肩脊一次次发颤,他自己团抱着雪白被子淌生理性泪水时,眼睛好红好红。
…
早晨总是贝言先醒,被折腾狠的那个还在沉睡着,她一抬眼就看见顾知宜胸前坐着一只白猫。
这哪来的?
她看了一眼,卧室窗在开着,伸手拨过那猫脖子上的项圈名牌,上写着主人是申恩。
哦,那应该是申恩这两天住在贝家盯贝序,为了方便干脆把猫也带来了。
贝言歪头一想,那这大概就是顾知宜去年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笑了笑,喜欢猫于是专注看它。
谁知这猫粉色肉垫按在顾知宜锁骨下方,爪子一收一缩,踩得认真。
而顾知宜还在睡,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匀长,衣领已经被猫蹭开了大半,露出的肌肤上还留着红痕。
贝言盯着看了一会儿,左右看不下去,伸手挠了挠猫的脑袋,低声哄:“不许踩他奶噢。”
白猫歪头看她,爪却不动了,尾巴尖懒洋洋地一扫。
顾知宜这时才微微蹙眉,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像是被猫爪的重量压得不舒服,下意识碰到了她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睁眼,视线从她的脸滑到踩奶的猫,再滑回被她按住的指尖。
停顿几秒,他突然偏头笑了,发丝掠过眉骨。
“它学你。”
顾知宜声音还带着睡意,沙沙的。
“胡说。”贝言啧了声,捏着他指尖不放。
他甚至没睁眼,只是低笑着一捞,把猫连带她都搂进怀里,陷进毛茸茸,第一回在清晨睡得安稳。
但他睡他的,贝言捞过他的手,又轻轻捏着猫咪的肉垫按在他掌心,白猫不满地喵了一声,却乖乖没有缩回爪子。
手机镜头对准这幕——
当天,热搜爆了。
@贝言
猫?
[图片]
配图中,某人修长的手微微蜷曲,透光后指尖泛着浅粉色,掌心托着毛茸茸的白色猫爪。
无名指上有那枚熟悉的婚戒。
:哥?!
:哥没死!我就知道!!
:这是谁的猫猫爪子呀?养新猫了吗?
:我要哭了
:牛……那可是双港海……
:我的猫啊!
…
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自然该去见见刚被救回国的小昂。
但顾知宜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推三阻四,在贝言彻底恼火再提到这事后,顾知宜总算带她去看。
他把小昂安排在了顾家老宅住着,贝言问为什么不让他去双海嘉园住呢,对方笑眯眯说不行。
那时候她还不懂为什么顾知宜不让弟弟搬过去一起住,明明他很疼这孩子……
直到她在顾家老宅见到小昂,一切疑问都有解了。
顾家换了新的掌权人,老宅也会跟着种一些新的植物,空气中浮动淡淡的草木香。
贝言刚踏上台阶就听见砰的一声,顾知宜从容勾住她,她抬起头——
一个身影从二楼露台直接翻了下来。
“哥——!”
少年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毫不在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差点一头撞进顾知宜怀里。
顾知宜伸手抵住他额头,低头蹙眉,“腿不想要了?”
少年腼腆一笑,目光却越过顾知宜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贝言。
“小贝姐姐!”他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个大步跨过来,直接抓住贝言的手腕,“你真的来了!”
贝言愣住了。
她没想到小昂还能记得自己,毕竟只是小时候的一面之缘。
更没想到,这个被她间接牵连、受了不少苦的少年,看向她的眼神里根本没有半点怨恨。
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少年已经挠着后脑勺,笑得阳光灿烂:
“贝序哥哥没一起来吗?我想好好谢谢他!送我去国外念那么好的高中!”
“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了点,”他掰着手指数,“但我学会了三门外语,还考了潜水证!”
贝言怔住了,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那人。
身后人对上她目光,微微歪头,很快读懂她,背着手俯身倾近,声音轻缓:
“我只告诉他,是序哥送他去国外念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带着几分可靠至此的温柔。
贝言指尖被身后人不着痕迹地勾住,她向少年提起个笑,“嗯,他没来。”
“好吧…”那少年也就失落了一秒,下一秒忽然想起什么要事,“小贝姐姐!你和我哥结婚是假的吧?”
他手指不安地扯着她的袖口,“我哥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还是签了什么协议?”
那张和顾知宜有两分相似的脸还带着未脱的稚气,鼻梁上有一颗褐色的痣,虽然个子还没追上哥哥,但抓着她的力道倒是毫不含糊。
“他说戒指是婚戒,我不信!”少年信誓旦旦地指着她无名指,“小贝姐姐都没戴!肯定是他自己买来骗人的!”
顾知宜眯了眯眼。
少年浑然不觉危险,还在喋喋不休:“小贝姐姐!我超~喜欢你的!”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我就决定要娶你了!”
贝言揣着手,笑着看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哥肯定没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指尖抵着少年额头将他推远。
顾知宜不知何时站在贝言身后,另一只手环过她腰间往怀里一带。
他眯眼时有些嚣张,嗓音里含着懒散的笑意:
“抱歉,来叫嫂子。”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爱絮 心脏如茧,爱欲如絮……
贝言揣着手由着他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似的黏压下来,唇角其实勾着。
小昂看傻了。
他对上哥哥垂落的目光,里面幽然狡黠,那忽然和记忆里的某个雨夜重叠。
…十三岁的顾知宜推开房门时,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干透,睡衣被肩胛骨撑起利落的轮廓,腰线收得纤细。
而小昂正光着脚在床上蹦跶,头发飞乱,枕头已经被踹到地上。
“三。”顾知宜站在门口开始倒数。
小昂蹦得更高了。
“二。”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接住跳起来的弟弟,眉眼弯弯顺势往被窝里一塞。
动作行云流水,像演练过无数遍。
“耍赖!哥你没数到一!”小昂蛄蛹着要钻出来,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额头。
顾知宜俯身,湿发扫过眉骨,伸手从床头抽出一本童话书,腕骨突出。
小昂安静下来,“今天帮我开门的姐姐……”
“嗯?”少年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而小孩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她给我糖了…对我笑…。”
“嗯。”顾知宜跟着勾唇。
小昂:“那个姐姐叫什么。”
顾知宜:“贝贝。”
轻得像在说一个秘密。
“小贝姐姐,小贝姐姐……”小昂开心地念了好几遍,在被窝里扭了扭,“小贝姐姐人好好噢~那我长大要娶小贝姐姐!”
