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琬琬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坐下。
玉婳这才看清,黎琬琬眼角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
“去年在马场被树枝刮的。”
黎琬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挺直腰板。
“臣女已经学会避开障碍物了!”
玉婳认真地听着她说话,似乎有问不完的问题。
黎琬琬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谨。
玉徽在一旁掩口轻笑。
“看来琬琬很喜欢骑马?”
黎琬琬点点头,眉宇间满是向往。
“喜欢!臣女喜欢马,喜欢看它们跑起来的样子……”
玉婳也凑过来,小声说。
“本殿从未骑过马......太医说身子受不得颠簸。”
黎琬琬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
“啊……那以后……以后臣女可以带着公主一起骑!”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
玉徽与玉婳都愣了,宫女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黎琬琬意识到自己失言,咬了咬嘴唇,跪在地上。
“臣女知错,请公主恕罪!”
玉徽轻轻蹙眉,倒是不怪罪黎琬琬,只是担心妹妹。
“琬琬起来吧,婳儿的身子确实受不得颠簸。”
她转向玉婳,柔声说。
“婳儿,琬琬只是年纪小,说话没分寸。”
黎琬琬不敢抬头,只觉得御花园的春风都带着刺,刺得她眼眶发酸。
父亲深爱原配夫人,偏心兄长,对自己这个继室之女十分冷淡,母亲也只在意弟弟,父母兄长都不喜欢她,只有马儿愿意亲近她。
没想到进宫第一天就惹了祸……
玉婳却没生气,忽然说。
“没关系的姐姐,婳儿以后一定可以骑马的。”
她轻轻握住黎琬琬的手。
“婳儿会好好锻炼,强壮身体,然后和琬琬一起骑马。”
黎琬琬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颤抖的指尖回握住了玉婳的手,突然单膝跪地。
“臣女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公主!”
玉婳也郑重点头,小手握成拳。
“琬琬姐姐,婳儿也会保护你的!”
玉徽有些无奈,但还是宠溺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她很放心将妹妹交给黎琬琬,因为她看得出,黎琬琬是个善良勇敢的孩子。
黎琬琬与玉婳很快便熟络起来,两人唧唧喳喳地聊个不停。
黎琬琬缠着玉婳讲宫里的趣事,玉婳则缠着黎琬琬讲外面的世界。玉徽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欣慰。
御花园中,蝶舞花飞,莺声婉转,宫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细语。
曲子濯今日难得出来闲逛,正坐在湖边的凉亭中,看着湖中嬉戏的鱼儿发呆。
莺莺在一旁轻声禀报着宫中最新的闲言碎语。
曲子濯听得昏昏欲睡,随意嗯了一声。
莺莺见状,识趣地住了口。
“主子,您要不要尝尝这些时令瓜果?”
曲子濯随意瞥了一眼,果盘里摆着些新鲜的水果,有樱桃,有桑葚,有枇杷,都是些应季的果子。
“本主没什么胃口。”
她随手捏起一颗樱桃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却没让她心情好些。
莺莺见她兴致不高,便提议道。
“主子,要不我们去附近散散步?”
曲子濯想了想,也好,反正左右无事,便起身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园中春意正浓,她远远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皇帝和两个公主。
曲子濯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请安。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又在脸上堆出笑容,才带着莺莺快步走过去。
“妾身参见皇上,参见大公主、四公主。”
她垂眸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陆丹恂正与两位公主说着话,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曲子濯,微微颔首。
“曲容华免礼。”
曲子濯起身,偷偷打量着陆丹恂。他的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一双黑眸深邃幽暗,仿佛能洞悉一切。
她有些心虚,毕竟一向不怎么得宠,今日主动凑上来,不知道会不会惹人厌烦。
起身时余光瞥见大公主玉徽温和地点了点头,而那个病秧子四公主玉婳正和一个小姑娘头挨着头说悄悄话,完全没注意到她。
“父皇,儿臣带婳儿和黎小姐去喂鱼可好?”
玉徽柔声请示。
陆丹恂颔首应允。
“去吧。”
玉徽和玉婳便带着那个小姑娘往前走去,玉徽时不时回头叮嘱玉婳慢些。
陆丹恂目光追随着两个女儿离去的背影,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温情。
曲子濯看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阵酸涩。她的湘儿已经多久没见过父皇了?三个月?还是半年?
“皇上......”
她鼓起勇气开口。
“三公主近日习得一首新曲......”
陆丹恂想到那个喜爱墨绿发绳、肩披流苏,不同于中原宫廷打扮的女儿,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丢了些锐气,多了些平庸。
“什么曲子?”
曲子濯暗自握紧了手。
“妾身也不甚清楚,只是听湘儿说,是一首关于漠北风光的曲子。”
她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些情绪波动。
陆丹恂眉头微蹙。
漠北?那不是曲子濯的家乡吗。
曲子濯偷瞄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有些兴趣,心中一喜。
“皇上若是有空,妾身这便差人去唤湘儿过来。”
陆丹恂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湘儿在何处?”
曲子濯连忙回答。
“妾身方才看见湘儿往那边去了。”
她指了指女儿离开的方向。
“想来是去那边玩耍了。”
陆丹恂转头看向她。
“曲容华同朕一起去吧。”
“妾身遵旨。”
曲子濯跟在他身后半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湘儿近来可好?”
帝王低沉的嗓音惊得她指尖一颤。
曲子濯回过神来,连忙回答。
“回皇上,湘儿一切都好,就是时常念叨着您。”
她暗自祈祷皇上能信她的话。
陆丹恂脚步微顿。
玉湘正蹲在太液池边喂鱼,墨绿发带随风飘扬。她今日穿了件苔绿色胡服,腰间流苏随动作叮咚作响,在一群宫人中格外扎眼。
回到揽月阁,玉湘紧张地抱着月琴,手指在弦上轻轻拨动。悠扬的曲调渐渐响起,带着大漠风沙的苍凉。
曲子濯侍立一旁,悄悄观察皇上神色。
夷洲今年大丰收,父亲在奏折中大谈治理之道,却如石沉大海。
她思索着若是能帮上忙,父亲升迁入京兴许能提前或者起点更高些。