孩子气的戏言。
“不行。”少年淡淡开口,不容商量。
小孩一听变成恼火小熊:“为什么嘛!”
少年用书轻拍弟弟的额头:“因为。”
昏光下,他另一只手把踢开的被子拉回来:
“哥哥先看到的。”
“我不要睡!”小昂又在被窝里扑腾起来,翻身叉腰站在床上,指手画脚着:“哥的耳朵好红!哥是不是喜欢小贝姐姐!我要去告诉小贝姐姐!”
顾知宜怔了怔,手贴上自己的耳朵,很快略一挑眉另一手把他提起来,唇线抿紧,“睡觉,明天就给你送回去了。”
小昂眨眨眼:“哥怎么这样!”
“哥怎么这样!”
同样的词句,从清脆的童声变成了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小昂蹲在地上,像只蔫头耷脑的小熊,拖着脑袋垂头丧气:“哥什么时候娶到小贝姐姐的?”
顾知宜睫毛一弯正要说话,申恩已从廊下走来,见到一旁台阶上的两人,眼尾先一步泄露了笑意,“顾董找您。”
“嗯。”顾知宜应着,目光落在贝言揉揉小昂脑袋的动作上,他俩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坐在台阶上。
“有椅子。”顾知宜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子,声音里带着纵容的无奈。
两人充耳不闻,一左一右在台阶上坐下,像两株固执的小蘑菇。
顾知宜轻笑一声,脱下西装外套。
贝言以为他要离开,却见那件昂贵的手工西服被他仔细铺在冰凉的石阶上,垂睫将每一道褶皱抚平,指尖硌人的袖扣给翻起来。
“来。”
他单膝点地,指尖轻轻一勾就把贝言拉到铺好的位置,顺手把她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理了理。
小昂趴在膝盖上看着顾知宜,眼睛一眨一眨的,是种有些了然又懵懂的神色。
做好这一切,顾知宜才离开。
等回来的时候,两株蘑菇差点长草。
在云被烧制成光亮的橘色世界里,小昂抱着膝盖蜷成团,贝言后仰着身子,风拂动发丝。
顾知宜驻足在廊柱旁,听见少年认真在问:“小贝姐姐也喜欢哥吗?”
顾知宜眼睫眨动,就这么淡定勾唇等她答案。
贝言笑出声,望着眼前赌气的少年,知道他实在孩子气得可爱。
她一笑,小昂就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托着下巴嘟哝着:“哥哥比我好,谁都喜欢哥哥,随便做个主播人气也很高。”
“哥还很会照顾人,而我没哥长的高,遇上事总是憋不住眼泪,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我哥那样可靠的人。”
贝言晃了晃手臂,说:“你哥眼泪水儿也不少,真要是掉眼泪说不定比你还凶。”
“真的?”小昂没见过,好奇得很,“什么时候掉眼泪?哪次?”
这使得贝言一哽,总不好答是晚上,支吾了半天没躲过去,但好在想起件事,立刻认真坐直。
“他刚到我家那时候,有一次躲在厨房柜子里哭。”贝言比划着柜子的高度,“我半夜去找吃的,一开柜门——”
小昂猜到了,笑起来,“像见鬼似的?”
“比鬼吓人。”贝言笑出声,“满脸眼泪还要强装镇定,倔得跟什么似的。”
小昂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
“我说哭就哭嘛,人都会掉眼泪。”她望向天边的晚霞,“就是不要在柜子里哭,会把自己闷死。”
“然后呢?”
“嗯…”贝言想到什么,“后来他就眼睛红着帮我煮了碗面。因为我不会煮面。”
霞光给云描上金边,贝言忽然说:“你哥那时候应该是想家了。”
“哥应该不会想家……”
贝言听见小昂这么说而侧目过去,对方很快打起精神,略过这个话题说,“嫂子,那哥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你的。”
“不是噢。”
顾知宜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领口松了些,像是刚忙完,在石阶上投下影子。
他在贝言身边坐下,小昂立刻探头:“那是什么时候?比柜子里哭那次还要早啊?”
顾知宜瞥去一眼,少年立刻缩回脖子。
而贝言漫不经心道,“那时候你刚来贝家,如果比那还要早的话……”
她投来一眼。
“饲养员自己想。”顾知宜笑眯眯支着下巴,肩膀就这么黏着她。
他知道贝言猜不到。
因为她这个人,给予关切的时候总是不自知的。
…那是顾知宜刚到贝家后的第一个早晨,十三岁的少年对着满桌佳肴和蛋糕不知所措。
他对面则是同样无措、思考说辞的贝爹和贝序。
而最先开口的是贝言,她把数字蜡烛背过身后,顺着这场景索性淡然认真道:“是欢迎你的。”
直到那天快结束时,有只猫才从阿姨那里知道,原来其实是贝言的生日。
…
温复大约第五天才醒来,一醒就打来电话滑跪。
他咬牙让出好几个自家公司的顶级娱乐资源,好不容易哄得贝言松口,转头又被顾知宜三言两语套走个人情。
等挂掉电话没几天回过神,他才惊觉自己竟被坑走这么多好处。
可再拨过去时,电话那头只剩岚城的山风呼啸。
“还有多远?”贝言踩着碎石问。
顾知宜回身攥住她的手,指腹在她腕骨上摩挲了一下:“前面。”
他避开挡路的枯枝,“抬脚,有苔藓。”
贝言拽停他:“关于我哥那些事情,还有你这些年的事,什么都不告诉小昂吗?”
山雾漫过顾知宜的睫毛,他低头替她系紧冲锋衣腰带:“他不知道这些反而快乐,我已经可以保护好你们了。”
话音散在风里。
那棵玉兰树突然撞进视野,满山寂静骤然被点燃。
贝言上次仅仅是在山背看过它,如今站在它脚下,那种喉咙哽住指尖发麻的感觉,吞噬了她整个人。
千万条红布条在风中翻飞,每一根丝绸都在夕阳里烧成金红色。
临近冬日,它没开花,却比开花更盛大;它没有叶,那些祈福的红布条就是它的叶。
顾知宜闭起眼睛,身形在树下出挑沉静,山风掀起黑色冲锋衣的下摆,猎猎作响。
布条在响。
“岚城的钢管究竟是怎么捅进去的?”
是贝言的声音。
于是那合目祈愿的人好像很轻地笑了下。
但没有睁眼。
也许该告诉她岚城的雪埋起来的时候会冷得刺骨、运一棵玉兰树进山要打通多少关节、又或者是血止不住流出时,浸透骨髓的寒意——
“不记得了。”
顾知宜像是笑着答的。
他声音轻的就好似那年春日午后,被贝言搂着他腰午睡,他整个人红透,却放轻声音,不愿惊扰蝴蝶。
随后顾知宜睁开眼,掌心贴上干燥树皮,仿佛触碰到十八岁的自己。
十八岁时许的愿似乎还在枝头回荡:
「就让我活着到她身边去。
只要一眼,只要一秒。」
而此刻,顾知宜抵着斑驳的树皮,睫毛垂下:
“我来还愿了。”-
贝言咬着汽水吸管趴在岚城山路的栏杆上,双臂垂在外头,整个人就这么挂在那上面,看起来很危险。
顾知宜不多制止她,在她身后攥着她腰上的金属扣带,点开她手机刚弹出的那条消息,看后转述:
“陈姐问三号有空吗。翟老板生日宴支场子。”
贝言:“不去,讨厌社交,我要休假。”
“噢,讨厌社交。”
顾知宜稍稍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山风掠过他碎发,露出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像蔓着层雾。
他似笑非笑,抖出几分幽然醋意。
“我在岚城那会儿,顾家四十二场宴会,我饲养员好像缺席率为零。”
这已经是顾知宜第二次提到这件事。上回是在顾家挂满照片的走廊里。
山风掀起贝言的衣摆,她咬着吸管回头瞥他一眼:“我的确讨厌社交。”
顾知宜:“那就是为顾岑优去的。”
贝言:“…啧。”
吸管又被咬扁一截。
贝言转回去看山,声音混着汽水泡泡的轻响,语气懒散无奈:“我想着你家办的宴会,你总该露次面。”
远处云层掠过山顶。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贝言说:“那万一会碰上你呢?”
顾知宜突然僵在原地,从耳尖到脖颈瞬间泛起绯色,连那颗痣都跟着颤了颤。
他眨眨眼,半晌才低头去勾她手指,喉结滚动:“…饲养员。”
声音涩得不像话。
贝言移目,离开栏杆,伸手将他转了个面,然后轻轻扑上去,踏踏实实地压着他脊背,“走走走,背我。”
“走累了?”他垂睫松眉,随后笑眼弯弯将人揽控到身前来,低头交颈吻她耳尖。
猫黏人都这样。
贝言啧了声,仰头结结实实地亲了下他眼尾的痣,懒散伸手,“背我。”
顾知宜笑眯眯抱臂,从容低下肩线,“嗯嗯来吧。”-
从岚城回去后,贝言晚上睡觉连着做了几天的梦。世界线个个都混乱。
她梦到很多个场景。
比如在葬礼里的、永远在淋着雨的顾知宜,死气沉沉的眼睛,连漂亮也死气沉沉,像一副该挂在美术馆里的油彩遗照。
比如失血过多、没能被救回来的顾知宜,躺在岚城山脚下的县医院里,最后一滴血流干身体。
而有时候她不会梦到顾知宜,她会梦到她在救猫咪,救一只被货车碾到重伤残的猫咪,雨滴和血水结块在它雪白的猫毛上。
如果按照它意识清醒的时间来算,他们应该只认识了两分钟,医院说救不回来了,只能打打点滴试试,贝言就拿出当时身上全部的钱守着它。
而它清醒过来,用粉色的舌舔了舔她的指尖。
只有两分钟。
…再有时是她在片场,身后总跟着只灰扑扑的白猫,天天叼着硬币放到她手心,然后嗖地窜上树梢,歪着脑袋看她。
直到某天,当猫咪又叼来硬币时,她一把捏住它后颈。
小家伙四肢悬空缩成一团,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她摊开手掌。
小猫喵喵叫,小心翼翼将猫爪按在她手心,脑袋垂得更低了,像是在道歉:
今天只有这一枚硬币啦……
“傻猫,我是说过来我抱。”贝言直接把它搂进怀里,脸埋进蓬松的绒毛猛吸一口。
小猫僵成毛团,眨着圆圆眼睛看她,喵来喵去的,像在问她,怎么不嫌它脏兮兮呢。
等她松开手将它放回地面时,它连猫爪都是软的,整只猫被吸得晕乎乎的,走路歪歪扭扭像要幸福得晕倒了。
等贝言吃饭回来,正在卷戏服上的飘带,想要把猫猫带回家去,结果刚走过去,池塘边一片骚动。
“有啥东西掉进去了。”
“是活物吗?要救吗?”
“这池子看着有点深啊。”
“不是人别救了。”
贝言脑子嗡地一声,纵身跃入水中,惊醒。
而这混乱梦的最终卷,场景却是眼熟的。
梦里是年少的顾知宜,看起来只有七岁的样子,在路边陪流浪猫玩。
他垂着眼睫,站在那里像支沾了雾气的玻璃花,连影子都是淡的不清晰的。
野猫叫得欢,他却竖起食指沉默摇摇头:“妈妈她讨厌声音。”
“不可以出声。”
此起彼伏的猫叫渐渐低下去,变成细弱的呜咽。
褪色的景象中,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而顾知宜半掩着的眼里没有什么光彩,看着猫猫在叫,很久后则无意识地张了张唇,发出一句无声、无感情色彩的:
「喵。」
…贝言醒了过来。
电视里正在重播今日颁奖典礼,主持人第三次念到贝言的名字时,她扯下了宝石耳环,随手扔在桌上,礼裙还没换掉。
解锁手机准备发条营业动态,结果看到热搜赫然是:#1122猫猫桃心点赞贝言cp营业#
评论区在看热闹,吵着姐夫肯定是醋了。
贝言懒懒散散笑着,转手又发了条CP的营业内容,电影上映在即,炒CP还是需要的。
发完手机往沙发一扔,就这么又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意识开始漂浮,电视节目早已连播到了热播的「成为爱人的第N天」,听声音就知道当前播放的部分是商场买菜那经典一期。
幽幽蓝光下,滴声警告音和顾知宜陪同犯错的话音交错着。
玄关传来钥匙开门声。
那人没开灯,走到沙发前,熟悉的苦咖啡气息笼罩下来,带着初冬夜风的凉意。
贝言懒得睁眼,紧接着一双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将她整个人揽起,稳稳托抱在自己身上,又腾出另一只手拎起沙发上的外套。
这种细心程度除了顾知宜没别人。
贝言支在他颈边,睁开眼就是近在咫尺的喉结,隔着雪色衬衣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微快的心率。
大概是刚结束会议就往回赶。
她睫毛扫过去,对方一贯敏感,于是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旁,只手托住她把她往上抱了抱,“我抱你,睡吧。”
她想下去但对方不放手,她索性枕好,缓慢问:“外面下雪了吗?”
“还没有。”顾知宜轻笑,抱着她转向冰箱,眼尾弯起温柔的弧度,侧头问,“想吃什么。”
贝言搂着顾知宜脖颈,回头看了眼,“什么也不想吃。”
顾知宜:“我来做。”
贝言面无表情绷起嘴:“掌权人现在是大忙人。”
“那也是你的。”顾知宜眯眼弯眸吻她。
“叮。”
顾知宜手腕上的腕表弹出提醒:
[半小时后二会议室/跨境并购案]。
贝言呼吸一滞。
合着这人是翘了跨国会议回来的,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要忙的事也太多了吧。”
她支起脊背,捧住那张漂亮的脸,顾知宜顺从地低头,甚至垂睫,连痣也跟着低下去,游刃有余地想要任由她处置。
贝言拧眉戳破:“所以突然回来果然是吃醋了吧。”
顾知宜一怔。
“抱着我不撒手真有你的。”贝言戳戳他脸,“顾组长,你现在吃醋也太不明显了。”
说完抱住猫,环着脖颈贴贴他脉搏。
直到这一秒,顾知宜始终含笑的眉眼这才漏出一丝破绽,喉结滚动着攥紧她后背,气息不稳,垂目蹭她脖颈。
贝言知道某人大概又想要黏她,无奈咬亲上去,摸摸蝴蝶骨。
对方果然搂她更紧。
没几轮,顾知宜被逼在床头,腰陷进软枕里,衬衫领口早被自己扯得松散,半褪半推地露着锁骨上的红痕。
贝言问,“醋了几天?”
他偏开视线,轻声答:“两天。”
贝言的指尖摁了摁涨红的樱色,顾知宜抵着床一颤,它甚至更加饱满,更接近快要化掉的软糖。
贝言张唇作势要碾咬,侧目向上,气息扑在上面,“顾组长说实话。”
他掀掀眼睫,眸底水光靡滟,“十天。”
贝言失语:“那你开直播夸我很会营业,和别人有cp感,果然牙都快咬碎了吧。”
“…不是和别人营业得很开心?”他嗓音哑哑的,不看她,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抵在她腰间,明明在勾。
贝言亲出空闲回了句:“营业也是工作,和你直播副业差不多。”
“我才没这样。”他听后眼睫一掩,语速缓缓,“饲养员只有一个。”
“得得得。”贝言只好举起双手投降,俯身搂住顾知宜的腰,淡声感慨道,“你要是像小时候一样多可爱,没这么高,还喵啊喵的,我好想抱。”
顾知宜晃了晃脑袋,没听清楚,但仰颈由着她亲胸前时,唇线抿紧,半晌才哑声挤出一句:“那饲养员更喜欢那个了。”
他吃醋的角度一贯稀奇。
贝言少见地听笑了,“哎,真不是端水,我都喜欢。”
他听得浑身发抖,呼吸明显乱了一拍,被她扣住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贝言手指滑进他指缝,把他原先戴着的那枚素圈戒指慢慢转了下来。
顾知宜没抽回手。
直到新戒指被推进他无名指,顾知宜猛地抓紧了她的手,银环卡进指根太冰,激得他仰起脖颈,眼底溢出一丝水光。
他喘息哑掉,垂目看着手上的所有戒指。
各有代表的权柄与地位。
而这枚新的素戒其实不出眼、不特别,可注视着它严丝合缝嵌进自己指根,比任何权戒都更让他呼吸困难。
“换个戒指就想了事。”
他停在这里,语气软了不少,搂住她脖颈盯她,那颗痣湿掉总勾人,把短句拆成两半说,“不、可以。”
贝言的心跳有点乱掉了。
“那你别戴。”她作势要把戒指摘走。
顾知宜立即蹙眉收拢手指:“不要。”
贝言仰头挑眉,“顾组长想要它也得说句好听的吧。”
顾知宜眯眼,眼尾还红着,漆黑目光垂落,“你想听什么。”
贝言搂搂他,“你好像爱我。”
顾知宜呼吸起伏着,喉结滚动几番,爱字临到唇边涩声散掉:“你根本知道。”
想黏对方。
喜欢对方。
贝言知道他正经说不出来,不再逗猫,转而去吻他膝侧。
顾知宜撑着身体掀睫盯她,肩线影子笼下来,用膝盖很轻地蹭蹭她的腰,瞳色在缓慢动荡,那有一点温柔。
双海嘉园外的冬风断断续续。
贝言被黏得动不了,搂住某人柔韧的腰叹气,“顾知宜,稍微收收黏人劲行不行。”
她忘了对方会这样是因为现在需要她,语气在听着不够柔和。
顾知宜整个人陷在凌乱被子中,目光黏着她,眼尾水色随她一晃一晃,痣沁着汗,支起漂亮的脸眯眼学她语气:
“贝言,那我也‘非请莫入’。”
这像在控诉。
控诉她没收着。
贝言哽了哽。
怎么顾知宜总能将最平常的词句染上别样意味?
但贝言不吃这套,撑着膝骨慢吞吞抽身,看对方在临界点陡然蜷起的指尖,简直说停就停。
对方的喘息顿时乱了,眨着失神的眼睛盯她。那有一点无辜漂亮。
“……”
直到逼得对方耐受不了,压睫,眼尾湿着勾她手指,抱到她咬她颈侧,贝言这才听见埋在颈窝里的声音懵懵传来:
“…进来。”
“嗯?顾组长是在请我吗顾组长?”她有点爽了,不轻不重地拖着音,咬上对方透红的耳尖,“顾知宜?顾知宜?”
顾知宜的冷静在爱欲里湿掉了,他被哄得失控失序,低头红着眼黏贝言,枕上的指尖收得好紧。
贝言抱到他后含糊哄:“完全是猫啊。”
“但我喜欢猫就是了。”
顾知宜连连窒息。
心脏如茧,爱字如絮。
每每想说出爱,喉咙里都犹如团着絮状物那样发痒,眼底也蔓延泪意。
因此,说爱如吐絮。
每每说到爱字,声音就一轻。
顾知宜说不出爱,缠在心间抽丝剥茧,越痛越黏连。
他擅长把爱絮藏进每一个微小瞬间里。
是低头纵容,是笑眯眯为她兜底,是顾知宜在当下搂住她脖颈吻她眼睛,腿间开出缝隙。
哪有什么非请莫入。
如果顾知宜有猫尾巴,大约早就缠上她手腕了。
【正文完】
第49章 if线-臆想雪.1 封窗,别让她跑了……
朝港今年的雪来得很迟。
贝言喜欢雪,一到冬天就会适当减少行程量,权当给自己固定的几天假期。
顾知宜知道这件事后,交代申恩把他接下来的行程能推的推掉,推不掉改线上会议。
当时贝言听他这样安排工作事宜,完全没多想其中用意,直到第二天她被人裹着毯子俯身抱好,像个树袋熊一样腾空。
她还困得睁不开眼,拿脑袋撞撞他喉结,皱着脸,“干嘛干嘛干嘛。”
对方低头检查家里的水电,“带你去看雪。”
“纯儿呢?”
“一起去。”
她埋埋头打哈欠。
顾知宜含笑托好她,顺手从岛台拿上做好的早饭。
结果贝言没想到,顾知宜说的看雪,是看洺港的雪。
更没想到的是,刚出了港口就被温复截住,硬是把两人拐回家做他军师,分析他那软硬不吃的未婚妻。
于是,双港明面暗面上最显赫的三大家族年轻掌权人,就这么凑在一起研究起了哄人。
意见相左时,温复咬着后槽牙固执己见,气得贝言抄起抱枕就砸。
他接住抱枕正要抱怨,一抬眼却看见后方贴着自家饲养员的顾知宜,似笑非笑挑眉看他,他顿时一蔫,软了下去。
直到洺港的雪在温家庭院里积了厚厚一层时,贝言拖着顾知宜带小纯去玩雪,顺便拍些素材营业。
她裹着围巾嫌冷,不愿意把手伸出来,就指挥顾知宜:“顾——总——,来堆个和小纯一般高的小雪人来。”
顾知宜从容站着听她闹自己,低头摘下腕表,将外套大衣交给管家,蹲下身拢雪,手指与骨节很快冻得泛红。
而小纯在一旁推雪球,两只前爪推着总显得费力,推得不好毛茸茸的脑袋还会不时栽进雪堆里,留下一个小猫脸印子。
贝言哈哈大笑,顾知宜弯眸顺手扶正它脑袋。
小雪人的轮廓渐渐成型,贝言举着手机一边录像一边指挥,“眼睛眼睛。”
顾知宜摘下衬衣上的宝石袖扣,仔细嵌进雪团,冻红的指尖在雪面轻轻一勾,弯出个俏皮的猫猫笑。
小雪人顿时活灵活现地仰起脸来。
贝言:“天才啊顾组长。”
顾知宜扬了扬眉。
她忍不住扶着膝盖蹲下,歪着脑袋左看右看,最后下巴抵在膝头,伸出食指点了点雪人的脑袋。
相机响起咔嚓音,她伸手,要拍照的顾知宜拉自己起来。
“手冰。”
顾知宜的手探进自己的袖口下贴了贴手腕,而后拉住她手,她攥住对方手腕站起来,却没打一声招呼就仰头撞进对方眼睛里去。
身上的雪籽落了一地。
那些雪籽又恰好浇在小纯身上,它懵懂抖抖绒毛,它不懂,现在不是不下雪了哦。
顾知宜纵容她把冰凉的手指探进自己袖口,顺势将人环进自己的领地,她眨眨眼,“我想亲你。”
“嗯。”顾知宜笑眯眯低下头,“我也想。”
睡前,微博更新营业。
@贝言。
猫堆雪人。
[图片][图片]
第一张是冻得通红的修长手指在摆弄雪团,第二张是贝言和成品小雪人的合影。
“顾知宜,他们喊你下次直播的时候介绍一些好看的袖扣和戒指。”贝言刷着热评抬头,发现顾知宜正在开视频会议。
他招手示意她过去,贝言凑到镜头前对设计团队挥挥手,后腰随即被轻轻一托。
顾知宜的手温暖干燥,像在要她去休息。
贝言听见他同设计团队说:“…全球代言人企划就这样定。”
敢情是资方内部会。
想起平时见品牌方要全妆高跟鞋的阵仗,贝言低头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没化妆没做发型,纯棉睡衣,袖子还长出一截。
哦想起来了,是上周顺走顾知宜的那件。
他衣服太软太舒服,被她偷偷调包。
“还是自己家里的活儿干起来轻松嘛……没规矩真好啊……”她感慨着陷进软椅中去,晃着脚上毛绒拖鞋。
听到这话,视频会议中的顾知宜停住签字的手,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开个小墨点,他唇角忽然上扬,连正在汇报的设计总监都卡壳了一下。
“你们继续。”他关麦说道,声音比平时软了三分。
小纯趁机跳上办公桌,尾巴扫过摄像头。顾知宜伸手捏它后颈:“你昨晚睡在我和贝贝中间,不可以,做猫要乖。”
猫崽歪头,绒毛里还沾着雪化的水汽。
贝言正刷着手机,突然听见:“今晚谁赢了谁和贝贝睡。”
什么输赢??
她茫然抬头,正好看见顾知宜对橘色黏人精说:“石头剪刀布。”
小纯歪着头,本能地伸出毛爪子,软乎乎的肉垫摊成布。
“剪刀对布。”顾知宜挑眉,转头对贝言眨眼睛,睫毛纤长,“饲养员,看来是我赢了。”
他同团队简单颔首退出会议,抱起猫,“愿赌服输,送你去温复那里。”
贝言这才反应过来:“顾知宜!你跟猫比猜拳?!”
“嗯。”他已经走到门口,身形压下一道利落的影,嗓音隐隐无辜,“出于同类,我们都觉得那很公平。”
贝言仰着头一时语塞。
合着这会儿她成局外人了。
“你这不耍赖吗??”
“一家人耍赖不算耍赖。”
顾知宜悠悠走远,贝言懒洋洋倒回去长出一口气。
大约过去将近二十分钟,卧室门被推开。
贝言头也不回地举起发绳,睡衣袖口滑落至肘间:“我要顾组长绑头发。”
身后脚步声停在原地。
“嗯?”她淡淡回头,看见顾知宜站在门口阴影里,怀里仍抱着那只橘猫。
房间里的暖光从侧面打来,将他半边脸庞隐在黑暗中,肩线比平日更锋利几分。
“不是要送温复那儿?”她挑眉,发绳在指尖晃了晃,“都耍赖了还心软?”
转身时睡衣布料擦过床单簌簌作响,她说,“我不掺和你俩内部矛盾,头发绑好睡觉了。”
于是那人压着影子缓步走过来,从她手里拿下发绳的那一秒,指尖擦过她指尖,气息跟着一停。
“顾组长你手好凉。”贝言合着眼睛捉住他手强硬暖了下,随口说,“跟刚从雪里扒出来的一样。”
他指尖悬在她发梢上方半寸。
安静很久。
“不会绑头发。”顾知宜声音比平时低哑。
贝言:“得了吧顾知宜,今早不是才绑过?”
她随意往后靠了靠,后脑勺贴上他腰间,没察觉那具身体瞬间的僵硬。
等发绳第二次滑脱时,她终于仰头。
也许视线如月光,照过来的那一刻,顾知宜整个人僵住了。
那种反应就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贝言会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这样直视他。
贝言觉得稀奇,看着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唇线冷淡,眼睛里关着暴雪,痣也冰冷得有些不认识。
于是贝言抱臂,没好气道:“你联姻前不是练了好久吗?顾组长这么快就忘了?但你今天早上还在给我绑啊。”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久到贝言以为顾知宜又要露出那种惯常的、游刃有余的笑意。
可他却垂下眼睫。
“和谁联姻。”
“和我啊。”贝言彻底抬头,发丝从他手中簌簌滑落,他指尖依然僵在那里,一根发丝都没能抓住。
贝言抓抓头发,拧眉问,“你该不会是最近会议太多脑子忙晕了,怎么了顾知宜——”
话音没能说完,身体忽然被轻轻搂揽,那个人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压下来,抵在她颈间沉沉吸气,闭起眼睛。
有冰凉的东西滑进她衣服里,贝言忽然听见对方说:
“贝贝,我好像是又发病了。”
贝言浑身一僵。
“不要吃药。没吃药。”他声音很低,也许在自言自语,“能一直病着就好。”
明明每一句话都像呓语,可顾知宜的手臂收得很紧,像要把这具温暖的身体嵌进骨血里,每一寸力都透着偏执。
“不是,你瞒着我吃什么药了…”她刚想转头,后脑就被固定住。
越来越多的湿意落在贝言侧颈,渐渐密得像雨,洇湿了睡衣,温度冷得惊人。
这样有些熟悉。
贝言拧眉,但拍着他手哄他,而背后的人始终在发抖,连带着呼吸都支离破碎。
这算是贝言第二回看到顾知宜发抖到喘不上气。
第一回是她葬礼。
过去很久后,贝言感觉到身后的顾知宜呼吸渐渐平稳,冰冷指节终于从她肩膀滑下,转而缓慢去蹭蹭她脸颊。
“贝言,你想让我绑什么样的头发。”
他嗓音哑了,掌心拢起她发丝。
“就平常那样。”贝言的心跳变快,声线跟着不稳定,转头去看他,“哎顾知宜你是不是——”
…
睁开眼,外头还黑着,窗棂停了一只雀歇脚。
真稀奇,居然会有鸟愿意落到顾家老宅里。
顾知宜垂目在工作桌上撑起身,打盹的猫群四散开来。
窗外积雪压得树枝轻颤,惊走了那只灰雀。
朝港今年的雪来得很早,没有要落尽的意思,于是一连下了好几天,天天如此,现在也在下着暴雪。
绕过堆积如山的文件,电脑屏幕还亮着未关闭的企划案。
顾知宜揉着太阳穴起身,脚下立刻围上来三五只猫。
他推开茶几上的药盒,八格分装,各色药片排列整齐。
两粒红片,一粒胶囊,再加一枚白色药丸。
喉结滚动,咽下的却不像是药,而是烧红的炭。
灼烧感从胃底蔓延,他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碎发滑落,露出冷汗涔涔的眉骨。
一滴泪挣脱梦境,残留的泪水被带出了梦外来,淌过漂亮浅痣。
他闭眼缓了缓,顺手捞起脚边的橘猫。两两相望,死寂对着死寂。
顾知宜安静眨眼,“你知道我见到谁了吗。”
他捏捏它爪子说:“是贝贝。”
听到这名字,那只橘猫抬起脑袋喵来喵去。
“和上次的场景不一样。”
他目光像是很浅地柔和了些许,把那只橘色的猫抱到怀里顺毛,“她这次让我替她绑头发,可是我不会。”
他挨了挨那只橘猫的脑袋,“得学起来,下次见到她就能替她绑头发了,她就会留我久一点。”
那只橘猫听不懂,那只橘猫没有情绪。
顾知宜说,它只是和他一样病着而已。
推开书房门,管家正端着药茶在门外等候,走廊幽光透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先生,今晚的药茶。”
“放着吧。”
顾知宜抱着猫声音很淡,指尖一条条划过手机里待处理的邮件,头也不抬,“带它去吃点东西。”
管家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只猫带走,谁都明白,这是所有猫里他们家主最喜欢的那一只。
而申恩已经在门外等了二十分钟,见顾知宜出来,立即上前汇报上季度并购案进展,“老大,洺港的项目要按什么计划执行?下边很着急。”
“B方案执行。”顾知宜转身回书房,指节抵上眼窝按按,声音沙哑,“风险压三个点。”
申恩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手边丝毫未动的药茶,紧接着连忙递上接下来半个月的合作方名单。
顾家如今明暗面通吃,想要依附上来的人太多。
他注视着名单被顾知宜用钢笔剔除了一半。
“老大,你的胃……”
“没事。”
窗外雪虐风饕。
顾知宜身形微晃,不动声色地扶住桌沿。小纯不知何时溜回了书房,正用爪子拨弄着他掉在地上的药盒。
“老大。”申恩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神色像是犹豫很久。
顾知宜面无表情:“说事。”
“今晚…有人好像见到贝小姐了。”
钢笔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顾知宜缓缓抬头,眉眼静默,眼里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凉: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是疯得比我还厉害是不是。”
申恩喉咙发紧。这些年来,双港认定了顾家掌权人是把疯掉的刀,提到顾知宜没别的词,只有‘疯子’和‘危险’。
他递上平板,“是贝家附近网球场的监控里,虽然只拍到侧脸,但身形太像贝贝……目前人已经控制在贝家了。”
画面定格在那个模糊的侧影。
“不是她。”他烦躁将平板推回桌面,声音很冷。
申恩的头埋得更低,没再说下去。
老大不会认错,老大说不是就不是。
可秒针在移动,钢笔从顾知宜指间滚落,他按按紧蹙的眉心,启唇:“备车。”
说完拎起外套垂目起身,药盒被带倒,各色药片滚落一地,橘猫追着他的背影喵喵直叫。
“通知人守死。”
顾知宜大步穿过长廊,申恩小跑着跟上,看见他正在电梯前反复按着下行键。
金属壁映出的那张脸上,有着申恩这四年来,自从贝言葬礼后,就再没见过的神色。
…
四十分钟后,贝家老宅外多了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保镖无声散开,封住了所有出口。
顾知宜独自站在庭院里,西装肩头落满雪。他压睫摘手套,指尖在寒风中微微发颤。
“老板,要清场吗?”保镖低声请示。
“封窗。”他没抬眼,睫下也许郁色如絮雾,平静漠然道,“别让她跑了,连只蛾子都别放出去。”
说完,迈步走进去。
推门的瞬间,风雪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室内,排山倒海般的雪意随来者盘踞,压迫感太强。
顾知宜外套上的雪粒坠落,在地板上洇出深色湿痕。他在玄关处停住脚步,抬眸冰冷一望。
楼梯扶手边,人影微动,似乎有人揣着手探头。
逆光中,那轮廓熟悉到心脏骤停。
真就是分毫不差,没有认错的可能。
…顾知宜知道自己果然还是疯了。
摘到一半的手套在掌心扭曲变形,顾知宜目光一垂,在沙发落座得从容,腿交叠,西裤上未化的雪粒落在地毯。
“舍得回来了。”
他眼底一片黑沉,痣色冰冷,声音让人脊背发麻。
第50章 if线-臆想雪.2 饲养员,……
楼梯上的贝言闻声往下探了探头,不懂这是个什么场面,她上一秒还在家里刷热搜,怎么睁开眼跑贝家来了。
她扶着扶手下楼,扯扯自己身上的睡裙,眉头紧锁。
会客厅窗帘半掩,窗外是阴沉的雪夜,客厅中央站着好几个人。
几名特助无声地立在墙边,显然是守门的位置,而家里的周姨垂着头站在一旁,手指不安绞紧,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无形压力,而这压力场的中心,是熟人。
他默然坐在那里,肩线平直,身形与腰线一致挺拔。
那张脸依然漂亮得让人晃神,只是轮廓似乎更深,睫下眼神陌生,目光像刃一样刮过她全身,最终定在她脸上。
“要我说欢迎回来吗。”
平声平气,听不出半点波动。
情况相当明了,看来是她死后的时间线。
熟人见面,贝言慢吞吞揣着手挪到他对面落座,“不用说。”
顾知宜:“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贝言从桌上捞了个橘子,后靠近沙发里忽然想起,“我哥呢?”
顾知宜眼睫阖下,眉目不变,“疗养院。”
“那我爸呢?”
“悲痛过度,身体不好,在国外疗养院。”
“噢。”贝言默默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将他上下一打量,“你挺好,看着什么事没有,气色也过得去。”
顾知宜眸底平淡,“嗯,对,我又不想你。”
一句话截成三句,处处是刺。
但贝言却不像往常一样冷眼相对,只说了句‘得了吧’。顾知宜眉心蹙了下,眼神扫向一旁,特助走上前来。
协议被递到贝言面前,钢笔搁在纸页上。
顾知宜:“签了它。”
贝言低头,“联姻协议?”
她压压嘴角,提目看对方。
尽管坐在灯下气息陌生,做了太久家主,压迫感如有实质,但横看竖看,依然是那只猫。
只不过可能因为被她丢过一次而产生应激敏感了。
难搞…不好哄。
她挑眉,“顾知宜,我记得我们关系没这么好。”
“是。”顾知宜目光扫过她带着戏谑的眼睛,眼睛眯着弯了弯,仿若某种自嘲。
“除了小时候在借住的那几年,我们之间。”他好像轻描淡写,陈述,“的确只剩一张支票。算不上熟。”
话里似乎有噎人的意思。
贝言一时语塞…猫嘴太硬。
他声音低沉平静,仿佛仅仅在谈一桩无关紧要的生意,“但我们两家的联姻,总要有人来履行到底。”
贝言这才看到,他手指间戴着诸多权戒,唯独无名指空空如也。
她伸手拿起协议,随意翻了翻,可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顿住:
婚后双方不得无故分居。
婚后双方每日至少一起吃饭一次。
婚后为了联姻请尽量亲近。
每一句都公事公办,字字带锁。
但这哪像什么联姻协议,倒更像是一份某猫自己认真写的饲养员守则。
贝言:“你急着绑住我?”
顾知宜在签字,痣都没动一下。
她双手支着下巴仰头,淡淡问:“顾知宜,你是不是很想我?”
笔尖点在纸上,墨迹晕开,弄花了他签下了名字,他重新拿了一份,没抬眼,“签字。”
贝言晃着腿咬开笔盖,戳戳下巴忽然问,“联姻后住哪里?住经纪公司附近吗?”
对方淡淡开口:“你喜欢哪里。”
贝言一口气说:“不喜欢春和园不喜欢白鸟里不喜欢帝城,双海嘉园也不行。”
几乎把朝港的所有地方全给否定。
“贝言。”笔突然被按在协议上,顾知宜声音冷了几分,“无论你怎么不情愿——”
“还是住你家好了。”贝言打断道。
窗外朝港的雪忽然急了,拍在玻璃上簌簌作响。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几秒,顾知宜喉结微动:“为什么。”
她发丝散着,“有一点想顾家。”
闻言,对方掀睫盯她,漂亮眼睛复又冷静垂下,“是吗,四年零两个月,终于舍得想起来了。”
四年??
贝言晃着的腿蓦然怔住,但对方已经收回目光,将桌上的钢笔收进掌心,转腕看表,“上去换衣服。”
…贝言起身。
等她穿好外套从楼梯晃下来时,顾知宜正站在玄关,大衣搭在臂弯,指间捏着皮手套,正低头调整腕扣。
听见脚步声,他侧目一眼,对上穿成毛茸茸一身的贝言,目光长久没移。
“穿上。”他将外套递给贝言。
贝言的手在长袖子里面探不出来,提起来晃了晃,拖音说:“我没有手。”
空气一静。
顾知宜动作顿住,半晌,他转过身。
带着雪气的阴影就这么压下来,顾知宜个子高,低头时睫毛垂着,看不清表情。
“抬手。”
贝言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面前,攥着大衣领口的内衬,动作很缓,没有半点多余触碰。
只在他拢好衣扣时,指尖不小心蹭过她耳垂,有一点凉。
“走了。”
他蜷起手指,转身推开门,顶着风雪迈出去,没有多余的话。
可贝言摸摸耳垂。
那个总是歪向一侧的小小耳坠,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挂着。
…顾知宜拨正了它。
…怎么还是那只操心过度的小猫。
处处都在意她在意得要命。
…
车内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顾知宜垂眸审阅合同,笔在条款间勾画,全程未抬一眼。
他现在貌似要管的事情很多。
申恩还是一贯有亲和力,贝言倒是很想跟申恩搭个话,但按理她应该是不认识这位助理的,所以也没法开口。
好在,顾家很快就到了。
等老宅的大门拉开,片片雪花被廊灯照的发暖,一团团毛球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贝言就这么被猫淹没。
猫崽们蹭她脚踝,扒住她外套,跳上她肩膀卖萌蹭她颈窝,她连呼吸都飞进猫毛,明明是第一面,它们好像很爱她。
“纯儿啊!”贝言眼睛一亮,捞起里面的那只橘色的猫抱进怀里,小橘色黏人精早就泪眼汪汪了,歪着脑袋不敢认她。
她连忙抱得紧紧的,亲亲小纯的耳朵,好半天才腾出手去摸别的猫,认真肯定道,“顾知宜是你们的饲养员吗?看起来照顾的很不错,是合格的饲养员。”
一抬头,看见顾知宜站在楼梯拐角,垂目俯视这场骚动,阴影里头,他没说话。
贝言怀里抱着猫揉来揉去,无意识往门边晃了半步,两名特助无声挪过去,拿身体封了出口。
她将这收进眼底,抬头看向楼梯上的顾知宜:“怕我跑啊?”
“那你最好别跑。”
顾知宜收回视线,沉默上楼。
“不理他。”贝言低头和猫玩。
…
卧室门开,一折光线缝合了裂成两半的漆黑房间。
顾知宜经过角柜,下意识去摸那上面的相框,指腹缓慢地、几乎算是温柔地将它往深处摁了摁。
然后,相片倒扣下去。
进浴室,反手上锁。
金属咬合的声音在死寂空间里格外清晰,犹如某种状态的截断——
不必再维持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了。
水流浇下来,白汽在升腾,顾知宜单手抵在湿滑的瓷砖上,衬衣很快透掉,腰终于愿意卸了力,在雾色氤氲中弓出从未示人的弧度。
指节突然在墙面上打滑。
他整个人滑下去,膝盖撞出闷响,可手掌依然固执抵着墙面,仿佛这是与自持最后的分界线。
热水浇得脊背发红,这点暖意就好似被想要得到的人给搂抱了一样,欺骗自己得到一点垂怜。
湿发垂在眼前,露出发红的鼻尖和咬出齿痕的下唇。
顾知宜低着头,最终只漏出一声痛苦的,湿掉的:
“…不合格。”
水声哗啦,盖过所有喘息。
在白雾中失去意识,听见谁在慌张喊,家主又发病了。
再睁开眼时触觉比视觉先复苏。
有人吻他痣。
气息很烫,很熟悉。
他没动,睫毛垂着,任自己被压进沙发深处,后颈硌着,温钝的痛感蔓延上来。像在发病的臆想症里。
顾知宜睁开通红的眼睛,看清身上人的那瞬间眼尾弯了弯,疲惫又温柔,指尖陷进她毛绒睡衣揽她更近。
他总是纵容,被亲得喘不过气时也只是偏头露出颈线,断断续续哄她讨饶,“慢点亲……”
“不跑。”他轻轻拍着贝言,好像在弯着眼睛,低头把自己往她怀里送得更深,抱她好紧,“我不会走。”
纵容到这种程度,连臆想都要笑话他了。
贝言咬他下唇的力度稍重,顾知宜被拽回些许理智,湿漉漉的视线缓慢聚焦。
他听到贝言说:“顾知宜,你好黏,把我当成谁了这是。”
顾知宜就认真拧着眉,一字一顿,“贝、贝。”
贝言听爽了,虽然有些猫嘴上说不想她,但根本骗不了人,在最绝望的时间线里还是喜欢她……没一点救了。
“我猫。”她拍拍顾知宜的腰身,带起一阵细微的颤。
顾知宜眼睛还红着,听到自己做了她猫,瞳孔就无声涣散掉。
顿了顿,她眨着眼歪头问:“你那联姻协议是什么时候拟的?”
顾知宜偏开视线:“车上。临时的。”
贝言想起那些“每日一起吃饭”、“不得无故分居”的条款,忍笑忍得肩头微微发颤。
情况就像是,猫因为被遗弃过一次,明明在生她气,却要叼着饲养员守则到她身边来,用猫爪推给她看。
无底线纵容她,于是无辜委屈且乖着。
她彻底忍不住笑,“顾知宜你平常也这么拟合同吗,太黏了,实在是太黏了。”
顾知宜听不清楚,但是湿发下的耳尖通红。
“顾知宜,你拟这些条款的时候……”她忽然凑近,呼吸扫过他耳畔,“是不是一边想着我,一边气我气得要死?”
顾知宜摇头,搂住对方脖颈,像猫儿一样蹭蹭她脸颊,懵怔吻她,“饲养员,我要你抱。”
说完垂下水淋淋的眼睛,分不清是残留的泪意还是情动。
“…快一点…好像要醒了。”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